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的花朵在不甚分明的光线中熠熠生辉,他一下就猜出这是何人所为,越界的行为让他无奈,良久后将菊花小心收起。
此时天色尚早,外边还起着雾,时不时有脚步声穿透大雾送到他的耳边,苏景奉毫无困意,索性直接出了门,在府中乱逛。
凭着记忆向花圃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说笑的下人见了他全都噤声立于一旁,他并不在意,继续向前,可就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却被人拦下,那人站在他两步外,低眉顺眼道:“苏大人竟然起得这般早,是奴婢考虑不周,未提前安排人伺候大人。”
苏景奉认出面前人是小秋,淡淡道:“不要紧。”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此刻也不早了,你家大人不是此刻起吗?”
小秋处变不惊道:“平日里都是,只是昨日夫人小姐突然回来,老爷陪小姐玩到很晚,今日才误了些时候。”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陆县令了。”苏景奉并不追问,见小秋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直接转身离开。
待他回到院中时俞杭已站在廊外,苏景奉刚想开口询问林杏是否收拾妥当,旁边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人揉着眼睛走出来。
林杏迷迷糊糊中看到两个人影,有气无力地问好:“你们都醒啦,大家都起得好早啊。”
俞杭道:“确实有些早。”
苏景奉并未顺着往下说,另起一个话题道:“既然都起了就去吃早膳吧。”
“好。”说着林杏还打个哈欠,即使脑袋并不清醒她没忘记用衣袖挡着。
会客堂外陆虞正满脸堆笑地等着她们的到来,一见人影就连忙上前问好:“各位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
林杏左右寻找一番未见到想见的人才将头转过来,开口道:“非常好,多谢县令的招待。不过为何没见夫人呢,莫非还未起?”
陆虞道:“林姑娘有所不知,每月十五夫人都会去礼佛,故而今日早早便出发了,小女则还未起床。”
说曹操曹操到,清脆的童声响起,“爹爹,娘亲又和舅舅一起去城外了吗?”
随后是小秋的低语,“小姐莫要胡说。”
陆虞抬手接过清清,对着林杏几人道:“孩子说得胡话,各位大人莫要当真,毕竟县丞已不在人世。”
见她们沉默不语,陆虞连忙将人请入屋中,对着清清低语两句便将她还给小秋,任由小秋带她离开。
早膳比之昨天更为丰盛,可起得太早林杏实在吃不下去,早早便放下筷子,她想起方才谈起的寺庙,打听道:“不知陆夫人去礼佛的寺庙可在县城中?”
陆虞身边的侍女替他答道:“并非,寺庙在城外几公里处。”
“那夫人是月月都去吗?”
“是,夫人这几年来从未漏过一次。”
那侍女一看就是个锯嘴葫芦问不出话,林杏也不再打听,看着她有几分熟悉的脸庞问道:“你与小秋可是姐妹?”
侍女淡淡道:“小秋是奴婢的姐姐。”
陆虞适时补充道:“她叫小夏。”
林杏点头不语,片刻后大家都停下筷子,苏景奉起身告辞:“想来今日县令要处理公务,那我们便不再打扰县令。”
陆虞起身回礼,道:“若是大人有需要帮助的时尽可派人来寻我,下官就在府中不会离开。”
几人分分开,陆虞本让小夏随着她们去调查却被苏景奉拒绝,三人此时正向寝居走去,一路上低声讨论。
林杏率先道:“我觉得咱们需要去寺庙一趟。”
苏景奉:“若寺庙真有问题贸然前往只会打草惊蛇。”
俞杭:“那便今夜去。”
林杏:“有道理。”
苏景奉一听到夜晚就想起那朵菊花,忍不住道:“若有人把守在寺庙外夜晚就不会惊动他们吗?”
两人齐齐沉默,最后她们决定保守打法,分头行动:林杏在县城中四处寻问,俞杭在县丞府四处查找,苏景奉在案宗中四处翻看,忙碌了一天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几人在晚膳前回到苏景奉屋中重聚,林杏被渴得直喝水,一眨眼的功夫茶壶就见了底,不过她很贴心地为他们两人各留下一杯。
苏景奉对着林杏问道:“你今日在城中都听到些什么?”
林杏面容扭曲,邪笑道:“我打听到县丞有孩子。”
苏景奉惊讶道:“啊?”
“他们都说杨县丞这般年岁还未成亲定是在外头养了人,还有人说曾见过县丞带着一个孩子在街上闲逛。”林杏将听到的八卦总结出来,精简到极限。
听完苏景奉面容复杂道:“可还有其他?”
“没了。”林杏略微沉思片刻,又道,“还有一个,大家都说城中有一青楼女子格外喜爱县丞,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后哭了整整三天,这算吗?”
“你可有见到那女子?”
林杏摇头,失望道:“我去了那地方,可不巧今日未开业。”
苏景奉点点头,转而对着俞杭问道:“你可有找到什么。”
“一封信、一个未完成的木马。”
苏景奉再次被打击,不敢置信道:“没了?”
俞杭认真道:“没了。”
林杏趁机追问道:“信中是何内容?”
俞杭在身上翻找片刻,将一个未署名的信封拿出放在桌上,林杏将其打开,平摊在桌面,两人一目十行地看到结尾,发现这是一封劝解别人的书信,不知是写给何人,或许是人们口中的那位姑娘。
林杏小心收起放在身上,对着最后一人问道:“你这边可有线索?”
苏景奉摇头,一言不发。
氛围一下落到低谷,如今可该怎么办,调查一天毫无进展,不知何日才能结束。
咚、咚、咚!敲门声将三人惊醒,她们听到门外传来小夏的声音,“大人,该用晚膳了。”
苏景奉回道:“知道了。”随后门外的动静便消失不见。
三人到会客厅时还是只有陆虞一人,与低落的几人相反他容光焕发,林杏疑惑道:“陆夫人还未回来?”
小夏解释道:“夫人与县丞兄妹情深,到寺庙后她触景生情便想多留两日。”
林杏点头示意自己清楚此事后便开始安静吃饭,一样的流程,陆虞在最后向几人告辞说是要去转转,无人阻拦。
一如往常的走回院中,三人不曾交流,可他们已决定夜探寺庙,不说别的至少要见见陆夫人。
关上门后苏景奉和林杏同时开口:“今夜我去寺庙。”
苏景奉愣了片刻,随后立即反驳道:“如今我们不知对面虚实、不知陆虞是敌是友,寺庙太过危险,你需留下。”
林杏立刻回道:“就是因为危险才该我去,如今你在外人眼中是大理寺少卿,旁人都敬你三分,可并无人识我,若是你折在那里,我自己如何应付得来?”
见苏景奉沉默,她继续道:“丞相不知是否在此处,我们更要当心,若寺庙是陷阱,你更不能去。”
说罢苏景奉还不表态,林杏戳了一下旁边抱剑的俞杭,他明白过来立刻道:“有我在她会没事的。”
如此苏景奉才算松口,无奈又担忧地:“你们务必要小心。”
林杏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笑道:“放心吧,你就在此处等着我们。”说着将那封无名信交给他,“若是我们明日白天还未回来,你就拿着这封信去找那个姑娘,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两人在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俞杭并未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始终跟在林杏身后,转身看到站在门前的人时林杏怔愣片刻,随后疑惑道:“请进?”
俞杭倒也不客气,自顾自进入还将门关上,林杏更加不解地问道:“你有话说?”
“有,跟在我们身边的人是孙半佛。”
“啊??”林杏嘴巴张大,“他不是才醒来吗?”
俞杭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那日我们从曲阳离开我便发现有人跟踪,随后我就将人逼出来,可他并不对我出手,一番询问过后才知他的父亲也是自缢而亡,丞相一直对他说是陛下派人所为,只因怀疑丞相结党营私。”
林杏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有些不理解,接着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苏景奉?”
“他的要求,他来此是为了寻找真相,孙半佛也是彭泽人。”随后俞杭来到窗前轻叩两下,一带着斗笠的黑衣人便出现。
他利落翻入屋内,将斗笠摘下,一张清瘦的脸庞露出,就是孙半佛。他对着林杏行礼道:“抱歉,以前为林大人带来了麻烦,还请林大人原谅,丞相以为我早已命陨,并未将所有细节抹去,我已查到当年的真相。”
随后将一枚玉佩递上,林杏拿起观摩片刻,除了非常破旧之外并未看出有何稀奇之处,孙半佛主动解释道:“丞相派人做事会给一枚玉佩,用以日后领功,当年派去杀我父亲的杀手死在我们府上,这枚玉佩便是他留下的,我也有一块。”
听罢林杏将此物还给他,道:“如此重要的玉佩还请保存好,丞相不知你还活着,给你才是最稳妥的去处。”
孙半佛一愣,乖乖收起,俞杭为林杏补充道:“他也会随我们一起去寺庙。”
“好,不过可要护好自己。”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子时在出发,此刻还有些时候便各自分开,林杏静静坐在桌前感受时间的流逝,却忽然听到有人敲窗。
她偷偷握住匕首,来到窗前,那人感受到有人靠近小声道:“林姑娘,我是小秋。”
听到这个名字,林杏的警惕不升反降,默默远离窗户,谨慎道:“小秋?你为何这般偷偷摸摸?”
小秋察觉到她的防备,从窗户逢中塞进封信便离开,一句话都未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