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看过去,却见那边大门被一群人压开,门外偷听的人没有控制好力度,整整齐齐的摔了一片,现在全都龇牙咧嘴的痛呼着。
知顷:“……万剑宗没有禁止听墙角吗?”
边亦轻轻扶额:“禁止了,这些人,连带着时为年和凌风,全都违禁,甚至还带着弟子一并违禁。”
时为年被人群压在最下面,闻言哀嚎道:“师尊冤枉啊!!我只是路过!!”
禾诵真人:“你路过为甚么在最下面?”
时为年还在鬼哭狼嚎:“弟子也不知道啊,天旋地转,就莫名其妙摔倒了!”
凌风正从地上拍起来,她拍了拍袖子,伸出一只手指直直点着时为年:“满嘴胡话!一开始还不是你非要拽着大家来的?”
此言一出,后面穿着各色校服的弟子即便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笑了,显然凌风说的才是事实。
情况复杂,但是落在知顷头顶身上的视线是一点都没有减少的,反而因为周围吵闹愈演愈烈而越来越如有实质。
凌风作为万剑宗最后收拾烂摊子的师姐,把视线强硬的从知顷头顶拿下来:“还不都起来,像什么样子!”
人群缓慢的“哦”了一声,但是动作没见大变化,反而是窃窃私语多了起来。
“……真的是龙角?”
“真的是苍天?”
“谁知道……前几个月不是没见吗,简直是脱胎换骨,凡人做得到吗?”
“或许是邪门歪道?”
“那你说说是什么道,不是鬼道也不是魔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邪门歪道?”
“也是喔……”
眼见声音越来越大了,爱神突然敲着桌角笑起来了,她声音清亮张扬,一开口就能对应上一张张扬明媚的脸。
“小知顷,从天上下来半年,身边竟然没人知道你是苍天之子,还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有什么不相信的呢?”女人两步走到边亦面前,顺着他的肩头看向后面藏身的知顷。
知顷不动声色往边亦身后躲了躲。
边亦见状,稍稍错过肩膀,抬起手挡住了知顷,看向女人。
女人见边亦这样的举动不由得从鼻腔里涌出两句哼声,随即抬手,越过边亦肩头,指尖带着一点粉色点在了知顷额头。
“这样不就相信了吗。”
随着女人轻柔的声音传来,藏在知顷身后的那个人形逐渐变换着莫测的光亮,在所有人注视下变得越发高大起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在此刻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表情都相当精彩,甚至有人的嘴巴能生吞两个鸡蛋下去。
边亦对上这些人的视线,又看见爱神眼中明显的调笑意味,也扭头去看身后。
不能看见知顷那张熟悉的脸。
只觉得光亮到了一种刺眼的地步。
随着一声巨响,苍岩峰的大殿房顶被撞出了一个偌大的窟窿,狂风卷着瓦片木屑噼里啪啦砸在每个人头顶。
周围瞬间叫喊声一片,痛呼惊叫不绝于耳,纷纷眯着眼抬手护着自己头顶。
边亦却在这个时间看去房顶的空洞,除了一片浓稠的蓝色之外,并没看见任何知顷的影子。
正想着,下一瞬却突然窥见一角金灿灿的光芒飞速从天空一角飞速略过。
边亦见状手起剑落,将那本身就摇摇欲坠的房顶整片削了去,这下所有人的视野终于不再局限于房顶楼顶漏洞一角了。
众人抬头,就见天边盘旋游动的不是晚霞,而是一条真真正正的,只在典籍中见到的龙。
金灿灿的神龙。
狂风过去了,此时苍岩峰的峰顶很安静,所有人无论是埋怨还是惊奇,万色心声皆被噎在喉咙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不去承认,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真正的神龙。
毕竟那条龙是那样的超越了任何一本典籍,任何一句传言,任何一种人们自然而然以为的幻想。
女人环视四周,非常满意每个人的表情,自得的点点头:“这下怎么样?你们还都不相信吗?”
没有人回应她,那些万剑宗弟子们都抬头,以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看向天际线,半晌,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竟然逐渐有弟子朝着天边的方向跪了下去,神色虔诚,不知道在祈祷什么。
女人:“……”
她并不想让这些人去拜知顷的。
“爱神,”边亦的声音打断了她揶揄的心声,“知顷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边亦说的正是在天边状似狰狞飞来飞去的知顷。
“只是突然恢复神力,需要消耗一下罢了。”女人给边亦喂了一颗定心丸,这才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分明已经换了脸皮,连拨弄算盘的习惯都改变了,但是这个男人竟然毫无怀疑的认出了她。
“我也不知道。”边亦摇了摇头,诚恳道。
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像是为了奖励他的诚实似的:“既然再见了,就是缘分,我再给你一句忠告。”
边亦还没答应,爱神已然开口:“你想找的东西,远或许在天边,近却在眼前,或许在现实中,或许在幻梦里。”
她说完,路过那些朝着天边跪拜的人,打算就此离开。
下一瞬,却被禾诵真人拽住。
老头显然才反应过来,视线盯着她:“老夫不管你是谁,但是这个房顶的问题,谁又来负责呢?”
万剑宗已经穷困潦倒到一定地步了,苍岩峰的大殿是整个万剑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殿,竟然也被这样闹一遭之后,连房顶都整个掉下去了。
爱神微微一笑:“当然是谁毁坏谁负责修啊。”
说罢,禾诵真人手下的手臂变成了一片云雾,消散在空中了。
——
知顷回到万剑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一身饱和的神力消化了好久才勉强在体内周转起来。
前脚刚变成人样,脚踩在万剑宗脚底,后脚就被禾诵真人打手一挥,被拽去修房顶。
知顷:“……”
他看着破损整齐的房顶,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爷,我撞碎房顶的时候这么有意识吗?这些砖块木板碎裂这样平整……”
“这部分不是你。”禾诵真人捋了捋胡子,视线落在刚刚搬了木材走上峰顶的身影,“而是他。”
知顷看去,之间一个蓝色的笔挺身形,长发一路向下直直垂到腰后,鼻尖还点着一点红色小痣,不是边亦又是谁呢?
知顷心下那点不满又瞬间化解了。
……要是能和边亦一起的话,背锅也好。
就这样,知顷从一味地单打独斗变成了师徒双双修房顶。
虽然是干活,但是知顷倒是相当不专心,频频看向边亦那张平静的脸,后者被这样夸张的动作反复盯着看,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知顷偷看被抓包,为了缓解心虚,随口道:“为什么不是别人来修?”
边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就是想问这个问题,这次又垂下眼睛道:“因为是你我破坏的。”
知顷不满:“但是破坏的根本原因是那个女人!”
边亦:“她是天神,她跑了。”
“……”知顷被自家母亲的逃避行为震惊,“还真是同天神不同命。”
边亦听见这句话,放下手上的木头看过来:“你神力也回复了,你为什么不跑?”
知顷道:“那能一样吗?我跑了这地方谁来修?”
“我。”
“那就更不行了!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修房顶呢……”知顷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声音不由得小了下去。
边亦见他这样,不由得轻轻笑了下,转过头去忙手上的活计,声音轻轻飘过来:“我还不至于弱到连房顶都修不好。”
“我自然知道这对师尊来说不过小事一桩,只是我单方面的不希望您一个人在这里修房顶罢了,”知顷蹲下身子把木板钉在另一块木板上,“您就权当我自以为是好了。”
“你师尊我还是分得清好坏的,”边亦空出那只手落在知顷头顶揉了两下,“你的心意我尽数收到了,抱歉。”
这套动作在那天之后,也常常出现在两个人的互动中,并不算稀奇,但是知顷还是常常因为这个动作而怦然。
知顷感受着头顶的重量,手下一个不留神,锤子打在了自己指尖,“嗷”一声抱着指尖蹿起来,把边亦撞到了身侧的墙壁上。
边亦盯着身高马大的知顷抱着一个指头疼的狂魔乱舞,竟然一时间没想着站起身来,而是靠在摇摇欲坠的墙壁上笑了起来。
笑够了才捂着发酸的小腹捏住知顷那只红肿的指尖,灵气包裹着伤口,一点点抚平那块皮肤。
知顷疼得眼泪巴巴,见边亦脸上笑意还没消下去,不由得小发雷霆:“不许笑。”
边亦故意棒读:“哈哈。”
知顷:“……好过分,师尊。”
他说这话的时候边亦正看着他,见他委屈半天却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竟然真的把边亦逗得笑了起来。
边亦这下笑得很厉害,笑到小腹一抽一抽稳不住身形,他身子东倒西歪了半晌,最后一头磕在知顷的肩膀上,笑得全身都细碎打着颤。
“抱歉……”他这个时候还不忘道歉,只是气息随着声音一并打在知顷颈间,后者身形一顿,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