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场还有两天,草显而易见的变黄,嫩草要明年开春才长得快。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要铲马牛羊圈的粪便,放牧人有好几天没去放牧,圈里的粪便堆得老高。
虽然它有有机物,但那一片草吸收不了太多营养,营养过剩会损害草的根系和地上部分,导致草逐渐死亡,变成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他们要把粪便移到一些其他被牛羊啃过的草地上,这样来年草地就会变得肥沃。
夏鸿远干不了这活,他还不能允许自己靠近牛羊圈十米之内。
“那你去帮我爸收拾东西吧。”贺昭拿着钳子对夏鸿远说,他就是不想让夏鸿远闲着。
夏鸿远躲着贺昭手里仰着的钳子,谁知道是不是夹过粪便,他往后躲了半步,强撑着说:“好。”
叶文杰给自己鼻子堵上开始干活。
贺昭打发完夏鸿远离开,他对叶文杰说:“不用这么夸张,这几天太阳大,粪便都干了没味。”
“我不信。”叶文杰给鼻子堵的更紧。
赞念和桑珠打着配合,桑珠负责铲屎,赞念负责提着麻布袋子跟在她身后。
日头晒,他们要赶紧弄完布鲁家的牛羊圈,再去帮赞念弄羊圈。
前几次罗格和娜米来找他们麻烦被布鲁赶回去,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家不露头,有人替他们放羊,有人替他们养着孩子,他们也轻松。
赞念读书要户口,不把钱给出来就不让赞念读书,给钱就让她读,还要让他们帮赞念付学费和生活费,最后多布杰的学费也一起付了。
他们帮赞念家清除粪便,罗格在围栏前朝他们说:“谢谢老板啊。”
“别叫我老板,我跟你们没有金钱交易。”许知捡着羊粪说。
罗格说:“那就兄弟?”
“没到那个地步啊。”叶文杰打岔。
贺昭对游手好闲的罗格说:“罗格大叔,你要是没事就去找你的朋友玩。”
罗格知道被人嫌弃,但他没走,还是在原地看着他们干活,他趾高气扬站在那,仿佛围栏里面的许知他们是他的仆人,而他是园主。
许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他带着怒火弄完那块地方,然后离开。
“他们就是那样。”贺昭安抚着许知的怒火:“别和他们置气。”
许知指着罗格他们帐篷的方向:“他们拿赞念的前程威胁我们,我们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有他们这样当父母的嘛?他大爷的。”叶文杰家教好,他骂不出什么侮辱的词,顶多骂他大爷。
夏鸿远放下手里的设备走过来听着,他说:“你们就是太惯着他们,才让他们顺杆爬。”
赞念能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他们的儿子不能。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许知说。
关键他还拿罗格他们没办法,户口在他们身上,他们就是很被动。
娜米最开始让他们拿一百万出来,他们就同意让赞念读书,许知拿得出一百万,但他要赞念户口的原件。
娜米却不干,许知他们也不傻,猜得出娜米的意图,户口在他们手上,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威胁许知他们要钱。
许知和叶文杰还在那吐槽娜米和罗格的恶劣事迹,玛弥清咳一声说:“赞念回来了。”
许知和叶文杰熄声去搬自己的设备。
贺昭在帐篷里对许知小声说:“先消消气,别窝在心里难受。”
许知叹气说:“他们这样,赞念怎么读得到书。”
贺昭宽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距离赞念读书还早,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就属你有理。”许知弯腰拿着自己的摄像机放到车上。
贺昭笑着给许知嘴里塞了一颗糖:“吃点甜的。”
“给我来一颗。”叶文杰说:“我也窝火。”
贺昭朝叶文杰扔去一颗糖。
转场要十几天,一天能走八百里,但牛羊不听配合,一天一百里都算快的。
这片牧场上的牧民走了很多,袅袅炊烟少了很多,狗吠声都小了许多。
不过他们走得时候,牧场的帐篷比他们来之前的都还很多,因为八月份是雅鹿秋季的来临,雪山上的雪开始蔓延半山腰上,是攀登雪山的好季节。
而且雪山下的湖泊变得更蓝,湛蓝的天和湖自成一体,湖边的草变黄,是大家常见寂寥狂野的西北。
只可惜他们看了没一天就要离开牧场去水草肥沃的草地。
贺昭本来想用车驱赶牛羊,让它们走快一些,可车开得慢,叶文杰他会晕车。
他们去往下一个牧场的路,会途径一片雪山地,因为从高往低走,越往低走,草就越茂盛也更绿,高处的花谢了,低处的花才开。
贺昭只好带着许知他们三个成年人和两个小孩往前走,到雪山那片山脚下等他们,正好停下车欣赏一些雪景。
许知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这是一条新国道,窗外的风景飞快流逝,雪山底下也是他们第一天要驻扎的地方,贺昭先去给布鲁他们占位置。
“这靠近雪山,风就更割人。”夏鸿远站在雪山低下吹着凌厉的山风。
叶文杰从帐篷里钻出来说:“我觉得我有点高反,我们不是从高处下来的嘛。”
“适应了高原生活,突然下到低海拔的地方,会醉氧的。”贺昭用头示意在车上瞌睡的许知:“许知哥就是最好的举例说明。”
许知在车上睡得半死不活。
“还能醉氧?”叶文杰还是第一次知道。
贺昭敲打着钉子固定帐篷,帐篷不需要太大,只需要用小帐篷就能睡人:“是啊,我去北京的时候醉氧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
“难怪我这么困,不行我要继续睡一觉。”叶文杰钻回帐篷里。
悠扬的羊铃从山谷传来,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放牧人,布鲁和可吉带着一大群羊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来。
玛弥经不起折腾,她被贺昭送到市区里的酒店住着,等找到驻场的固定位置再去接她。
“饭做好了没。”可吉背着手走过来,一天的折腾让他有些疲倦。
“马上快好了。”贺昭给可吉搬上板凳让他坐着歇息。
“爸爸,我好饿。”桑珠采了一大堆花扑到可吉身上,她的肚子在咕咕叫。
可吉逗着桑珠说:“快好了,等会就能吃了。”
“这里有零食,先吃点零食。”夏鸿远拿着车上的零食递给桑珠。
桑珠接过,跑去和赞念分着吃。
贺昭是在草地上支起一个锅炉,用他们之前备好的肉下面,他用碗给大家分着面条,自己端着碗去找从车上移到帐篷里的许知。
“许知哥先起来吃点东西。”贺昭跪在帐篷里单手扶起许知。
许知醉氧很严重,比贺昭在雅鹿生活十几年突然到北京还严重,他脸色有些苍白无力:“我没胃口。”
“吃点就会好很多。”贺昭让许知靠在自己身上,好让他能吃东西。
许知抬眼看着贺昭小声嗯了一声,许知没吃两口就拒绝再吃任何东西,贺昭给他喂了几口热汤就让他继续睡下去。
他替许知解决剩下的食物,然后出去洗着碗。
雅鹿的星河亮得很,雪山的山峰都能看清,明天估计能看到日出金山,但许知看不到,他本来就起不来,更何况还醉氧更起不来。
贺昭学习怎么拍摄,打算明天拍下日出金山的风景。
“早点睡啊。”可吉抱着桑珠牵着赞念去贺昭给他们准备的帐篷里睡觉。
布鲁块头大,他单独睡一个小帐篷。
叶文杰对夏鸿远说:“我两睡车上。”
布鲁家的帐篷不多,就三个,许知这个病人必须要平躺着才会好受,贺昭要照顾许知,他得守在许知旁边。
夏鸿远无奈接受这个安排,他委屈自己到车上躺着。
喝了点热汤的许知,脸色稍微好受点,贺昭将油灯放在许知头顶上。
许知难受地说:“有点刺眼。”
“我给你灭了。”贺昭俯身越过许知去吹灭油灯。
帐篷里一片黑暗,躺在地上能接受到地上的寒气,许知冷得本能抱紧贺昭。
贺昭将被子给他拢紧:“睡吧。”
日出金山是在早上五六点出现,贺昭四点就坐在帐篷外拿着摄影机等待日出那一刻。
布鲁要早点赶路,他起身收拾着帐篷对贺昭说:“你们车快,我带着可吉他们去前面走着。”
“好。”贺昭帮布鲁收拾东西。
桑珠还在睡,可吉给睡眼朦胧的赞念扎着头发,他低头跟赞念说:“等会他们车追上我们的时候,你和桑珠在跟着他们上车好不好。”
赞念困得点着头。
可吉给赞念还有桑珠身上裹着被子让他们躺在马车上继续睡觉。
夏鸿远听到马车和牛羊的声音,他自动醒来从车窗里看到贺昭的身影,还有点点升起的朝阳。
黎明时分,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大地还在沉睡之中,雪山静静地屹立着,仿佛一幅巨大的水墨画。
紧接着,第一缕阳光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剑,刺破了晨雾,洒在了雪山的山顶上。
刹那间,整个山顶被染成了金黄色,仿佛一座巨大的雪山矗立在天地之间。
贺昭举起许知的相机开始记录金光的行动轨迹,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沉稳不似叶文杰跳脱的步伐,他没回头。
“挺好看的不是嘛?”夏鸿远面对雪山说。
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逐渐向下蔓延,照亮了整座雪山山体的轮廓更加清晰,山峰的线条更加硬朗。
贺昭:“嗯。”
“许知怎么样?”
“你没机会,早点放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贺昭和夏鸿远目光交汇。
夏鸿远无所谓说:“我这人呢,不到南墙不回头。”
“巧了,我也是。”贺昭拍下一张照片。
“那就试试咯。”夏鸿远留下这句话,转身回城车上。
八月份的雅鹿,早上温度是6度,他回到车上用被子给自己裹满全身。
日出金山消失的很快,贺昭放下相机给他们烧饭,这样他们起来也好吃点东西暖身。
叶文杰在睡得不踏实,他动着酸软的脖子从车上下来,他接过贺昭递过来的热水喝着,暖了身,他问:“许知怎么样?”
“睡得比前半夜熟。”许知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适应了才睡下。
叶文杰拍着贺昭,同情地说:“辛苦你了。”
“吃早饭去吧。”贺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