一纸休书虽然干脆利落,可是怎么想好像都是她吃亏。
她不甘。
她将自己的少年时代毫无保留的奉献给河家,倘若最后落得一个弃妇的骂名,这口气她如何能吞咽得下!
她有时候倒是羡慕凌云木那个孩子。
行事只求随心,不知是何人教化出这样自由的人物。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丢下女儿也要离开。”
玉长卿:“不划算吧。”
这句话勾起了关飞雁的兴趣:“嗯?”
“先坐下吧。”他为她拉开椅子,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又为自己寻了一处位置。
“茉莉花茶,清清神。”
关飞雁犹豫一番,缓缓坐下,抬眸看着他,不觉间微微出神。
玉长卿生得本就出众,虽说现在到了大叔的年纪,可是站在人堆儿里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一枝独秀,魅力不减。
“夫人?”玉长卿轻声唤她。
关飞雁瞬间回神,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有些尴尬,下意识用手拢了拢鬓角,缓解窘态:“呃……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玉长卿唇角微勾,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他的眉梢眼角点缀着些似有若无的邪魅之色,就连那一双手也长得极勾女孩子喜欢。
就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关飞雁被他看的心头一动。
她强行令自己别过头去:“你刚刚有说不划算,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玉长卿:“我能有什么看法呢,不过是些惹男人厌的办法咯。挑拨夫妻关系的,你还是不要听了。”
关飞雁:她听的就是挑拨离间的话。
“你只管说。”
玉长卿:“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说说吧。”
“首先,我得先表明我的态度:我对男人一向是失望透顶的。“
关飞雁:这话她爱听。
不过在后宅生存那么多年,她早已练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绝技,故而她神情不变。
“我的看法呢就是为什么你要放弃你应有的一切,然后去成全他呢?”
不等关飞雁回应,他继续道:“试想你离开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归他处置,他是蒸是烤,调味时加孜然亦或是辣椒,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你多年的辛劳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一个续弦,所有人都会将你忘却。离开之后你甚至,或者是必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回到娘家保不齐还要再嫁,一切重新开始。”
关飞雁也是这般作想,她凭什么要去便宜了他。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玉长卿:“归根到底不过是钱权二字。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男变女。”
关飞雁心中已有大体的想法。
玉长卿心想着正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正当他想要开口时,关飞雁先他一步。
关飞雁:“在下关飞雁,不知阁下名姓?
玉长卿自报家门:“玉长卿。”
关飞雁点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缘再会。”
说着她便欲起身离开,玉长卿微微抬手制止住她。
“还有事吗?”关飞雁一脸疑惑。
他缓缓指了指自己的脸。
钱还没赔呢,就想走?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买卖。
关飞雁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交子递给他。
玉长卿扫了一眼,没收。
关飞雁挑眉:“嫌不够?”
这可是普通人家五年的花销了。
玉长卿比尿尿要如厕还要理所当然道:“我可是靠脸吃饭的,你破我的相,便是断我财路,我看啊三个月我都没法操业执事了。”
说完他又佯装委屈,叹出可怜兮兮的一声气。
刚才那个傻子江一秋一出手可是一千两啊,五十两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她好穷啊,明明是阔佬的女人,怎么能够这样穷,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当冰婵想罢工带着他嫁入豪门时,他就可以拿这个警示她。
关飞雁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一眼,这人打扮的那样时兴讲究,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五谷不分的富家公子模样。
可是那些个富贵少爷绝说不出来像他那样的话,她一个女人听得都那般心动。
所以,他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以脸为生,又那样能说会道,恬不知耻,莫不是……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非常合理的念头。
小倌。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右手小拇指的尾戒上。
那是由两只翅膀交翼在一处的戒指,银白色的,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是银,因为它周身泛着些莹润的光泽,有点像玉。
可是很明显又不是玉,她想只有拿银白色的月光形容才最为贴切。
不过这银白色的尾戒倒是衬得他的手指如玉了。
看来还是个被包养的小倌。
不过关飞雁心头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玉长卿眨眨眼:“你对我很好奇?”
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似乎活得很尽兴,很自在。
关飞雁大方点头承认。
“或许等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玉长卿神秘一笑。
关飞雁好奇的看着他,缓缓点点头。
下一次?
也就是说他们还会遇到?
不知道为什么,关飞雁莫名有些期待。虽然她知道不应该如此,毕竟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应该算不得好人的男人。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对他有好感。
或许是因为玉长卿是她头一次遇见的能够理解自己的男性,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她的心坎里,那样的智慧,有先见,长得又那般秀色可餐,那样的直率。
这是丁家主所比不得的,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男人都能将他取代。
她又忽然想起方才他玩弄柜子里女人的情形,心里面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也是玩弄丈夫这个男人吗,所以这样看来也没有什么。
关飞雁又递给他一张五十银交子,玉长卿看也没看,言下之意就是:不够。
她轻笑一声,却是将先前给出的交子重新收了回来,塞回兜里。
玉长卿也不急,只是谑笑道:“怎么,想赖账?”
关飞雁正色道:“你总得告诉我你做什么活计,我好按月给你赔偿。”
她虽然对他有好感,可是不代表她要对他言听计从。
玉长卿心想这人可真不好对付,不过这样更有挑战性不是吗。
“罢了罢了,一百两便一百两。”玉长卿伸手要钱,关飞雁却不慌不忙道:“我希望今天我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玉长卿苦恼摇头:“第三个人恐怕只能做做白日梦了。”
关飞雁不悦的看着他,眼神如刀。
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包括但不限于他拿今天的对话要挟她收刮她的钱财,或是出于贪欲,亦或是出于想要摆脱被包养的命运?
可是关飞雁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接下来他竟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的血液在一瞬间冰冷凝固,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庞瞬间如沾了面粉一般,白的可怖。
“你闺女都知道你与外人有染,所以这不是一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到事情。”
玉长卿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得出口关心,可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笑嘻嘻的模样:“你怎么回事,还好吗?”
关飞雁愠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与旁人有染?”
虽然这是事实,可这同样也是可耻的秘密。
这可把玉长卿问懵了。
“一开始的时候啊,你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关飞雁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玉长卿只以为她是忽然觉得丢人现眼,好心劝道:“人生在世就图一乐,让自己快活自在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关飞雁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我没有与别人有染。”
她绝对不能落下这样要命的把柄在旁人手中。
玉长卿无奈,哄孩子一样道:“行行行,你没有,你没有。”
摆明了就是敷衍。
关飞雁心生一计。
与其担心他拿这件事胁迫她,不如拉他一起上船。
不过语言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措辞,不然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当她拐着弯儿运用堪称「行骗范本」的完美的话术与他交谈着的时候,玉长卿流露出高度的警惕之心,那双闯荡江湖多年的眼睛饱含怀疑之色。
说了一会儿,关飞雁有些怀疑自己,不再继续装,直口道:“我有一个赚大钱的办法,你想听听吗。”
玉长卿表现出非凡的兴趣。
“怎么说?”
关飞雁暗示道:“河家的钱。”
这四个字已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刺激啊。”玉长卿笑的比中了含笑百步颠的人还要夸张,双眼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关飞雁忽地想起什么,目光转向角落出默默无闻的柜子,眯了眯眼,又将目光挪到原位,定定的看着玉长卿。
玉长卿秒懂她的眼下之意。
“你放心,她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关飞雁不以为意:“或许我应该看看她的样子。”
说着她便要走过去打开柜门,玉长卿不慌不忙,甚至悠哉的嘬上一口茉莉清茶,唇角带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寒:“既然谈合作,我们之间总要有些信任不是?”
关飞雁停住脚步:“你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我如何能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