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府内点着幽幽烛火,单可及躺在床上,侍女端来药,他摆手,命她们退到一旁,又见白灯娴拘谨不安,乃寻话说:“白姑娘是第一回出仙门处理这样的事?”
白灯娴原要说她只一凡人,偏心头异感顿闪,默而点头,一面拿眼查看四周,单可及笑道:“姑娘予我见旁的仙人都不一般。”
闻言,白灯娴奇道:“什么不一般?”
单可及道:“姑娘自有一股亲人之灵气。”
白灯娴尤为不解这话,忽而听得外面有碎裂之声,单可及微微起身,问道:“外面有什么东西跌了?”
不一会见两人押一下人进来,那人神色惊恐道:“回爷的话,是,是我方才没仔细,在搬花园里一花盆时不小心跌了脚,把花盆给打碎了。”
单可及闻言大惊失色,“你打碎的可是布界的花盆?”
那人惊慌不已,浑身打颤,“我,我不知道。”
单可及嘱身旁人道:“还不去查,这会儿正要紧,看你们一个个迷糊成什么样,别的时候毛手毛脚也罢了,到如今关键时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再去把各出布界之物再仔细检查一遍!凡有半点差错,你们都领板子去!”
众人纷纷出门,单可及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白灯娴道:“府主不必担心。”
单可及叹道:“我倒是想不担心,可临头了他们还这般,一个个的也不怕命丧黄泉。”
过来会儿,下人道:“爷,布界的盆栽无事,余下布界的也无事。”
单可及道:“那就好,你们多仔细看两遍。”
单可及瞧着白灯娴道:“我且央白姑娘一事。”
白灯娴问:“何事?”
“就那方才的花盆,请您再去看一遍,”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府内总有些怪事,我只怕是有鬼物迷惑人心。”
白灯娴本心要拒,见单可及一副幽病恐慌之色,纵使拒绝之话含在舌尖也吞咽下,点头答应,单可及又命两人随她去,白灯娴不禁安心许多,提着灯笼去了。
白灯娴方才忘了问是哪个花盆,既问他们,他们怔怔答道:“是一盆牡丹花。”
只见屋外灯笼红照,虫鸣躁耳,风拂花影动,白灯娴小心探步仔细四面八方,忽而有个房间里的人叫了一声,三人急去查看,原是房内一个下人滑倒在地,拂倒桌上东西,他疼得厉害,这会儿又无别人,只得分出一人送他离开。
另一人道:“还请白仙人稍在这儿休息,我把这处收拾干净再予您引路。”
白灯娴颔首,在一旁候着,可往外看时总觉有人闪过,细看又是树枝影动,一时不敢卸心,仔细着外面,耳边突然声停,面前站着下人,下人笑道:“白仙人,这里已经收拾好了,请随我来。”
走了半天竟还没到地方,白灯娴问一声,下人道:“快了,过了假山就到了。”
白灯娴晃着手中灯笼,脚下影儿忽长忽短,只探到那人时,她顿时喉咙似有刺在,浑身汗布,脚上冻僵也是的放慢,那下人回头问:“仙人怎么了?”
白灯娴按下心,笑盈盈的回他道:“无事,我们快些去,不则真教鬼怪钻了空子怎么好?”
他点点头,果真脚步加快,速速拐过假山,白灯娴跟上前去,那人没了踪影,由不得心口突突的动,原方才点灯跟那人走到近些,竟见这人的影子尤为纤细,不似常人之影,如今他已消失,白灯娴更是把心提在喉咙上,且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心道他们不曾害我,应是忌惮我还有仙人身份,如此刻退缩,定然让他们看出破绽,且现在不曾起雾,应是没个危险,当务之急应是去寻布界免遭他们毒手。
白灯娴走了会儿,可看这里没个人,心里发毛,暗忖道:花园这么大,那位林仙人定然多多布界,这处的花盆刚跌了,怎么会没个人仔细着看?这其中定然有鬼!
想着,她又记起昨晚儿,登时胃里翻滚,越想身子越僵,额头冷汗直冒,轻喘三口气,心内定了定,不料衣裳忽被人扯住,白灯娴吓得脸色发白。
徐徐转身看去,背后正站一七八岁男孩儿,可他脸上黑斑点点,凡是皮肤露来皆有黑斑,猛的看真是吓一跳,不过半刻白灯娴便调好气息,并问:“你是?”
孩子不言,偏要扯着她走。
白灯娴依他去了,至园中心,见摆着一株红艳牡丹花,如有光晕,顿教花园失色,这孩子带她到牡丹花前,指着花看着她,白灯娴问:“你要这花盆?”
他点头。
白灯娴问:“你是从哪来的?为何偏要这花,你可知这花有何用?”
小孩低头,白灯娴蹲下予他道:“这花盆上有一仙人设下灵界,不能妄动。”
小孩心定半晌,去到园里挖了半天,白灯娴甚是不解,至他挖出骨头,见骨上斑斑红迹,她心内大骇,“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园地,又指向花,白灯娴顿时心了,“你说因这花镇住这骨头主人魂魄?”
他点头。
白灯娴劝道:“可这盆花不能动,如若放出别的鬼邪,只怕会伤及无辜。”
他摇头,牵她至一处墙角刨了一会儿,只见个花盆埋在其中,并有一花枯萎,貌似牡丹,白灯娴一惊,拾起花来仔细辨认,轻轻嗅闻,便使花枯,花香仍为浓郁,再仔细拨看,识为芍药。
白灯娴心中奇怪,这盆应当是跌碎那盆花,缘何草草埋在墙角里,不过这孩子也好生奇怪,万是同那鬼怪一伙,我岂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暂且不能信他。
小孩又牵他到牡丹花前,指着花紧紧盯住白灯娴,或见白灯娴要走,在后面拉扯,白灯娴一时不能抽开身,便细细思索起来,这孩子有万般不对,自我进百和府,分明不见一个孩子,他是从哪里出来了?
忽而,白灯娴遭雷劈身,忽的记起自打随宋稳和林浮生进这附近以来,路上竟无孩子,偏是关在屋里也该听见笑闹声才是,方才这孩子挖出的骨头又小,指不定就是那些孩子尸骨。
想到此处,白灯娴背后一阵冷寒,再看这孩子也一阵后怕,旋即不顾他,扯开他的手就跑去,未跑多远,那孩子哭起来,白灯娴又不忍心,万分踌躇,想到这孩子不曾害他,怎能无故猜测,可偏他来的莫名其妙,再说既没别的孩子,他又是从何而来?
纠结再三,白灯娴还是返回,并予他道:“你需予我说清楚,不则我不能帮你。”
小孩在土里画花,指着牡丹,回头又画些孩子在其附近,把骨头放在孩子之上,线系花与孩子,恐她不能明了,持着牙置花,再教牙沿线猛地拍在孩子上,白灯娴想了一想说:“是这花收,吃了这些鬼魂?”
他连连点头。
白灯娴见这牡丹十分明艳,一时打不定主意。
那孩子掏出一物塞至她手中,白灯娴持着端看,正是块词,题以行香子,词写:明月寒斜,东风尤歪,花待间,赤身游来,墙角零落,堆碎春仙,园万中红,地中肥,人中催。时节晚颓,谁憀声悲,无限期,般般难为,委身自困,风装魄浑,望再见春,山见晴,水见清。
白灯娴念罢,细细思索,料它不是个俗物,因问那孩子,“这是从哪来的?”
小孩指向方才那墙角,既有此物,白灯娴当即对他信了四五分,想了想还是予他搬下来那花,只见那孩子往地上摔去,砸了这盆花,随后跑着离去。
白灯娴还欲收拾,那盆花已然不见,彼时明月照路,万物清晰,白灯娴便寻路回去,这路上见到不少下人,正有方才带路的那两位,他们上前道:“仙人可叫我们好找。”
白灯娴道:“怎么了?”
一人道:“只刚和您带路,一转头功夫您就不在了,寻了几圈也不见您的人,我怕是您察觉异样,不敢打扰,便先行回来,幸而您无事。”
说着,又把她领到房中,单可及忙将她请进来,询问道:“白姑娘,那盆花如何了?”
白灯娴欲要将真话吐出,心里想了想改说:“有些不妙,我且去看时那盆花不见了。”
单可及道:“不见了?”
白灯娴颔首。
单可及眉心疲倦,思忖半刻叹道:“找不到也罢,只我不去那园子倒也过得去,劳您陪了我许久,我瞧那两位仙人未归,而这面无事,怕他们好些时候才能来,旁面还有一间房,不如您先去休息,养养精神也是好的。”
白灯娴谢过,正要走,记起一事,因回头问道:“单府主,还请问布界的花盆是什么花?”
单可及垂头思索,“好似是芍药花。”
白灯娴心下沉重,“我想府内已有异样,望府主多多留心。”
单可及道:“多谢姑娘提醒。”
屋内整齐干净,经方才一事,她也困倦起来,洗漱罢刚沾到塌子上就有人敲门,白灯娴问:“谁?”
外面无人回应,白灯娴继续睡下,可因心里恐惧,闭眼一会又猛地睁开,转着眼看四周,虽是黑漆漆一片,可免不了心头异样,由是半席困意,半袭惧意,直扰的她心魂不定,想到还有一瓶香丸,白灯娴欲点香助眠,不妨门又教敲响,伴着声声婴泣,白灯娴屏息凝神,佯作已睡,门教敲了半天才息。
一刻钟后又响起,白灯娴提起神,目光略过案几,去拿一把剪刀蹑着脚走到门后,听着门外动静,不多会儿又响来声音,可月光照下,投的是个孩子的影儿。
白灯娴不禁奇怪,心说莫不成是方才那满脸黑斑的孩子?因问:“你是方才那孩子?”
只见地上影儿不退,白灯娴心了他身份,一时要开,只怕是鬼怪戏弄,手里攥的剪刀皮肉渐是发白,不觉汗出,悄悄的把门打开一隙,怪是那影儿又消去,外面也黑也寂静。
白灯娴不能松懈,再把门合好,点好灯查看屋内无人后便坐在床上,默默盘算今时之事,愈发担忧,且备好事,他们如此厉害,当下靠不得别人,如若有鬼怪,我自当予它拼命,能活则活,不得活今生也就如此,虽是这般想的,可她恐慌仍不得退。
正在沉思之际,烛火震荡,欲明欲灭,白灯娴心里七上八下,那敲门声愈发用力,见门摇摇欲坠,下一刻烛火齐灭,敲门声骤然停止,白灯娴立马握住剪刀,嘴里大叫道:“是谁!”
她且受不了这等幽暗,正欲再去点灯,不料身后暗中一手朝她抓来,刀也似的手往她心口抓去,白灯娴察觉不对,转过身来,见是幽幽恶鬼,糙发如绳,无皮者血肉红,双目内血肉充之,瞳之睥睨,白灯娴见之甚骇,一时之间不能发话,意识已僵,身子先动,匆匆后退,既被抓了手,持剪刀朝其刺去,剪刀竟不能刺入,反被弹开,白灯娴手臂好似要教捏断,不知触及何物,那恶鬼如触雷电,回过神还欲扑还,白灯娴便滚到案几后欲同其绕圈,目光直看着门,恶鬼直把案几捏碎,抬手便要杀来。
白灯娴心如死灰,不想恶鬼虽扑杀而来,一阵灵光闪动,将其掀飞撞碎墙壁,见此白灯娴忙不迭往屋外跑,一面叫人,方出踏出门,宋稳拉住她,叫她先到外面等着,白灯娴又惊又喜,心里又奇那金光自何处来,觉袖中滚烫,取出词,顿时明了。
单可及听得动静,遂过来问:“这面是怎么了?”
单可及瞧见里面动静,惊的脸色发白,白灯娴道:“我们先在外等着!”
屋内他们正打斗着,宋稳提剑斩杀,一剑劈在其身,血肉翻碎,即刻复生皮肉,恶鬼不觉疼痛,挥手挣开,又使数条墨绳夺来,宋稳一面躲,一面劈,剑在绳上,只断几根,绳自四面八方而来,宋稳不急,催风震开,又借椅翻跳至其身后,一剑刺其心脏,恶鬼邪气散了大半,使力震开宋稳,宋稳穷追不舍,他们打斗过是用力,不多时砖瓦掉下许多,屋子几欲坍塌,恶鬼见势不妙,察门外单可及,抬手招其踏入房内。
单可及不得控身,拾起剪刀飞身踏入,白灯娴叫道:“宋哥小心!”
宋稳侧身躲去,一面去制恶鬼,那恶鬼见他不肯弃,因教单可及挡在自己身前以作掩护,趁此机会,她才得飞身逃去。
待他离去,单可及忽而倒下,宋稳探之脉搏,并无异常,这时众人慌慌张张赶来把单可及抬走。
宋稳又问:“可曾伤到?”
白灯娴摇头,“宋哥怎么会在这儿?是刚刚赶来的?”
宋稳道:“我原就在这,只是不在明处,方才还跟着你到外面一趟,见那两人有问题还以为这厉鬼应已是附身在单府主身上,却不料她跑到你这里来了。”
白灯娴见他还往恶鬼离去之路愁看,眉眼不尽担忧,因说:“宋哥不必顾我,快去捉拿她罢。”
宋稳道:“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