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错撩小说网 > 宋准探案记 > 第5章 盐引

第5章 盐引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令狐朝坐在桌前看了一夜的书,拿着一小杆秤配了好些药,都用药方包好,放在桌边没有杂物的地方。

第二日清早宋准醒来时,令狐朝已经做好了早饭,招呼他起来吃。睡了一夜,身上已然大好,除了颈上伤口有些发痒——是伤口在愈合了。

桌上是简单的艾草糍粑和杂米粥,还有一小碟鱼鲊。令狐朝坐在炭炉边的矮凳上一手拿着卷书在看,一手端着粥碗,看入迷了碗倾斜下去,粥滴在地板上。

宋准叫他:“令狐兄?令狐兄?你的碗。”

“啊!”令狐朝像大梦初醒似的,立刻将碗转过来舔舔碗沿,这才放下书喝起粥来。

宋准看了看他这间河船屋,因着停在水上的缘故,船身偶尔会微微晃动,船舱不大,也就六尺高,以自己的身高甚至没法在里面完全直立着走动,一张竹塌靠墙,一张方桌靠窗,窗户很小,即使打开了,屋内也暗暗的。

桌边只有一把椅子,因为自己坐着,令狐朝就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一个柜子在床尾,一个药柜靠方桌,顶上堆满了书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还有几卷书掉在了地上,令狐朝平日背的药箱此刻就在书架旁倒着,主人却似乎没有什么想整理的意思。

“令狐兄,你为何会住在这河船屋里?”宋准问道。

令狐朝喝完了粥,嚼着最后一口糍粑含糊不清地说着:“被前任县尉赶出来的。”

“啊?怎会如此?”宋准十分惊讶,难怪初见时他对自己颇有敌意,原来是有这样一层缘故。

令狐朝起身拿走了宋准面前的空碗,出了船舱走到外面的甲板上,宋准跟上去,蹲在了令狐朝身旁。

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很是平常地说:“我最开始做仵作时,原本是住在县廨后院西北角的屋子,前任县尉来了之后,说仵作身上晦气,旁的仵作都是住在义庄的,也就是知县心善才会让我住县廨里。”

刷完了碗,他又走回船舱里,宋准随即跟上,他又接着说:“所以我就搬出来了,在义庄住了一段时间,但是有一次下暴雨,义庄那个茅屋塌了,就有人说我是在屋子里用尸体炼蛊,才了遭天劫了。”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接着道:“挺好笑的,我要真会炼蛊我还做什么仵作啊。后来,城里百姓见我也跟见了鬼一样,我在城里租不到房子,就干脆找了条破船修了修,住水上了。”

宋准蹙眉,坐在床上十分气愤地说:“简直是欺人太甚!查案子验尸需要仵作,却连一个容身之处也不留,简直是欺人太甚!令狐兄,今日你就随我搬回县廨去,我看谁敢说个不字!”

令狐朝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笑笑说:“哎,算了,我都在这住惯了,住船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城里常走水,这里倒还安全些,不忙的时候还能撑船去上下游看看,多方便呢。而且我要是没住在这,昨晚你还不知道死哪了,今日我还要验你的尸。哎,真是苦了我了,多久都没去下游捉鱼了,你不知道,下游有一处浅滩的鱼,好捉不说,味道那叫一个鲜。”

他笑着咂巴嘴,好像那鱼此刻正在他嘴里似的,但在阴暗的船舱里,宋准却瞧见他眼里亮亮的,似有泪光闪烁。

宋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笑笑:“令狐兄若不嫌我愚笨,等此案告破,带我同去捉鱼如何?”

“好啊。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衙门接着验尸了,你想留在我这儿还是回县廨,都可以。”令狐朝起身拍了拍衣裳,他在低矮的船舱里也不怎么能站直,弯腰拿起了药柜旁的药箱,打开来往里放了些东西。

宋准说:“我与你一同去验尸。”

“今日我要解剖那古董商的尸体,你真要去?”

“不能外出查线索,总要干点能干的,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宋准说。

令狐朝笑了一下,合上药箱,道:“那你就跟上吧。”

进了县衙,令狐朝点了卯直奔停尸房,回头对宋准说:“不如你先去换身衣裳吧,你胸前这血迹…怕是洗不掉了。”

宋准低头看了一眼,鸦青色的提花缎子上一片深褐色,是血迹干了的缘故,他向令狐朝一拱手:“那令狐兄先去验尸,我随后就到。”

回去换上了官服,重新梳理了有些杂乱的发髻,摘下来昨日为了充阔气戴的宝石戒指,宋准便向停尸房走去。

进门时,宋准就闻到了焚药草的味道,令狐朝穿着一麻布罩袍,面上同样覆一块麻布系在脑后,正在验尸台上剖开古董商的胸口,看到宋准进来,他说:“你站远些,一会儿别吐这儿了。”

“令狐兄说笑了,我也是见过验尸的,我…呕……”

宋准只瞧见了一眼便跑出去干呕着,令狐朝在里面笑出了声,说:“说了站远些,你不做这一行,还是少看这些秽物为好,边上有纸笔,站远些替我记档吧。”

“……好…”宋准到底是没吐出什么来,便答应着,拿起了记簿和笔,就站在门口记录着令狐朝口述的情况。

令狐朝检查了许久,在古董商的胃里找到了一粒未消化的蜡丸,他将那蜡丸拿出来在水里洗净,交给了宋准,剥开上面的蜡,里面竟是一张盐引票据。

“他一个古董商人也贩盐?为什么要将这盐引吞下去?”宋准问道,令狐朝缝合着尸体,思考了片刻,说:“茶盐转运司里应该有盐引发行的记录,还好这张盐引被封在蜡里,没有被腐蚀。”

“我这就去找知县请文书去茶盐司查记档!”宋准起身就要跑出去,被令狐朝一把拽住了后背,回头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才停下来说:“明日去,明日去。”

令狐朝松开宋准的衣服,对他说:“你体内余毒至少还需三五个时辰才能消散,你要是真想早点出去查案子,多喝点水也使得。”说完伸手搭过他的脉,又从药箱里拿出昨晚包好的药递给他:“去把这服药煎了喝。”

宋准接过药,令狐朝在一旁脱了罩衫,清洗着他的刀具,宋准道:“令狐兄可愿赏脸去我的院中小坐片刻?顺便…我不太会煎药…”

令狐朝抬眼,一歪头说:“药都不会煎?草包,等着。”

一进了宋准的屋子,令狐朝就看见堂桌上那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恩师卫诚之灵位”前面的小香炉里还有三支燃尽了的香,他问:“这是?”

“是我老师的牌位。”宋准笑笑说,“前大理寺少卿,你可能也听说过,前些年包庇重刑犯收受贿赂又通敌被诛三族斩立决的那位。”

被诛三族的大理寺少卿卫诚,令狐朝自是听说过,此事在大宋恐怕无人不知,卫诚被斩立决后,尸体和人头一起被悬挂在菜市口示众三年,不许家人收尸,最后就剩一堆白骨,被野狗分食殆尽。

“有所耳闻,但我觉得根据朝廷的通报,包庇受贿和通敌都不一定是他做的。”令狐朝说,“他竟是你的老师?”

听到令狐朝这样说,宋准眼睛立刻睁大了,两手按在令狐朝肩上追问:“令狐兄何出此言?你也觉得我老师是被冤的?!”

“松手松手松手!”令狐朝抖抖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宋准,才说:“我只是猜测,如果我是一个屡破奇案的大理寺少卿,我想通敌,包庇罪犯又要收受贿赂,我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发现,就算做伪证也会做的更逼真些。”

宋准眼含热泪,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谁说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推测是对的…”

令狐朝没再说话,拿起药去了厨房,煎好了药端回来,看见宋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立刻放下药罐,拽出他的手一探脉搏,松了口气。

“睡着了啊,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他推了推宋准,“哎,醒醒,把药喝了。”

宋准睁开眼,起身看到了面前的药,端起来十分尴尬地笑笑:“啊…令狐兄,方才突然觉得十分困倦,没撑住就…”

令狐朝已经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卷书翻着,道:“无事,我刚探了你的脉,喝了这药再过一个时辰你就可以去干你想干的事了,年轻就是好啊,中毒了都好的比旁人快。”

“还不知道令狐兄的年纪,我今年二十三。咱们二人应当差不多才是,令狐兄却把自己说得像个黄发老者。”宋准说。

“二十四。”令狐朝道,“可能吧。”后面半句他几乎只是动了动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令狐朝不确定自己的年纪,不知道自己是哪年生的,也不知道自己本家的姓氏。

师父在捡到他时看了他的齿序大概测算了他的年龄,没有生辰,他也不知何时应当长一岁,于是每过一个春天,便给自己加一岁。他的名字也是随了师父姓,早上捡到的,便单名一个朝字。

宋准喝完了那碗药,皱着鼻子撇嘴:“这也太苦了。”

苦吗?令狐朝从不觉得,比起离开故土,不知自己来自何处,似乎什么都没那样苦。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