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那会儿，学校允许父母中午饭时间送饭进校，很多同学都会去校门口拿家里饭来教室吃。

平常经常一块去食堂的，这下只剩下汤梨一个人吃食堂。

早些回教室了，就会经常碰上她们互相分享妈妈做的菜，忽然问到汤梨为什么不让妈妈做好了送过来，食堂饭菜多难吃呀。

汤梨委婉地笑笑，解释说妈妈不怎么会做饭。

几个朋友都听成了“妈妈不怎么做饭”，很新奇地凑上来东一句西一句问，“那你们家是不是都很有钱啊，可以天天吃外卖！”

汤梨尴尬地笑笑，回去和陈霞说了，陈霞一拍桌，进厨房捣鼓了一晚上做出了汤梨最喜欢吃的柠檬鸡爪1.0版本。

然而当汤梨兴致满满地将鸡爪带给她们，她们咬了口就吐了出来。

紧接着七嘴八舌地话砸向汤梨的脑袋，

“汤梨，原来你妈妈做饭这么难吃啊。”

“汤梨，我们平时对你挺好的吧？怎么能给我们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啊？”

汤梨不说话，心里却酸酸涩涩的。

她知道陈霞是翻看了很多食谱看了很多教程才做出来这道菜。

“所以，那天我一个人吃掉了三份柠檬鸡爪。”汤梨小口吸气，扬了扬下巴，朝陆扬笑了下。

“被欺负了还笑，你是不是傻啊？”陆扬急得差点蹦起来，“这种事情，不应该觉得委屈吗？”

“没有啊！”汤梨立马反驳，看向陆扬湿漉漉的眼睛，语气又弱了下来，“当时觉得委屈，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斤斤计较就是我小心眼了。”

那天回去以后，汤梨什么也没说，只说，同学们都很喜欢鸡爪，都以为是点外卖糊弄她们呢。

陈霞很开心。

“你啊！”陆扬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静下来后，陆扬伸手轻轻扳过汤梨肩膀，看着汤梨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我真的觉得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很好吃。”

汤梨棕褐色的眼珠动了动，轻轻摆脱开陆扬的控制，以为他在安慰。

陆扬松手，又立马补了句，“至少比我妈做饭好吃。”

“我妈也不怎么做饭，偶尔盐放多了，偶尔醋倒多了，但我和我爸从来没觉得难吃。”

“为什么？”汤梨眨着眼睛问。

“为什么......”陆扬歪了歪脑袋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说道，“可能，过程比结果重要吧，是谁做的远比好吃不好吃重要。”

-

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是关心期末成绩以及过两天的家长会。

陆扬和李川此刻蹲在三沓各自足足十厘米厚的答题卡前，一张一张地翻找。

李川转了转脖子，抱怨，“陆哥~有必要为了一个人找遍整个年级的答题卡吗？”

陆扬从一堆卷子里抽出两张，拍在李川身上，“少废话，这两张咱班的，放你那。”

李川生无可恋地接过答题卡，叹了口气继续翻找。

从大叠卷子里抖了抖，李川心里暗自作法默念，“七班七班七班......”

睁眼，“咦！果然是咱班......”

李川定睛一看，眼神立马亮了起来，他看了眼陆扬，清了清嗓，说道，“咦？汤梨的啊......”

“......”陆扬背对着李川蹲着，只看见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和屁股。

真是......耳背。

“喏，你要的。”李川手背碰了碰陆扬，把答题卡送到他面前。

陆扬扫了眼，手正要接过去，忽然看见李川意味深长的眼神，手哗啦一下收走，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谁说我要了？”

“真不要啊~你不要后悔我说。”李川立马佯装收走答题卡，又贼眉鼠眼地笑了起来，觉得这家伙真是装到没边了。

陆扬背对着李川，后脑勺冒了几个泡泡，然后默默背对着伸出手，声音短促，“拿来。”

“......”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川嘲笑了陆扬一会儿，看向和汤梨卷子放在一块的陆扬卷子，顺口一赞叹，“145，148，啧啧啧，妖怪，你们都是妖怪。”

只见陆扬唇角一勾，才反应过来推了推李川，低声道，“说话说话怎么骂人呢！”

李川点点脑袋，叹了口气，“行行行......我是这辈子体会不到当怪物的感受了，我说我要是考148，我妈估计给整个小区发请帖来参加家长会！”

陆扬背对着李川，用后脑勺嗤笑了下，没搭理他。

李川就继续一个人找话题，“诶对了，你家长会准备让谁来啊？”

陆扬单挑了下眉，自然地说，“我妈来。”

李川疑惑，“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你妈是美玲这事儿吗？怎么突然想开了？”

“你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了？”陆扬自嘲了下，默默摇摇头，手上倒是一直没停，眼球在白花花的试卷是反复流转，精准抽出几张七班的。

李川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追问，“叔叔这次不来啊？”

“他......”陆扬无意识地摸了摸答题卡的边角，坦白说，“最近我爸来找我次数有点多，我怕我妈吃醋，我多哄哄应该没问题。”

李川摇摇头，“爸妈争宠这个戏码，自我五岁以后就没再出现了。诶，你在家里不会天天被问，爸妈掉水里，你先救谁吧？”

“啧”陆扬拍了下李川膝盖，“你查户口的吗？哪来那么多问题。”

“诶说到户口，有个事你不知道吧？”李川眼睛像灯泡似得亮起来。

陆扬气笑了，后悔自己从那么多劳动力里挑了个效率最低下的。

看见陆扬没什么兴趣地背过去，李川胜负欲上来了，凑上去在陆扬耳朵边上用气声补充了句，“跟汤梨有关。”

陆扬手一顿，手上掉下来一茬答题卡。

-

家长会当天。

陆扬一数学课代表只因为李川一句，“你好感度高啊！”于是头脑一热当了班长李川的小兵。

陆扬认命地跑左跑右笑脸相迎，被使唤着去给各位家长发成绩单后又端茶倒水，又是开空调关风扇又是调风向的。

汤梨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的用处是什么，直到陆老师在黑板上投影出她的数学试卷，当众赞扬她。

“谁说咱们女孩子学不好理科的？这就是个误区！这是咱班汤梨同学的卷子，卷面分145！”

汤梨站在玻璃窗外听着此起彼伏的掌声，看见自己位置上，很多家长朝父亲汤杰望过去，汤杰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又接着很认真地拿起笔在她的成绩条写了什么，悄悄从口袋里拿出厚厚一沓信封，夹在她抽屉第一本书里。

陆扬刚帮忙蹲在一位家长边上大费口舌解释完成绩条上的数据，这时赶紧从后门逃出去，正好撞见看着玻璃发呆的汤梨。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还蹲了蹲腿，试图从同一视角出发，看她所看。

汤梨感受到身边多了个人，还上上下下，蹲蹲起起，回头，抬下巴，皱眉，“陆扬，你对我的身高有什么意见吗？”

“......”陆扬抿着唇，眼睛圆圆的，无从解释。

等李川和程宇也逃出来，四个人按身高从右到左靠墙蹲了一排。

李川扭头问陆扬，“不是不让叔叔来吗？”

陆扬无奈摊手，眼底皱了皱，“拦不住啊......你知道他五分钟之内喊了我八次！八次啊！”

李川忍不住笑出来，按下陆扬比出的手势，慷慨激昂道，“叔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爱你。”

陆扬闭了闭眼，隔着墙听见陆美玲在里面进入了家长会最慷慨激昂地环节，展望未来。

李川笑着吐槽，“美玲连PPT都没换，还是去年内容一模一样，熟悉的味道。”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汤梨弯了弯唇角，心思沉重地看向别处，忽然看见徐灵林从拐角绕过来，主动挥挥手打招呼。

“哈喽各位，又见面了！”徐灵林总是元气十足，电量满格的样子，睫毛依然和长很翘。

右边三个，一个比一个没电，挥了挥手。

徐灵林和汤梨对上眼神，指了指他们三个，又指了指大脑，担忧地做了口型问，“他们，没事吧？”

汤梨扫了眼，忍不住边捂嘴笑，边拼命摇头。

“李川......我觉得我脑袋可能要被吵炸了。”陆扬生无可恋地说话，闭着眼后脑勺撞了撞墙壁。

这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在笑，睁开右眼，侧头看过去。

徐灵林在汤梨边上抱腿坐下前把一堆文件丢进陆扬怀里，说了句，“最好先把词顺熟了再爆炸。”

陆扬看见摔在怀里那厚厚一沓小本，闭了闭眼，顿时无话可说。

李川率先拿过厚厚的一小本，看见主持稿三个字，惊喜地抓住陆扬脖颈摇了摇，大叫道，“陆哥！你答应去主持啦！”

也不知道李川哪里来的劲儿，陆扬被晃得头晕，怀疑道，“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摇晕了好上位？”

一句话逗笑了四个人，李川还是一样地开心，帮陆扬拍平了肩膀被他抓出来的褶皱，又没忍住揉了揉他又白又软的脸颊肉，笑，“怎么会呢陆哥，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李川忽然左右边看了看，忽然激动起来，“我刚刚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们想不想上台演出？”

“......”

几个人左看看右看看，陷入了寂静。

李川不放弃，推了推闭眼修仙的陆扬期待他回复，“啊？想不想嘛？”

陆扬眼都没睁开，说，“往年以来跨年晚会选节目卡得都很严，你......”

陆扬话说到一半，睁眼却发现李川已经捂着耳朵背过身去了。

“汤梨，你是不是会弹琴啊？”李川不是个容易被三言两语打倒的人，闭上左耳不听陆扬那些话，转头寻求支持，“我记得新音社来找过你去做钢伴，你会弹琴对不对？”

“啊？”汤梨在和徐灵林说小话，忽然被喊一瞬间有些懵，又应了下来，“会一点点。”

“enough了。”李川大手一挥，抬起头掰着手指计划着，“钢琴有了，架子鼓有了，贝斯有了......”

徐灵林毛遂自荐，举起手，“我也想参与！要搞乐队怎么能没有我啊，我可以唱，我还可以跳，你们需不需要朗诵，报幕，走秀......我都可以！”

李川正在犹豫缺一位主唱和吉他，徐灵林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

“缺吉他是吗？”徐灵林最擅长的就是组织，眼珠子转了转，就能迅速匹配到人，“我可以问问......”

“我来。”这时候角落那边有个安静到以为不在场的人忽然举了举手，站出来说，“吉他，我试试。”

李川眯着眼回头，一副怀疑的模样。

你小子。

李川撞了撞陆扬，低声嘲笑他，“喂，刚刚是谁不想去啊？”

陆扬咬咬牙：“......”

“别不说话嘛，装高冷，好玩吗？”

陆扬：“......”

陆扬看见四个人都齐刷刷看过来，笑得一脸慈祥。

他抓了抓后脑勺，扬了扬下巴，勾唇笑说，“干嘛都看着我，四缺一搞得像我孤立你们似得。”

“那太好了！”徐灵林激动地一拍掌，“我相信我们五个赶在节目筛选前排练好，就凭借我们的默契一定能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