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男人接着说道，“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制衡的关系……你想想看，如果某个人出的牌影响了外界大部分的人，那么收回来的人头是不是都得算在那个人的账上？其他人能不眼红？”他发出了一声低笑，“比如，魔术师出的「钟表」，它会增加「黄金树叶」12小时的作用时间，翻译出来就是——12个小时之内，接触过现金的人。持续时间越久，被影响的人就会越多。所以在他下一个的出牌者，必须当机立断解决掉这个隐患。”

好家伙，没记错的话，这个位面世界并没有发展到数字货币、虚拟交易的程度。连手机都没有，当然所有人都只能依赖现金交易。让人们不接触现金，等于让整个世界停止一天的金融和经济活动……这简直太强人所难，毕竟人都是趋利的，为了赚钱铤而走险的例子，不是比比皆是么。

魔术师这一出手就是一手王炸啊。

所以，医生分别针对他的两张牌做出了应对。但是很显然，他似乎并没有一张可以100%保证钟表被作废的牌，因此才出了一张有几率作废的牌。不过，相较起来的话，「黄金树叶」本身的危险性要比「钟表」大得多，所以，废掉「黄金树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他又正好有相对应的牌，简直是撞枪口上了。

后面的人，要么同样没有针对「钟表」的牌，要么就是希望钟表作用在他们自己的牌上。毕竟……最后被预言留下的「主谓宾」才是主体，时间维度只不过是约束条件罢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影响效果得到时长增益的Buff呢？12小时已经算很可以接受了。

游戏又进行了两轮，但那对于黎林可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外界的规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只不过……这些证据的存在，足以让他对「嫌疑人X」的身份有了一个明确的猜想。系统播报中说过，嫌疑人X拥有制定规则的权力，那么现在，这个权力的拥有者显而易见，不是「国王公会」，那就是「国王公会」的王——King。呵呵，谁也没说过，嫌疑人X必须是会员啊？他们到底是怎么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一定和他们是同一阵营的呢？

就离谱。

所以，三个世界任务可以这样理解：接取第一个任务的人，自动归入「光明神」的阵营，他们在完成绩效考核的同时，就是在给「光明神」输送「原材料」，最终完成「造神计划」；接取第二个任务的人，自动归入「逆生者」阵营，他们要保护「嫌疑人X」，也就是「King」不被光明神发现，同时帮助逆生者阻止「造神计划」；第三个任务，就是除了加入这两个阵营之外的第三种解法，只是会员中正常人的数量和复生人的数量，又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他直觉这和「旧经」当中的内容有一定的联系——

【审判，神将降下雨水，洗涤人们心中的罪恶，渡他们到达幸福的彼岸；感恩，人们将对神的恩泽给予回报，将他们遗弃的躯体贡献给神；诞生，污浊的□□被神净化，成为供养世界的能量，而纯净的精神灵体，将会得到新生。】

按照「旧经」的脉络，正常人会先被降下的雨水改造成复生人；复生人的灵魂和物品绑定，而□□则作为躯壳，在他们彻底死亡的时候，成为光明超市的「原材料」；「原材料」经过处理，成为新的□□容器，准备接纳新的灵魂在其中诞生。

这就是整个光明超市的世界观。

同时，从玩家的角度来说：正常人是「NPC」，会员是「病毒」，复生人则是他们自己。将光明超市作为游戏来看，这个过程就变成了——NPC死亡之后会变成待激活的玩家账号，先由系统接管，待玩家登陆之后则会和玩家绑定；玩家登陆后会获得一个游戏世界的物品，这是他们在虚拟世界的密钥，当密钥被销毁时，他们就无法回到原世界，同时会被销号，意识消亡，游戏账号被系统回收；被回收的账号，建模数据会被分解利用，当然，极少一部分的建模数据会原样保留，但这些都是随机的。

以上，都是他和林佳秘密聊天的内容。

是的，那个时候，他主要问了三个问题：第一，密钥到底代表了什么；第二，「造神计划」的目的是什么；第三，他们在「屠夫和羊」的游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对于这三个问题，林佳都做出了相应的解答：

第一，密钥并非黎林可理解的那个意思，它不单单是登陆游戏的密码、凭证；它是玩家的身份证明，硬要解释的话，更像是玩家的序列号。这个序列号就代表了玩家本身，序列号存在则账号安全；序列号被删除则账号也会同时销号。销号就代表了玩家的死亡，所以，物品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原因并非是，没有密钥就无法登出游戏，而是失去序列号，他们的意识也会消亡。

第二，「造神计划」和他们愿意参与这个游戏的原因有关。别说“序列号在虚拟世界被删除他们自己就会没命了”，就算只是一个“没有密钥就无法登出的”的游戏，也不一定会有人愿意玩。毕竟，比起游戏带来的那点新鲜感和愉悦感来说，还是保住小命比较重要。虽然在游戏里面可以赚取一定的金钱，但有命赚没命花的道理人人都懂。这个……就要从他们那个世界的客观条件说起了。他们的世界，生活环境非常恶劣，各种因素的不稳定导致他们不定时就会迎来一场天灾，再经历漫长的修复和等待才能文明复兴；但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迎来新的一轮灭顶之灾。因此，逃离那个世界，前往新的世界建立新的家园，是他们所有人的夙愿。终于，有一天这个夙愿有了可以成真的一天。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有一个绑定物品的原因，如果没有那个东西，他们就失去了锚点，意识就会在虚拟世界中乱窜，最后跑到哪里去、甚至逐渐在迷失中消亡了也不知道。

至于先前关于“建号费用”和“同时建立多个账号”等等的问题，都是他们胡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忽悠眼前的“病毒”，避免暴露自身世界的真实情况。

「造神计划」并非真的造神，而是让他们的形态从游离在网络中的意识，变成真正的数字生命。

那么在这个计划中，得到光明超市的认可并成为这个世界的公民就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玩家」不是数字生命，他们只是网络世界中生成的一串代码而已，随时都可能遭到破坏和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附于一个真正的虚拟生命——光明神。这是他们在数万年的流浪中，找到的神迹。他们竟然在数字世界中，找到了生命体。

虽然黎林可不能理解他们作为数据，是怎么感知和定义「生命体」的，但是显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认定了这一事实后，立即采取了措施，措施就是——作为「玩家」登陆到光明神的世界中，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它的认可，成为这个世界中……NPC。

对，没错，就是NPC。

这还是第一次，黎林可发现，竟然有人，愿意从一个人，变成NPC。

不过话说回来，NPC有什么不好呢？就算是现实世界中，主角也只会是极少数人，大部分人都是普世价值观定义下的NPC：行动范围局限在很小的地方，不经常出门，没什么值得称赞的成就，长相普通，家世普通，学历普通……NPC会知道他们是NPC吗？他们会知道自己的意识其实不是自己的意识吗？他们会知道自己是被控制着的吗？

黎林可认为，过去作为现实世界NPC的一员，他是没有这个认知的。

就像二维看三维，三维看四维，看不到，也理解不了。

NPC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作为人类或者玩家去看它们，会认为它们都是被系统设计好的，它们有着被设定好的性格，设定好的台词，设定好的人生……但谁又能肯定自己作为人类，不是被设定好的呢？只是作为三维生物的他们，并不知道高维生物对他们做了什么而已。

同理，一个人类想要成为NPC，也没什么问题。

而据林佳所说，成为NPC有两种方式——第一个是通过boss战，战胜boss；第二个就和黎林可的第三个问题有关：成为屠夫。放在会员的角度上来看，就是复生人转换为正常人的两种方式。

怪不得「屠夫和羊」的游戏里，即便羊群合力围困屠夫，从他手中把屠刀夺过来之后，并没有产生实际的收益（即屠夫的人数并没有减少），但他们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因为只要成为了屠夫，他们就拥有了这个世界的公民证。

至于从玩家变成NPC之后，他们还有没有自我意识和过去的记忆，林佳的回答是有的。

但是这个记忆并不是永远存在的。

因为即便是数字生命，也是有轮回和迭代的。

他们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还是会死，至于死了之后，她就不知道了。这很正常，就和人类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地狱，人死之后会不会变成鬼是同样的道理。但是林佳很肯定的一点就是，即便死了，他们的意识也会不断地轮回，变成新的NPC。

她说这是他们那个世界的意识总体和光明神最终交流的结果。

嗯，类似人类中的高灵性者，他们往往能看到更多玄奥的东西。

所以，把她的话翻译成会员的视角就是：NPC死后变成复生人，复生人再通过努力变成NPC，至于外界的新生NPC，那就是曾经死去的NPC的下一世轮回。后面这一部分，和黎林可所在的世界运行规则十分相似……

但是，如果作为复生人的时候死去，就是另一种情况了，林佳说那是对于意识真正的消亡，是他们登陆这个世界的代价——因为光明神也需要能量，有足够的能量才能让他们变成数字生命，并且代代轮回。这个代价他们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他们的文明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接受星际移民的程度；而上升为数字生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一定的牺牲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