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宋稳扯着他道:“怎么不去寻那什么厉鬼?”
林浮生道:“我原也想去,只差把他给嘴给骗也好撬也好的打开,如今你们在这,哪里有心情管她?再想你们一夜不曾休息,这会子天都要亮了,你不休息也罢,偏把姑娘带上,难道还不叫人家休息?”
白灯娴因见方才那骇人一幕,这会子心里头似雷打一般咚咚的震响,纵有万般困意,也不敢轻易睡进去,自予他们走的近,听了这话,连忙道:“我不困。”
林浮生说:“白日里他们不敢轻易现身,明儿晚上我再来,你们可不能再跟来了。”
宋稳嘴皮一张,想着白姑娘安危,倒也没话了,路上白灯娴比往常爱说话,直至客栈自知再不能寻话打扰他们,这才进了屋中。
等白灯娴进了屋关上门,宋稳则到林浮生房中说:“早不该让白姑娘来的,你一许她,不是把她往坑里推吗?”
林浮生道:“你不叫她来她就不来了?她跟着你不愿走,你叫她一个人在寻你的路上,那才是推她进坑里。”
宋稳问:“你定然有法子劝她不是?”
林浮生摇头。
宋稳一惊,“那怎么说?真让她跟我们后面一辈子不成?”
林浮生垂头,“等过了这事再说,现在我也无暇顾及这些。”
又聊了几句,宋稳不肯走,非要赖在他屋里,林浮生不依,推着送他回屋,宋稳脚一顿,头一扭的看他,眼里头腻的舍不去,林浮生把门一关,宋稳才郁闷的躺倒在床上。
林浮生停足半晌,忽见廊道内有影摇摇飘过,可定目一看,不曾见旁人。
林浮生站了半晌,确认无人亦无旁物才走到白灯娴门前,窗纸微微泛光,轻叩响门,一时没的回应,林浮生问道:“白姑娘歇了吗?”
闻言,白灯娴绷着的神情也松开,轻轻走到门前打开门,瞄见是林浮生,便忙请他进屋里坐,倒了一盏水予他,随口问:“林仙人有何事?”
林浮生道:“我是忘了有东西给你。”
说着,他取出个瓶子递给白灯娴,白灯娴接过,只见里面存着几颗药丸似的物,一时疑惑,林浮生道:“这些是安眠的香丸,姑娘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免心神不宁,若是夜里睡不进去便用上它。”
白灯娴谢过,又是寂静半刻,她在心里刮着能聊的话,一面去点上新蜡烛,烛光辉动,她也安心不少,可林浮生又是不太能聊的主儿,二人也不熟悉,不过两句便又无话说,白灯娴也无心让他离开,林浮生想了想说:“我帮姑娘试试香,若是闻不惯味道再换别的。”
白灯娴答应下,在香炉浮出股香气来,白灯娴顿时定魂安神,原就有倦意,现在眼也困乏的似要黏在一起,只一刻又猛地醒来,强睁着眼,林浮生问:“这味道如何?”
白灯娴点点头,“好闻。”
“既如此,姑娘也快去睡吧。”
白灯娴笑了笑,“我不怎么困。”
干坐了半天,她实在撑不了,这才要去睡,林浮生叫她好生休息,随后灭了灯,听着门声一闭,白灯娴恨不能一眼睡着,一眼睁着,时时提防周围,可嗅着香味,心也静下,沉沉睡去。
至次日午间,他们吃过饭,林浮生开始询问有关墨纵之人的消息,兜转半天,总算在寻到墨纵住的地方,侍屋主出来,见是位容貌姝丽的妇人,妇人见他们一愣,还不问他们是谁,要做什么,欢欢喜喜的请进去,且叫他们等个一时半会。
只见那妇人换了件衣裳回来,上面衣不含肩,见那雪团儿半遮半掩,衣裳纵着冷风吹,掀的裙儿露着底下白生生的腿儿,她且拿手遮了一下,抿着透香的唇,腮上浅红,眸内秋波暗投,见者春心不自由,且袅袅的摇着身来,搅的一阵异香扑鼻,随后热切的与宋稳聊起来,宋稳还欲退脱,怎奈她步步逼近,妇人一时还拿脚要勾住他。
白灯娴立即脱了衣裳予她披上,趁此机会宋稳脱身坐到林浮生身旁,那妇人心内不悦,白灯娴佯作不察,只道:“夫人,天气冷了,仔细身子着凉。”
妇人笑吟吟的反握住她的手道:“劳谢姑娘替我着想,真是人美心善。”
白灯娴笑上一笑,许是方才吹了好些冷风,这会儿妇人的手心寒凉,白灯娴抽开手,第一时还没出来,心内疑惑起,第二回才收回去。
妇人望着林浮生,起身一拜,笑盈盈道:“我这家里没个人替我解闷,见了几位客人竟是失了分寸,还望见谅。”
林浮生道:“不妨事,我们这回是来问,这里可住着位名叫墨纵的公子?”
妇人捂嘴一惊,“正是我夫君。”
林浮生:“墨公子如今安好?”
宋稳一愣,不知林浮生问这话是有什么意思,想是这妇人有问题,因把目光移到妇人身上,哪知妇人一间,顿时羞眼红脸的与他传情,宋稳再不敢看。
妇人回道:“早些天我夫君就已失了音信。”
“那墨公子还有别个亲在否?”
妇人笑道:“这话我不能随便说。”
林浮生问:“夫人有何要求。”
妇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宋稳,指着宋稳道:“我是个俗人,只求与那模样富贵的公子过一夜,若您成全此愿,别说是他亲友,就是他祖宗十八代我也给您挖出来。”
宋稳惊慌起身,“这怎么能行!”
林浮生按着他坐下。
白灯娴也怪道:“您既有夫君的,怎么还能同别的男子有情?”
妇人闻言反笑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是他到外面寻花问柳,博个多情风流美名,只把我晾在一旁,对我是不管不问的,凭何我要干净的给他一辈子?我偏不乐意!”
白灯娴不由语塞。
林浮生予他说了两句,宋稳顿时脸色铁青,看着林浮生问道:“你当真要我如此?”
林浮生道:“不会有事。”
宋稳咬牙看着妇人,“我,我!”
林浮生见他羞愤的不肯答应,便替他应道:“你放心,他是答应的。”
白灯娴大惊失色,“什么!”
妇人喜出望外,“当真?”
林浮生:“那能告诉我们了?”
妇人亲自予他们带路,只因到了晚上,寻了一间饭馆点菜,妇人正笑盈盈的瞧着宋稳,饭馆内一众人时时往这面瞥,离得远的几人按着声音说话,坐的近的一声不吭,眼睛有意无意的看过来,一酒鬼喝醉了,瞧着妇人指着她骂了话,“节珍,你夫君不在,你就这般没皮子了放荡起来!不要脸的开始往家里带人!”
妇人顿时没了笑,直直盯着那酒鬼,酒鬼晃了晃身子,手中酒壶一跌,旋即躺在地上,无一人去扶,妇人笑道:“怎么大白日的吃醉里酒偏是爱说胡话,竟连我也不认得,还大言不惭的管起我来,可便是吃的烂醉的见了我也要避让三分,难不成这人是脑子里灌的全是尿。”
那小二见状连连道歉,随后将酒鬼拖走。
菜上来了,妇人虽有意在宋稳身上,可此刻也教饭馆里的人搅混了心情,便予他们指了路就离开,一些人便开始谈论起来,也有自顾自吃饭,再无话说。
宋稳与白灯娴也无心情吃,白灯娴塞了两口便托腮自思,林浮生吃了一些,宋稳幽怨的看着他。
吃毕结完账继续寻去,不多时便走到一处僻林,在林内转了几圈才寻到一间草屋,只还没靠近,但见一只缺了前腿的黄狗冲他们吠叫,打开木门,见是少了一只胳膊的老人出来把黄狗叫回去,随后要关上门。
林浮生道:“老人家且慢,我们并无恶意,只有事想问。”
老人打量他们半会儿,见他们并非倡州人,允他们询问,林浮生想了一想,正欲问话,这是屋内出来一个样貌白净的孩子,约莫十五六岁,那孩子问:“你们是?”
老人道:“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回屋!”
林浮生同她相视,乃报林泛之名,宋稳与白灯娴也自报姓名,她便道:“我叫墨服。”
老人把她推进去,“不许再出门!”
林浮生问道:“老人家可认识莫礼姑娘?”
老人一听,神色不耐,“不认得不认得。”
见此,他们只得离去,宋稳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再追问两句?”
林浮生道:“不了,我们先回百和府,你们再守半夜。”
宋稳问:“林仙儿,你是怎么知道墨纵和莫礼有关?”
林浮生:“不知道。”
“那你怎么要寻他?”
“见有他的坟,又是墨姓,猜一下,有最好,没有便罢。”
宋稳:“那又因何不继续问下去。”
白灯娴说:“我倒觉得有些怪。”
宋稳:“哪里怪?”
白灯娴思忖道:“我也说不清,只是我一见墨服,背后总是发寒。”
宋稳若有所思。
行至百和府,便有侍卫匆匆来请他们过去,说是单可及方才教厉鬼索取神志,这会儿昏迷不醒,进如屋内,只见单可及躺在床上,果真是面色惨白,林浮生在他眉心一按,指尖一收光,并取出一段幽丝,单可及醒时满头大汗,又问:“我这是怎么了?”
那旁侍女对他们哭道:“往日爷都是晚上才迷糊时教那厉鬼控制去,只不想方才就要提刀去外面杀人,幸而我们还仔细,那厉鬼在白日里控制不深,我们才有胆子和力气制住爷,她白日里便开始作恶,那到了晚上又该如何是好?”
单可及起身,那侍女连忙扶他起来,又予他喂了些汤药,脸色适才转好,林浮生道:“单府主,我昨儿特意到那林子里转了一回,路上遇见个老人,老人在林子里待了许些年,偏说不曾见过莫礼怨魂,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您不曾说清楚?”
单可及眉心蹙动,歇了半会儿才说:“这其中是有一些麻烦事,那林中有鬼非是莫礼,而是我母亲的魂。”
宋稳道:“那你原先怎不予我说清楚!竟把这事给藏着了!”
林浮生睃他眼,宋稳平静下来。
单可及叹道:“我甚是思念我娘,可莫礼对她有怨,有意附到我娘坟墓前,使我母亲受制于他,我自也跟着受累,故不敢过去,我只怕你把我母亲魂收去,才隐瞒起来。”
林浮生又问:“你母亲魂在那里,她的魂是因怎个缘故而不能平息?”
单可及抿了抿唇,面有不忍。
宋稳急道:“说呀。”
林浮生:“您不愿说也罢,今儿我再去一回,纵您有留亲或是其他私心,她毕竟为鬼,不能常常留存于人世间。”
单可及点头道:“我答应,只有一事相求。”
“你说。”
单可及道:“再过五日便是我母亲生辰,请您帮我见一面母亲。”
林浮生模棱两可,“再说罢。”
说罢,这天也暗了,林浮生原要宋稳留在此处,宋稳满脸是怨的道:“早上才把推给旁人,我是分身乏术的。”
单府主一听,连忙道:“这倒无事,你们只管查去,我又请了一位仙人,想来也快到了。”
宋稳问:“那仙人哪里来的?”
单可及语塞。
宋稳道:“可别是随意从街上拉来的。”
“绝对不是,那仙人名声威望极高。”
宋稳看向林浮生,林浮生并无表示。
单可及想了想道:“若是不好,便教那位白仙子盯着我就是。”
旁人以为白灯娴是个仙人,宋稳心说她是凡人,留她一个好不危险,正欲拒绝单可及,哪知林浮生听了心中一动,“白姑娘今夜守着他。”
白灯娴一愕,“我?”
林浮生颔首,又拉着宋稳出门,悄声予他吩咐,宋稳愣了愣说:“我有些担心你。”
林浮生说:“你担心我?真是笑话,我还没怕你出事呢,你就安心留在这罢,若有大乱你不能顾及,就以风信传消息予我,假使我不能第一时赶到你们这来,凡见生了雾时,到雾里躲去,没东西敢害你,我这会儿还有旁事要查,不能多说了,”林浮生顿了顿,“对了,你一会也给那姑娘说去,见不对就跑到外面,这府外我早已布好了雾界。”
宋稳撇撇嘴,“知道了。”
嘱咐罢,三人分离开来,白灯娴留在百和府,宋稳则去见那妇人,林浮生再回林中。
是夜,宋稳走在街上,只见家家户户门紧闭,一路无光,户户屋上打着人像灯笼,灯笼下又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