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念走了。”可吉低声说。
“她去放羊了？”叶文杰说：“看来是比布鲁大叔勤快些。”
玛弥松开牵着许知的手，她开始念着往生咒。
贺昭得意的表情从脸上出走，他看着可吉：“赞念怎么了？”
可吉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许知，然后说出：“赞念前几天在放羊的路上，碰到狼......。”
可吉有些说不出口，他养赞念几个月，还是有点感情。
桑珠听到赞念的名字，毫无征兆大哭起来。
许知赶忙问：“碰到狼之后呢？”
“她....没跑过。”不用可吉继续往下说，他们几个成年人碰到狼都不一定能跑过它的速度，更别说是个小女孩。
赞念死的那天，布鲁因为要去帮人家杀羊不能带着赞念去放牧，赞念想休息一天，等布鲁弄好在去放牧，娜米却不依，这片水草肥沃，最适合牛羊贴膘，冬天来了就能卖个好价钱。
雅鹿的冬天来得早，九月份中旬就能见雪，赞念只好一个人先去放牧。
帐篷堆附近的草被吃得差不多，赞念就往远走了去，转场的牲畜群本身就是狼眼中的猎物，狼会悄悄地跟在后面，但因为人多，狼也不敢露头，
狼看见只有一个人守着一大群的羊，它们饿极了，找到机会就上去撕咬羊群，赞念害怕跑了几步，引得狼也盯上了她。
等人找到的时候，那片草地的血已经凝固，赞念躺在血泊中没有生息。
许知听到这个消息，双腿有些站立不稳，贺昭将他扶着，许知开口：“那她尸体现在在哪。”
可吉：“赞念被人弄回来那一天，就被罗格和娜米埋了，尸体在哪我们也不知道。”
“埋了？”贺昭一脸震惊开口。
许知听出贺昭话里的震惊，他抬起头看着贺昭。
贺昭低头给许知解释：“在雅鹿，罪孽深重的人我们才会选择土葬。”
土葬会使灵魂被土地吸收，不得升天和投胎转世，是对死者的惩罚。
许知推开贺昭扶着他的手，往帐篷外走。
“许知！”贺昭抓紧跟上。
叶文杰放下还在哭的桑珠，也跟着出去。
“可吉你们跟他们一起去。”玛弥停下念咒，她睁开眼说。
布鲁放下烟管，可吉将桑珠放在玛弥怀里才去找他们。
许知怒气冲冲走到罗格他们家，大声问道：“赞念在哪。”
娜米看他们是来找赞念，不耐烦地说：“死了。”
许知向前一步，逼近娜米：“所以我问她的尸体在哪。”
“你们要她的尸体干什么？”娜米抱着多布杰就要回帐篷里待着。
叶文杰拦住娜米：“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祭拜不行啊，你只说她在哪就行。”
娜米抽开叶文杰的手，指着西边的地方：“要祭拜去那片地上找被翻动的土就行。”
许知扭头就往那边跑。
娜米在他们后面大吼：“可别跑远了，我们埋的不远，走近就能看到。”
说完，她朝罗格使了个眼神，罗格迈着势在必得的步伐在他们身后慢悠悠走。
许知他们跑到娜米指着的地方分散找。
寻了一会。
“在这，这里有被泥土翻过来的痕迹。”布鲁喊着四周找痕迹的他们。
他们跑过去，看见本应该属于那片青草和鲜花的土地被人挖开混合在泥地里，破败不堪。
许知跪在地上，徒手去刨压得并不紧实的泥，贺昭将他制止住。
“放开我！”许知目光紧盯那片土，手上都是泥。
可吉：“布鲁，你去拿几把铲子过来。”
布鲁快速跑回帐篷堆拿了几把铲子给他们。
叶文杰平时就有点马马虎虎，贺昭提醒：“等会小心点挖。”
许知情绪不对，面上没表现出来，但贺昭能感受出来，他将许知紧紧禁锢在怀里。
“贺昭。”许知喃喃道：“赞念怎么会死呢，明明前几天你爸才给我们发过她照片。”
照片上赞念眼里总是会不自觉带着笑，她被布鲁抱在马上玩。
贺昭无法给许知回答。
叶文杰他们正准备将赞念挖出来，铲子刚碰到土豆罗格就从旁边跳出来阻拦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看不见嘛，在挖你祖坟啊。”叶文杰也正在气头上，赞念死了，他们都不让赞念安生。
罗格没有被叶文杰的话刺激生气，他说：“赞念始终是我的孩子，你们要挖也应该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你有把她当过你自己的孩子嘛？她有什么罪让你们这样对她！”许知吼着。
赞念身上没有任何罪孽，她凭什么被罗格这种混蛋安排她身后事。
“因为我是她亲生父亲。”罗格踢开布鲁插在土上的铲子，他坐在埋赞念的那片土上嚣张地说：“所以我不同意你们挖。”
叶文杰举起铲子就要给他一铁锹，可吉拦住，谁知道往他身上弄点伤会不会讹他们。
叶文杰气愤丢下铲子：“你到底要怎样才让我们挖。”
娜米走了过来：“挖可以，但必须把她的东西还给我们。”
可吉一改往日的和煦，他厉声说道：“赞念用的东西都是我们出的，她现在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们的。”
“钱。”娜米说：“你们拍完视频拍拍屁股就走，听到她死了，你们就回来拿你们给赞念的钱？空手套白狼还是你们会玩。”
叶文杰：“如果我们不给呢？”
娜米：“不给我们，我们就耗嘛，赞念刚埋下去不久，耗到后面她的尸体已经变成肥料。”
“你们还要不要脸啊。”叶文杰和他们吵起来：“她人都死了，你们还在算计她。”
贪婪的人永远都在贪婪，他们会死死盯着那块肉紧咬不放，直到咬下一块肉才肯罢休。
布鲁沉声说道：“那是赞念攒着给自己读书用的钱。”
许知跟赞念说过读书能行万里路，她想先读书再去看世界。
罗格：“她不是死了嘛，把钱拿给她弟弟读书也一样。”
叶文杰简直快被他们的不要脸气疯了：“这能一样嘛！我们就不给。”
娜米得意说：“不给，我们就耗。”
那时候赞念已经变成肥料，草地重新长出草，辽阔的草地看他们去哪寻找。
“给她！”许知红着眼崩溃大喊：“把钱给他们！”
贺昭看向可吉：“爸，给他们吧。”
赞念把钱都交给玛弥保管，等她读书就给她。
可吉看了眼许知，又去看露出一副尖酸刻薄的罗格和娜米，说：“跟我去拿东西。”
娜米一喜，她让罗格在这看着，等她拿到钱再让他们挖。
娜米跟着可吉去找玛弥，罗格在原地一步也不动弹。
可吉跟玛弥说明娜米过来的事情。
玛弥厌恶看了一眼娜米，转身走到床边弯腰去拿赞念放在她这里的东西。
娜米看见盒子不等玛弥走过来，她主动走过去抢了过来，她紧惕看着他们：“你们有没有拿里面的钱？”
可吉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他冷笑着：“我们可不像你们会抢别人的东西。”
娜米打开盒子，里面的钱被一张张叠好，她眼里精光一现，数着钱，数了半天，她嫌弃说着：“怎么这么少，才三十五万。”
“别太贪。”玛弥说：“白白得来三十五万，已经够多布杰上大学，小心连三十五万都没有。”
罗格见娜米抱着盒子过来，他从地上起身离开。
叶文杰和布鲁趁他离开，赶紧挖着土。
他们没把赞念埋很深，土地又很松软挖了才挖一分钟，赞念的腿暴露在空中，她的腿被啃的露出白骨，筋挂着肉。
许知看见尸体那一刻，身体不停的战栗。
布鲁往下再轻轻挖了几铲子，沉重的脸变成怒火滔天，贺昭和可吉的脸色也是难看得不行。
布鲁丢下铲子。
可吉喊着一身怒火的布鲁：“布鲁别冲动！”
布鲁听不进去，他往罗格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然后一脚踢在罗格的背上，罗格被踢到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全是羊粪。
“你干什么打人。”娜米尖声。
布鲁体格大也不怕被他们找麻烦，他推开娜米：“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
娜米：“她被狼咬死本来在我们这就不吉利，你们不也是知道有这个规矩嘛，我们这样做怎么了。”
布鲁：“要不是你们让她去放牧，她也不会被狼咬死。”
叶文杰想去帮忙，被贺昭叫回：“继续挖。”
叶文杰赶紧拿着铲子继续小心挖土，一边观察布鲁那边的情况。
可吉沉着脸走过去拉着要把人往死里踢的布鲁：“行了。”
赞念整个腿都露了出来，她的腿还被包裹着干草。
许知跪在旁边土坑旁，倒着的？他去看贺昭，看他脸上不对劲，再看布鲁和可吉的表现，他问：“怎么了。”
叶文杰见这种埋葬方式也是有点愣神，整个腿直立在外面，他挖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到头，平常人的埋法都是平躺着。
贺昭抿了抿嘴：“雅鹿有个说法，土葬时如果把尸体的头朝下埋葬，意为永世不得超生。”
“他大爷的。”叶文杰也丢下铲子要去揍罗格，看见罗格身上的牛粪，他嫌弃不想去碰他。
许知他用手去刨着土，他一遍又一遍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赞念，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许知。”
许知推开贺昭的手：“别碰我！”
他快看见赞念的头了，贺昭只好跟他一起挖，叶文杰也跑回来挖着。
指甲流出血丝，赞念平躺在草地上，许知抖着手将她身上的干草都扒开。
干草上有碎肉，赞念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但这件衣服被狼毁了，她身上没一块好布，同样也没有一块好肉，全是撕咬的痕迹和抓痕。
许知小心抱起她，赞念又回到他们之前第一次见她时候的体重，轻的像块棉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叶文杰看见赞念的尸体被狼咬成这样，不忍别过去头。
今天雅鹿的晚霞红得吓人，整片草地都被晕染成红布。
许知翻着赞念的小羊笔记本，笔记本还很崭新，只有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她的名字和她的梦想，
这是赞念要用来上学的本子，他明明再来雅鹿的路上就已经想好怎么应付罗格和娜米他们，让赞念读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贺昭从外面走进来，他蹲在许知面前：“火葬台快搭好了。”
许知放下笔记本，看着面前他们搜出来的东西，都是赞念的东西：“拿去烧了吧。”
“把这个留下吧。”贺昭从遗物里拿起许知刚放下去的笔记本。
“随你吧。”许知从地上起身往外走去。
桑珠在可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布鲁叼着烟管和叶文杰给赞念搭得火葬台添柴。
希雅他们也换好衣服站在火葬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