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死亡?
是身体氧化,沉入土地,湮入飞烟?
还是走出时间,挥手告别?
还是如同她每日每夜憧憬幻想的那样,她出了车祸,再次挣扎着迷雾之间浑浑噩噩听到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然后安心的拥抱黑暗。
也许那时她的嘴角是翘起来的。
天野奈保所设想的活着的主干上没有自杀,只不过她永远留了一个永远睁不开眼睛的枝杈。
——
“天野奈保,撑住。”黑发的男子整个身子都悬空在三十层高的高空,连接她的只有一只单方面用力并且颤抖的手,连接他的是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的铁水管,这上面还有久经风霜的铁锈。
她像被拖住的风筝左右摆动也动弹不得。她迟钝的想,这应该有100米,如果这栋废楼没有偷工减料的话。
“奈保,撑住,等一下我们就可以上来,你要拉住我。”男子额间还有几滴疲乏的汗珠,眉心往中间挤,紫色的眼睛流露出几分痛楚。
“奈保,掉下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真的想死吗?像美衣一样,你们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去外面,去别的地方吗?美衣她失约了,难道你也要一起失约吗?美衣、美衣她真的想看着你和她一样失约吗?”
他吃力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后槽牙不时紧绷,仿佛在忍耐些什么。
“你真的想死吗?”他温柔的问。
她怕死吗?她怕。
她想活吗?她想。
“可是我该怎么办?”天野奈保好像忽然活了过来,又忽然死去,眼里爬满死寂,晶莹的液体翻滚在眼眶。
她抬起头。“我无论怎么样我都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她轻声说。
他们像衰落的树叶,吃力地悬在半空,声音飘在高空的风里,他什么都没听见,却不妨碍他从眼神里看出什么。
“你不想死,不是吗?”男子反问。他碰到铁水管的五指用出了更大的力,手臂同时向上弯,然而徒劳,他显然无法将两人向上移去哪怕一厘米。
更糟糕的是他能使劲水管却付不出同等的劲头,它吱吱呀呀的晃了晃,尖叫着往下划了几厘米。
两个人一不同的程度危险的晃了晃。
男子喘了几声粗气,不禁在心里暗骂,好巧不巧偏在这个时间。
“是的,有谁想死?在我们这个年纪又有谁真的想死?可是那又能怎么办?是我们逼我们去死吗?”天野奈保说,她看出他们现在唯一存活的方法就是这水管,现在因为她的存在两个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言。
“放手吧警官,再不放手连你也会死的,我不想连累你,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开,好吗?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你一个人是可以上去的吧?”
男子听闻咧嘴笑了一下:“奈保酱是让我见死不救吗?有点困难。”
“可是你的手在抖。”天野奈保麻木地看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
“救我是没用的。”
“有没有用难道不是应该我说的算?”
“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她喉头硬了一下,搜览整个大脑,试图劝说眼前这个责任感极强的男人。
“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她哽咽道。回应她的只有忍痛的闷哼。
从正常的角度来说,泪失禁只会在感到委屈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流泪,这也使得他们这些人群总会得到远比内心更脆弱的评价。
从需要坚强的角度,他们是被鄙夷的存在,天野奈保永远记得第一次怨恨自己的眼泪的那天,仅仅是因为自己忘了交作业,她被自己的数学老师当堂叫起来站了一会儿,站着站着她便哭了,老师便明嘲暗讽说了几句话,几十号学生如记者的照明灯般劈向她,可连她自己都没觉得怎么,眼睛便红了。
他们总要去学会些什么去控制自己的眼泪,以便得到应有的人权。
然而此下她又想留泪了——仅仅是因为一位警官想救她。
她迷茫地抑制住心底喷涌而出的委屈,滞涩的大脑开始去思考这异常的起源,一句话停在舌尖饶了半天,却不知从何开始。
忽然,脸上感到了一滴液体滴落的感觉,手上传递出黏腻的触感,她原本以为是汗,然而触感不对。她从空茫中抽出一缕神丝,然后整个人都抽空惊然清醒。
——滴在脸上的是血。
“警官,你是哪里受伤了吗?”她音调颤抖地问。
“没事。”警官可能是怕她多想,解释了一句,“之前拆弹出了失误,就人质的时候弄的,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是为了让对方放心,可是血从手臂粘着长长的袖子,像条曲行的蛇,黏糊糊地爬到了天野奈保的手上,又有一部分从骨节滴落,滴到天野奈保的脸颊。
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天野奈保十八年的人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跳楼自杀然后被昨天刚见过面的警官救下。
她应该尖叫,或者惊慌,或者两者都有并询问这位警官“我该怎么办”。但她确实没有这些反应,而是握紧了原本没握紧的警官的手,观察着周围。
她希望可以从这里看到一个离得比较近的阳台,哪怕是一面窗也可以,但是很遗憾的是,面前是一面墙,她停留在四户窗户的中间的正中间,而且这里没有阳台,只有窗子前面多加的一个L型防护顺便放小盆栽防护杆。
如果她选择荡过去,一这离得很远,二她没有这种经验,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此不小心因此错过而丧命。
“对不起。”她看清了形式,她即将连累一条生命。天野奈保紧握住颤抖的甚至开始脱力的,逐渐由拳变为掌的的手。
或许她该放手,不然两个人都得死,但这位警官会从此活在愧疚与悔恨中抱憾终生。
是生命还是道德,这个问题目前无解。
“あいにく(对不起)”
——
“兰,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
劫后余生的少女跪坐在地上,碎裂的玻璃七零八乱的滚在地上。
——这是毛利弄得。
不知为何赶来的少女还带着一位小孩和一位妇人,他们惊慌的看着两人悬挂在顶楼。
小孩紧赶慢赶,逻辑清晰的的报了警。远在天边的警察是解决不了他们的困境的,少女对此做出了一个惊险又危机的举动。
她打开了上面的窗户,腰上绑着消防水管,另一头也不知道绑在哪里,直接踩着窗户跳下来,稳稳的停在她的左边,一只手攥着多余的水管,紫色长裙子撕开到大腿,两边的布料绑起来,变成了一条不怎么紧身的短裙防止走光,同时方便行动。
裸露出来的细白的小腿蹬了蹬墙壁,左右荡了起来,慢慢靠近她。
少女做这些的时候临危不乱,掺杂着些许恐惧,眼里却闪着坚定的光,像颗熠熠生辉的紫宝石,。
“奈保学姐,千万要拉紧,我很快就好。”她嘴边还挂着安慰的话,温柔又小心翼翼靠近她。
她碰到她了。
“萩原哥,你怎么样了?”毛利兰一只手抱着天野奈保的腰往上抬给萩原研二少点压力“是哪里受伤了吗?”
“我很好,都是轻伤。”警官吊儿郎当故作轻松的说。
胡说八道!明明手已经疼到脱力了!
天野奈保迟钝的想。很显然毛利兰也觉得这话有水分。
“小兰姐姐,接住!”稚嫩的童音从上方传来,天野奈保看到小孩站在窗户的护栏上面,手里抱着另外的一截消防水管。
一个被截烂水管头被小孩动作轻柔地扔过来,有气无力的拎着肥胖的重量飘过来,小孩猜的长度很对,天野奈保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伸手接住了水管。
“兰,奈保,你们先下去。”警官时刻关注着场面,抽着冷气咬牙道。
“可是这里的窗户打不开!”
女人的声音从左下方传来,透着玻璃,闷闷的。
“你先离开窗户。”毛利兰当机立断,然后用犹豫的眼神看着天野。
“奈保学姐,我会好好抱着你,你能自己绑好自己吗?”
天野奈保愣愣的点头,缓缓的放开握着萩原研二的手,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腰间的手。两个人的生死全都停在毛利兰握着消防水管的手上,毛利兰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被勒着的痛感,指尖因失血而发凉。
半空的风自带凉感。
天野奈保也知道毛利兰的压力,动作迅速将两人绑在一起。
毛利兰:“柯南!”
“放心!兰、姐姐,我已经绑好了。”
“嗯,”毛利兰点点头,对天野奈保说,“奈保学姐,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说完,毛利兰就放开攥着水管的手,两人非一般像个大摆钟一样停在左下的窗户前。
“汤川阿姨你离远点!”
毛利兰一脚蹬在窗户前,屈腿,重心下压,弹起来,再次重重地蹬在窗户前,如此反复几次就将窗户踢烂,两人停下,站在了护栏上。
天野奈保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位妇女就是汤川女士。
而这位女士在脱险后,表达了希望她可以活着的愿望。
可天野奈保原本从没有想死的愿望。
——
“你什么时候会跟兰说呢?”萩原研二站在窗前,橘色的天际线慢慢被墨色点染,他看了会儿,拉开了窗帘,自看到就是阴沉景色的房间渐渐染上颜色。
“如果不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你是不是也不会跟我暴露,或者是装傻?”萩原研二转身,看着沐浴在夕阳下的小孩,“你们毕竟是青梅竹马。”
“可…可是这很危险!”江户川柯南抿了抿唇,开口道,“我不希望她涉险。你不会跟她说的吧?”
柯南小心的的透过眼镜看他。
萩原研二无力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她总会知道的。”
“我不希望她粘上任何危险的东西,”柯南说,“兰连死人都没办法接受,又怎么能面对黑衣组织?”
“是她不能还是你不想?”萩原研二反问,“我不会主动说,但你又能瞒多久。”
“我很快就能解决的!”
“很快是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十年?一个人又能有几个十年?我不是在逼你,可兰总是要长大的。”
“不!我不会让她等久的,我能保护好她的!”柯南慢慢的攥紧手坚定的说,不知道是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这对兰不公平。”
柯南默默的没有说话。
萩原研二再度叹了口气,作为局外人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只能做出提醒,两个人沉默下来,门口却突然传来响动。
两人警觉的看向门口,他们才发现门居然没被天野奈保关紧。
毛利兰从门后探出头。
她显然没预料过门后的场景,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你们怎么了?”
柯南干巴巴的笑:“兰,你什么时候来的?”
毛利兰:“刚刚?”
柯南:“有……”
“兰,你来干嘛?”萩原研二打断。
“呃……”小兰明显感觉到现场的不对劲,“那个,我想找奈保学姐……我记得学姐这是在这的?”
“奈保刚刚出去了,”萩原研二观察着她的神色说,“你来的时候没遇上吗?”
“没有,我是看她好像有些心事所以才来的。”毛利兰摇头说,她视线在萩原和柯南两人身上扫。
“你们怎么了?”
萩原研二和柯南对视一眼,移开。
“不,没什么”
——
凭空出现的来自天野奈保的信件带着些许不详,里面的内容也极尽不安,透露出来的内容也让人感到胸闷。
眼见小樱心不在焉的打理店里的花,店长很客气的给她半天的假,临走前还让她带了些东西,出去的时候还碰上了位褐发青年。
怀里的向日葵给了她实处的触感,精神仿佛突然冒芽,小樱也突然活了过来,记起了些许礼仪,哪怕囊中羞涩也顺便在路上买了些甜品——老板昨天带回来的那种。
这也让她的思绪活络了起来,想起了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遇见。花店的位置很巧妙,算不上闹区,然而不论是医院还是墓地或者中心区都不算远,往前些路还是居民区和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