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以前家属大院附近有个儿童小公园,那里一天到晚都是鬼叫;
鳐鱼对这个鬼叫公园印象不怎么深刻,好像叫什么小太阳之类非常幼稚的名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前有个小跟班,一个叫什么青青的小女孩很喜欢约他在这里集合;
鳐鱼不喜欢鬼叫所以基本天天迟到,那大傻蛋倒也一直固执的提前老久过来等。
在鳐鱼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音乐天赋时,小跟班青青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并不厌其烦地对他表示肯定赞扬以及鼓励。
在青青的吹捧下,臭屁的鳐鱼很快就沉溺在一声声“好厉害”“你是天才吧”里头……
任性的小鳐鱼死活闹着要挟家人说要去上声乐课,上无聊了中途就偷溜出去找青青玩;
玩脱了忘记回家继续上课被父母知道后就是一顿暴揍,接着第二天反复如此。
虽然学得半斤八两也丝毫不影响鳐鱼在青青面前吹牛,后者也会配合着在听完吹牛之后露出星星眼;
青青却是异常认真地帮忙记录灵感或者小鳐鱼随口哼哼的调子,最后都搞得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是不好意思声乐老师的努力,而是不好意思好友这么期待自己星途坦荡……
再后来可能是自己意识到吹牛吹过了或者是好像真的有那么些兴趣,小鳐鱼才开始认真学起来。
当音乐之门徐徐为他敞开,小鳐鱼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魔法世界——
曾经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他,终于找到了值得倾注自己所有热情与精力的地方!
他好像天生属于这里:那些枯燥的音符,日复一日的训练,折磨人的考核在他眼里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而与青青的见面却越来越少,他开始不断缺席周末的“新歌发布会”,正如先前的逃课一样。
“你……明天还会来吗?”
某日傍晚,临近分别的时候,青青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问:这是这两周以来,他第一次等到来鳐鱼。
青青手里正揣着一本皱巴巴的绿皮笔记本,里面记录着许多两人交谈玩耍间的灵感或者零零碎碎的曲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鳐鱼的影响下,青青渐渐对音乐也略懂一二。
“来!明天搞新歌发布会!”小鳐鱼信誓旦旦。
“好哦!那我明天也带DVD过来。你一定要来哦!”青青兴奋极了,小手不断地摩挲着笔记本。
“那当然……”
“当然……”
“然……”
果不出其然,鳐鱼还是鸽掉了第二天的会面——他忘了那天还有个很重要的钢琴考级。
没关系,“新歌发布会”不是周末也可以举行。
穿着礼服扮演成熟小大人的鳐鱼坐在钢琴凳上边弹边安慰自己,日复一日的重复练习让他足以用肌肉记忆完成弹奏。
可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变故,就像是鳐鱼在新歌发布会上即兴弹奏的曲子,永远不会按照既定的进行。
那天过后青青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往后的日子里,鳐鱼时常会想起那个空等的清晨,无聊的午后以及落寞的傍晚;
或许是他过去总让好友等待太久,如今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后面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鳐鱼没想到会从大人们的饭后余谈里得知好友的消息:
“听说街尾那片违章建筑被人放火烧了……”
“……真是可怜啊,是不是还有个小女孩……”
“姓姜那家对吧……”
“……不少高利贷呢,老王说他家根本还不起……”
在只言片语中,小鳐鱼拼凑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当时年纪小小的他第一次经历不告而别。
要是可以的话,再也不会让她等了。鳐鱼心想。
“接下来这首,我要送给曾经的好友,希望她……健康快乐。”
一曲终了,鳐鱼突然转换风格,他对身后的鼓手比了个手势后开始自弹自唱起来;
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安静得流淌出一段舒缓的旋律。
这人自私地沉醉在音乐中,泪眼朦胧地眯着眼缓缓吟唱,完全不顾台下正蹦得上头的听众的死活——
不过还好这时候大家都累了,暂时没力气骂人。
唱了一个多小时的鳐鱼此时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不知为何却更显质感,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老唱片;
而那道炙热的视线还在,好像从未离开过一般。
让人眩晕的灯光,鸡尾酒甜甜的味道,萦绕在耳边不绝的欢呼声……
鳐鱼觉得自己汗津津的,像是在水里浮浮沉沉,最后声嘶力竭无法发出声响——
听见了吗?
你听见了吗!
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交错,恍惚间,他好像终于找到了那道炙热目光的来源:
是他,但是又不是她……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缓缓闭上眼,吐出了最后一句。
回忆戛然而止,琴弦也在这时突然断裂——一声脆响后,指尖的刺痛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恰好演出也来到了尾声,鳐鱼颓废地跌坐在地上,看着汗水顺着发梢滴落,然后绽开成花在手里的旧吉他上。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时间也听不见任何欢呼,好像他的世界本就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鳐鱼再抬眼去寻找那道视线时,台下早已空无一人;热闹逐渐散去,满月昏沉陷入了睡眠。
他借着这个小小的迷你得可怜的舞台重新当了一回人生的主角,感觉还不赖。
某种意义上,对鳐鱼来说:青青才是那个他在音乐之路上真正的引路人,虽然这小屁孩连乐谱都看不懂。
也正是她赤诚的鼓励与毫无保留的肯定,得以让现在的他窥见音乐殿堂里的最曼妙一角。
可自从失去了这位人生向导后,鳐鱼就像是被困在了音乐神殿那瑰丽的迷宫中——
明明他知道最终目的地在哪里,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但是灵魂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法再前进一步;
那个敢于追梦,曾对音乐充满自信与好奇的自己,似乎永远留在了那个等待无果的黄昏里,随着落日余晖一起消散了。
鳐鱼背着烂吉他一脸落寞地蹲在满月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百无聊赖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烟圈。
突然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真的忙不动了,要不你明天先来帮帮我……”
还没说完呢那声音戛然而止:嗯?怎么不说话了?
鳐鱼好奇地探过头去偷看:只见姜晴正飞快地比划手语,光线太暗了叫人看不清表情。
娇小的郑洋洋背对着巷口,手指也不断翻飞着,似乎在争辩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借着路灯在昏暗的小巷子里,结印手势打得飞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工组织在对接头暗号。
这边八卦的鳐鱼因为不懂手语而气得原地直跺脚:可恶我学!今晚回家我报班就学!
于此,正病得七荤八素的方钦当晚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我要去做兼职!”顶着一头顺毛的鳐鱼看起来乖巧异常,语气也是诚恳至极。
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在与方钦商量,而是告知:老子要去兼职搓面包了,演出你自己搞定。
正烧在头上的方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还以为尝到过甜头之后老大终于要振作起来:
继续追求音乐或者重建乐队之类的云云;
可怎么突然就说要去搓面包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转念一想:章警官好像很爱吃面包的样子,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方钦不知道是不是烧迷糊了还是咋,开始神神叨叨:
“不对,这也不是你偷穿我皮衣墨镜的理由吧!”
病人终究只是个病人,只见鳐鱼轻松侧身就轻巧躲过了寸头的偷袭,麻溜滚出房间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等等——
方钦猛然想起思甜那个温馨的小犄角旮旯好像非常适合约会,上次就在哪里看到了章警官跟另一个小呆毛谈情说爱。
现在自己病得昏天暗地肯定拦不住他们碰面,万一到时候打起来了就真的不好了……
“或许?”他强撑着抓起手机准备给周二发消息:有人可以帮忙。
乱七八糟按出来的短信还没发出去两秒,对方就秒回了个:OK。
这人不用睡觉的吗——方钦转念一想周二那职业性质,这个点不睡确实是非常合情合理。
另一边,周二偷偷低头看着手机收件箱那金主发过来的:“章X约会,禁止#¥&……”犯了难。
“这……啥玩意儿!?”
周二不知道这种业务还要自学破解暗号,看来自己无间道还是看少了:总而言之先回一个ok吧~
“周二哥,最近业绩不行啊,再这样下去老大就要抓你去谈话了……”
趁周二还在发愣,一个贼眉鼠眼的邪恶锅盖头凑过来偷瞄屏幕。
周二见状赶紧收起手机:滚!
“诶呦,周二哥有了新业务是不是要转行了啊~”
另一个长相稍微没那么吓人的面善锅盖头也凑过来打趣。
这俩锅盖头是双胞胎,经常借着相似的样貌打掩护下黑手;这两锅盖也是小团体里最先接纳周二的人。
台上老大正激情昂扬地点评业绩,台下周二就一本正经地反驳:
“崇高事业!不分贵贱,能赚钱的就是好营生!”
他这么一吼,本来就在偷听的众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
这么文绉绉的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小团体里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顺利毕业的也没几个;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就纯当他放屁了,于是一时间话题从业绩顺利跳到了文化水平,一撮人险些对骂起来。
最后还是锅盖头们出面打了个圆场,答应帮忙完成部分业绩以周二让出所有提成为条件,顺利结束了月度复盘会。
终于,周二暂时得以从业绩中脱身,全身心地投入到跟踪事业当中——
在日复一日的街头实战中,周二的“跟拍”技术突飞猛进;
甚至在最后的考核时候,锅盖头兄弟已经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隐约觉得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正是这莫名诡异的跟踪实力,让章昌最近总感觉后背发凉——
难道真的有本命年小人了吗?
要不然怎么老觉得有股视线无时无刻都在审视自己,上帝保佑,菩萨保佑……
他神神叨叨了这么好几天后,终于找到了人宣泄——
章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跟郑小姐首次搭话,居然会是这种这么无厘头的话题。
还好郑洋洋除了面包以外,平时就特别喜欢这种“神秘学”,这可算是问对人了!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此时店里人不多,大家都在专心挑选面包没人注意到收银台的嘀咕:
“我知道:南城有个算命特别准,特别时尚的大师……”
那算命大师穿着土黄小马褂,塌鼻梁上架着副小圆墨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马扎上嘬珍珠奶茶;
为了更好招揽年轻人生意,大师直接把摊位挪到了某知名奶茶店旁边,手里的奶茶就是上一位客人的慰问品。
果然是非常时尚,非常好辨认。章昌边吐槽边硬着头皮移动到小摊前坐下。
在听完章昌有关“视线”的烦恼之后,睁眼瞎慢悠悠直起腰,缓缓伸出五个手指:“五。”
“?!”什么小人居然要五百!
章昌捂着钱包企图砍价,刚想还价到二百五随后又猛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吉利数字后,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
“先付钱。”大师老神在在地摇晃着奶茶杯,半响又嘬了一口:“微X?支付B?或者刷卡都可以。”
章昌装作不经意从袜子里掏了五张毛爷爷出来,不情不愿地递过去。
红票票的魅力无人能敌,大师这才放下奶茶,神神秘秘地掏出道具小人当场做法——
一顿烟雾缭绕后,睁眼瞎小声暗示:“小人啊,出没于五点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