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天，温辞和秦渝一大早就起床去往孤儿院了。
等赵毅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跟院长聊了好一阵子了。
秦渝正在问院长有没有十岁左右性格比较乖巧懂事的孩子，赵毅迈着大步子走近，先礼貌地问候了一声院长，然后扭头看向对面一对儿，语气欢快地接话，“孩子？你们终于打算领养一个孩子了，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温辞讪笑，“这事儿不急。”
那只是一个无心提议而已，他猜到秦渝大概率会放在心上，却没料到会这般上心，竟然这会儿就想着开始安排了。
院长朝旁边让了让位置，“乖巧懂事的孩子多的是，你们要真有这个打算，我这就可以带你们去瞧瞧，正好这几天放假，你们就住下好了，跟孩子们多接触接触，看合不合缘。”
赵毅坐下，“我看行，也是时候了，领养个性格好的，以后给你们养老。”
秦渝：“养不养老无所谓，只是多个孩子更像个家，我工作忙的时候也能多陪陪小辞。”
温辞想说倒也不用，又不好当众拂了秦渝的心意。
赵毅酸溜溜地开玩笑说：“是是是，你们不用人养老，你们互相陪伴着就能过一辈子，那你们把孩子养大了，让他来给我养老。”
温辞不是很情愿聊这个话题，借机转移话题说：“你不是都打算结婚了？生一个不是指日可待？”
院长闻言扭头看向旁人，“小毅，你要结婚啦？”
那语气难掩兴奋，仿佛是自家孩子终于要迈入人生下一阶段了。
哈，赵毅暗暗吐槽温辞学坏了，跟院长解释说：“没，还早着呢，真要结婚，一定邀请您来当证婚人。”
院长问：“那恋爱多久了？那姑娘长什么样儿啊？多大了？性格怎么样？什么工作啊？”
温辞和秦渝没有落井下石，只脸上挂着看戏的笑容。
赵毅终于知道什么叫惹祸烧身了。
对面坐着一对同性恋人，可见院长的包容性是极高的，但那一连串问题一个都不兴回答的，他只能先安抚说：“刚处，等关系稳定下来，一定来跟您好好汇报汇报。”
“好好好，处上了就好好处，我等着当你的证婚人。”
院里长大的孩子，院长都当亲生孩子看待。
温辞秦渝不必说，这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稳定。
就赵毅，三十好几了，还孤身一人，院长虽不至于一直挂念，但相聚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操心，现在他终于有心组建家庭，院长感到很是欣慰。
温辞好不容易转移了话题，院长聊完这茬，又绕了回去，“周易那孩子你们俩有印象吧。”
“三年前送过来的，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里破了产，父母都自私地先后去了，那孩子来这儿后啊，不仅不哭不闹，还常常帮忙照顾其他孩子，懂事，有眼力见儿，有教养又肯学，年前刚满了十岁，合适着呢，你们要不就考虑下他。”
孩子倒是合适，眼下时机却很不对头，温辞琢磨着要怎样委婉地拒绝。
秦渝：“是有印象。”
那孩子很容易被人注意到，因为每每出现，要么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儿，要么就是很费劲儿地怀里抱着一个。
不过，既然性格如此讨喜，为什么还留在院里就成了一大疑问，秦渝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
院长可惜地摇摇头，“一是年纪，太记事了，二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跟人走，但我觉着，换做你们俩，他应该是愿意的。”
秦渝觉得不错，看向温辞说：“领他回去跟我们小住两天怎么样？”
“不急吧。”温辞笑得勉强，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孩子我们之间的关系。”
“问题不大，交给我。”秦渝痛快地揽下责任。
即便秦渝很有把握对孩子进行两性教育，温辞想想还是觉得十分不妥，毕竟男性之间同性相吸的概率本就大于女性，稍有不慎，容易造成错误引导，他不敢轻易尝试，“我们回家再好好商量下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马虎不得，院长认同地点点头，“那就等你们做好了准备来。”
门外吵吵闹闹的嬉笑声被三两个孩子的哭喊声所掩盖，院长忙慌起身，“我去看看。”
这就算暂时翻篇了，温辞松了口气。
秦渝的目光一直落在温辞的侧脸上，他将手伸过去握住温辞带着淡淡凉意的手，“我不会一直忙于工作，疏忽照顾家庭，你相信我。”
温辞一愣，面色很快转喜，回握住秦渝的手，“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但我上次真就是说说而已，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你不是也知道我不怎么喜欢小孩儿的吗，下次吧，下次再有这想法，我们再好好商量。”
秦渝只好点头。
温辞探过身子近距离看着秦渝，调侃问：“还是说，你有意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秦渝定定地看着温辞，“是。”
温辞开玩笑来着，还以为秦渝会回答无所谓或者依他，这么肯定地接话，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局促。
秦渝显然看出来了，他摩挲着温辞的手背，“不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你说了算。”
对面传来不合时宜的“啧啧”声，赵毅抖了抖肩膀，佯装嫌恶，“中午饭要吃不下去了。”
这一插话，温辞再次借机把话题引到赵毅身上，“我们有商有量的，什么都好说，你呢，真打算跟那姑娘结婚？”
“嗐。”赵毅无奈地一声叹，目光转向别处又迅速转回来，“她年纪小，只看当下，不顾未来，决定做得风风火火的，她那样儿，我还能跟着那样儿？”
好在赵毅还算清醒，温辞继续问：“当初怎么想着答应的？”
想来，还是喜欢。
不止一星半点儿的喜欢。
“就...”
就有那么一瞬间，赵毅觉得自己陷进去了，认为爱情不应当与年纪挂钩，他的心态还算年轻，也愿意陪着周晓晓一起疯一起闹。
话到嘴边，他眉梢一挑，觉得实话说出来有点儿矫情，换作玩笑口吻说：“就图一乐呵，她家境挺好的，是我高攀了，但人家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一直跟我打直球说愿意跟着我，整个一乐天派，特会逗人乐，跟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正如秦渝所说，年轻人的朝气是十分吸引人的。
说到底，还是新鲜。
温辞能理解，但不太支持，他眉宇间挂着忧愁，说：“两个人在一起主要看开心与否，这的确不假，但结婚不尽然，需要考虑周全些，我看你挺宠她的，别她一撒娇，你就什么都答应了，你慎重点儿，别犯糊涂。”
“知道知道。”
赵毅爽朗一笑，最后会不会是周晓晓还说不准，但要真是她，怎么着也得等人毕业吧，她父母那关也难着呢，宠归宠，他不会什么都依着周晓晓胡来。
秦渝冷不丁建议说：“早做决定。”
赵毅皱眉，“我又不是真的畜牲，放心，我有分寸，这才刚处上，没动过她，也不会轻易动她。”
“不为她，为你。”秦渝言简意赅。
话中意其实更偏向于希望赵毅可以尽快斩断孽缘。
周晓晓年纪还小，如何试错都来得及，当代年轻人主打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以自我为中心，图当下痛快，错过了谁都有大把时间去忘记。
相对的，赵毅年纪不小了。
在外人看来是老牛吃嫩草，但作为朋友，又不是坑蒙拐骗来的女朋友，只是年龄差而已，随着年岁的增长就会变得越发不重要，这样的恋爱关系算不上不健康。
深究起来，赵毅才最是耽误不起。
赵毅微愣片刻后点头，声儿小却郑重地说：“知道了。”
为什么会答应跟周晓晓好？
因为喜欢吗？
谈不上吧。
一开始，是真的存有渣男心理，想着就配合着玩玩呗，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是怎样谈恋爱的。
没有喜欢吗？
多少有点儿吧。
周晓晓费心尽力地把自己往他家里送，往他床上送，他一个正值壮年的正常男人，却硬生生压制住了欲望，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在乎姑娘的清白不清白的了。
结婚是个很严肃的话题，扯上周晓晓就显得十分可笑。
别说朋友为他担忧了，他自个儿都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人好好一姑娘，一轮儿多的年龄差，图啥啊。
谈个一年两年可能还行，三年五年的，人姑娘真正进入社会走进职场了，多新鲜的世界啊，再加上那优渥的家庭条件，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哪儿还看得上他一个糟老头子？
结婚？
脑壳昏。
但要这时候就结束，讲真的，赵毅打心底里舍不得。
他这辈子就没被一个姑娘跟前跟后这般热枕地追求过，那种被人追捧的优越感足以冲昏他的头脑，一时误生“陷进去了”的错觉也实在情有可原。
是喜欢也好，是错觉也罢，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人家小姑娘都玩得起，他有什么玩不起的。
就再恋爱一阵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