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作为复生人死去的条件还是非常苛刻的，除去502那种复生人“相爱相杀”的案例之外，外界的正常人其实很难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这也是一直以来十分困扰黎林可的问题，林佳一并回答了。他们当时都觉得“没有密钥无法登出”这种事情无足轻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丢失密钥”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直接死亡。没有人会专门把这东西偷去玩的，一旦落入了其他人的手中，那么结局可想而知。

对，林佳先前那句没有说清楚的话，指的就是这个：真正会造成复生人大规模死亡的，不是那些一无所知的NPC原住民，也不是数量极少的“病毒”，而是逆生者。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找不出任何线索证明，背地里偷走复生人绑定物品的小偷，其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他们只知道，这个世界中有一伙数量庞大且神出鬼没的小偷，这些人流窜在各个小区中作案，时不时就会偷走一两件物品，而且下手极其精准。

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作为玩家登入到游戏中来的时候，是不确定自己的绑定物品是什么的。只知道那件物品一定就在自己的家里，因此……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牢记家里都有什么，一旦发现物品有缺失，就必须进入禁区去补一件一样的。如果小偷偷走的东西恰好就是他们绑定的物品，而他们又刚好买错了或者没买到，那么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死亡。

「小偷」这一个关键点，被黎林可忽略了很久。

其实早在「青山公寓」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条有关于位面副本的重要信息。只不过它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且又不是那种事关生死的规则，因此才被放到了现在。直到此时，他才回想起，吴敏安在光明超市做售货员的时候，曾经提起过，他遇到了莉莉，当时的莉莉被他救了一命，透露说自己家遭了小偷，她必须把被偷的东西补上，不然就会死。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莉莉应该已经被玩家登录了，拥有了作为玩家的意识……比起刚复生那时，单纯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被世界意识接管）的状态，还是有所区别。只是一上来就被偷了东西，运气也实在是背了点。

只不过……这所谓的“小偷”，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他们真的是逆生者吗？

反过来想一想，「光明神」和「逆生者」这两个阵营，谁会更希望复生人的死亡率增加呢？黎林可认为是前者，因为说白了，玩家就是光明神的养料，是祂的食物。那么作为一个嗷嗷待哺即将降生的神，食物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熟知每个玩家的绑定物品，并且有能力调动那么庞大的人员基数，怎么想，都会想到这个创世神的身上。“小偷”将玩家的物品偷走之后，玩家就必须前往光明超市购买物品，如果他们没有选中目标商品，则不会遭到「操作工」的攻击，反正早死晚死，这些人都得死；如果他们选中了目标商品，那么「操作工」就会出现杀人，所以……被偷的那些玩家，其实早就被打上了“必死”的标签，已经没救了。

「员工守则」里那所谓的杀人条件：“客人身上的钱不足以支付”，恐怕也是超市为了“杀人越货”而想出来的说辞——毕竟定价权在超市的手中，连售货员也不知道那些货架上的商品究竟价值几何。

这很符合那位光明神的尿性，祂从来不制定“必死”的规则，但喜欢看着玩家在挣扎之后绝望地死去。甚至「逆生者」这个组织，都很有可能是被造出来躺枪的。他们和光明超市的关系太过于紧密了：boss战被作为光明世界公民的入选机制；公会成员被认为是偷走玩家物品的小偷；同时出现在光明超市和国王公会的兔头人；公会建筑中暗含进入更深层世界的入口；最重要的是，他们和诞生日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佳还告诉黎林可，进入光明超市的「原材料」的确可能有一部分保存完好，但那也不是什么「典藏建模」的原因，毕竟连原世界的「公司」都是他们胡诌的，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正常世界的商业行为？所以，没有被拆分的那部分其实是随机的。

至于为什么随机，以及为什么会有一部分不会被拆分，她则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所以……回过头来看，在收容会介入之前，光明神早就和另一个世界达成了协议，并且开始接收他们的移民。那么……旧经中的内容，或许并不针对会员，而是原本的外来者，也就是玩家。假设世界任务三中的人数比例指的并不是会员，那么就代表了位面世界中正常人和复生人的比例，也就是NPC和玩家的比例。

根据林佳的说辞，玩家只不过是一串数字代码，绑定物品也不过是序列号而已。那么真正说起来的话，玩家是光明神的「储备粮」，一旦死去就会化为补给神的养料，成为祂的能量。NPC则是被世界承认的公民，他们会经历如同人类一样的生老病死，并且代代轮回，是光明神用自己的力量打造的，祂的一部分。

这样，结论就显而易见了——正常人/NPC代表了光明神的力量，而复生人/玩家则是这种力量的补给。一般来说，只有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世界才能维持正常的运行，保持制造NPC的速度。但是……一旦补给跟不上，那么神的力量必然出现颓势，表现出来的就是正常人/NPC的减少……

这种减少，在世界背景下或许看不出来，但是……

光从会员的比例上来看，已经严重失衡了。

正常人的数量急速下降，而复生人的数量急剧上升。

难道说……世界意识想通过这个给会员们传递出的信息就是——光明神的补给已经不够了，祂的力量正在减弱，且已经越来越弱了。

光明神的一方被削弱，代表逆生者的一方得到了壮大。

也就是说，他如今所在的国王公会，或许已经离胜利不远了。

最后，林佳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识破我们的谎言的？”

黎林可：“因为在你们的故事里，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点。复生人的身体被毁，但只要绑定物品还在，那么他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就还可以活着。用玩家的视角根本就解释不了这一点，因为玩家在游戏里的体现就是身体，不存在身体和意识分离的情况。同样的，失去身体的复生人，还可以通过毁掉其他人的绑定物品，鸠占鹊巢，这也不能用玩家视角来解释。在你们搭建的那个正常商业帝国里，即便是更换账号，也得用交易的方式吧？”

林佳感到有些羞赧：“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按理说这是非常私密的事情，除非你当狗仔24小时跟踪，还得是恰好遇到了这种情况，才有可能……”她的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真是低估你们这些病毒了。”

“运气好罢了。”黎林可淡然，省略了502的故事。

的确，如果他没有在青山公寓里，深度剖析过502那一家子，也得不出这样的结论，自然就发现不了这一条规则。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他话锋一转，“鸠占鹊巢，究竟是如何操作的？准确地说，最后一步，将灵魂导入另一具身体，是怎么做到的？”

……

就在黎林可陷入沉思的时候，「国王的晚宴」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假面舞会。

这次他的眼睛没有被蒙上，但King却戴上了一面半截银色面具。他被男人单手抱了起来，只能用胸贴着对方的头以防止后仰摔倒。这姿势要多羞耻有多羞耻，那厚颜无耻的男人竟然还频频侧头，轻轻用鼻尖蹭着他。

到了一楼的宴会厅，黎林可看到另外八个房间的主人也依次下了楼，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戴着一副面具，看不出谁是谁。甚至那位先前过来接他的Joker也换上了橘色的爆炸头，不似先前的装扮。Queen也很好认，她穿着繁杂的贵妇裙，发型被精致地打理过，一顶华丽的王冠在她的头上熠熠生辉；Doctor那双标志性的白手套和Magician撞款了，但从身型来看，黎林可还是能分得清。但是总的来说，这些人里面最显眼的就是Joker了，毕竟不是每个人的特征都像他那么鲜明。

这些人来到宴会厅之后，青年才发现这个圆形的大厅四面八方各有十扇门，对应了每个房间的位置。这些门此刻被打开，同样戴着面具的人们鱼贯而入。但不同的是，后面进来的这些人，他们脸上的面具分成了鲜明的两种，一种黑色，一种白色，都是全脸覆盖。而他们的身上都穿着黑袍，将体貌特征完全遮挡住，连男女都分辨不清。

黎林可还注意到，戴着白色面具的那些人似乎有些瑟缩，像是很恐惧这样的氛围，并不是自愿来参加的样子。但黑色面具的那些人却每个都僵直挺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进来之后就默默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

先前主持「纸牌屋」游戏的兔头人已经退下，新过来的是一个鸟头人。

没记错的话，这是光明超市女性用品区的操作工，被霜月割掉了头。

鸟头人入场之后，大声宣读「假面舞会」的规则：“假面舞会即将开始，首先，我还是要代表所有人，感谢伟大的君主King的莅临，这是我们的王第一次参与假面舞会，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场中瞬间响起了狂热的掌声。

黎林可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作为所有人的视线中心他是不介意的，但是用这样的姿态被关注到，他是有点想杀人的。

King感觉到了他的僵硬，轻笑了一下，将他放了下来，但依然用手虚虚地半拢着他，半分调侃半分戏谑地说：“下属太热情，我也没办法～”

呵呵。黎林可腹诽。

鼓掌完毕，鸟头人继续说道：“本次舞会共有三支舞曲，除了第一支舞曲必须所有人共同参与之外，后面两支舞曲大家可以选择性加入。舞曲结束后将进入自由环节，轻音乐会一直伴随大家，可以继续跳舞也可以在周边稍事休息，聊天交友。我们为各位准备了酒水点心，水果小吃，大家可以随意取用。”

“最后，预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