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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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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言头一次如此渴望太阳能够照常升起。

硝烟弥漫,水汽横生,火焰升腾,面前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几秒钟的时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柳清言百分之百确定,三层的仓库不是王公的最后据点。柳清言甚至大胆地猜测,他肯定还在鹰鸠山里。经过刚刚那一轮摩擦,柳清言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王公他是来真的,他不是什么路边的乡村野夫,他是来真的。

牧厌和柳清言躲在掩体后。柳清言费劲全力掩护着受伤的牧厌暂时退到了安全的地带。老牧有些口齿不清,正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就有钻心的疼从腰间的伤口流出。

牧厌的眼神有些不清楚,但躺倒在地喘着气的他依旧看得到柳清言坚毅的那双眼睛,直到牧厌用尽全力拍了拍柳清言的腿,还是因为疼痛昏了过去。

灰头土脸的岳衡炀从耳麦里得知了一切,拼死躲开了密集的火力覆盖冲了过来。

当岳衡炀卸下背包,手忙脚乱地拿出药品时,工厂外的这颗威力巨大的闪电彻照这片黑暗。

岳衡炀强令自己保持冷静。从那些瓶瓶罐罐里,从无数个碎片中,柳清言好像再次看到了当年那个大雨过后就没事了的自己。

“牧厌,老牧,老牧你看着我,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岳衡炀竭尽全力捂着牧厌的伤口,只得在心里祈祷上天能多怜悯怜悯他的这些队友们。

岳衡炀脱下自己身上一些用不着的物品,给牧厌垫了垫。流弹和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柳清言顾不得肩上腿上的刀伤和枪伤。岳衡炀一直在掩护着柳清言,不时又望向昏迷不醒的牧厌。

岳衡炀的子弹在耳麦里的声音结束的一刹也清空了。柳清言依旧面对着几个吸了毒的毒贩。岳衡炀看着她单打独斗,心中那股无名火又起来了。

从柳清言他们从市局赶来景阳那一刻,从丹柏开始不停地下雨那一刻,从那个叫曹序又叫王公的一次又一次逃脱,如今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那一刻,憋了好久好久的怒火便烧得全身血液沸腾。

岳衡炀蹬开耳麦,一个箭步奔向也早已负伤的柳清言。

大量的疲惫下,一切行动都会被放慢数倍。就像现在,他明明注意到的是柳清言吐掉嘴里的血,眼神却瞟到了人堆的另一边。

年轻的战友正在举枪作战,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背后的危险。

岳衡炀又想到牧厌昏迷前,紧紧握住自己的那只老茧密布的手。

“小心!”

柳清言踹开最后一个毒贩,正想歇一口气,巨大的疼痛开始直上头皮。

可她又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岳衡炀!”

撕心裂肺的一阵呼喊中,岳衡炀奋不顾身推开了负伤匍匐着的战友,而那把不长不短的刀,精准刺入了他的胸口。

霎那,柳清言耳边传来堂风,吸了毒如今和打了亢奋剂无异的凶手冲来的一拳打响了她的神经。

柳清言没能昏过去。但第一感觉告诉她,她应该前去营救,可瞬念之间,柳清言又变得无比清晰。

岳衡炀的心脏被刺穿了,他要死了。

巨大的危险后换来了巨大的冷静。柳清言拔刀和那人搏斗,找准了机会划开了那个毒贩的动脉后便飞奔过去。

一众岳衡炀的手下蜂蛹而至。柳清言扔下手里的军刃,扶起早已失血过多的岳衡炀。他的唇色和天边的惊雷一样,早已讲不出一个字。

“岳队,是我,我,柳清言,是我柳清言。别睡,千万别睡……”

“岳衡炀?岳衡炀!”

期待中的那束阳光没有出现。

凌晨三点左右,几乎是同一时刻,厅里派出的一支武警支队深入鹰鸠山,循着那次上山后巫凡留下的证据和地图上的标注,成功生擒了王公。

探照灯看到他时,他正一边嚼着干巴面包,一边愉快地数他的金条,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过量服用了毒品。他需要对数桩命案以及若干个牺牲的同志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被血泪包围的战场里岳衡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柳清言手里紧紧握着的这只宽厚,孔武有力,抚摸过爱人的脸庞,儿子稚嫩的发顶,父母横生的皱纹的手没了力量,被剥夺了生命的可能,滑向了暗色的深海里。

从化工厂走出来的一瞬间,柳清言浑身无力,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

待柳清言恢复了睁开眼的力气,映入眼帘的是宋俞着急的目光。

“醒了。”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场景,好像是一团大号的火焰,烧得自己浑身抽疼。

“别起来,躺好。你睡了四天。”

宋俞转身去倒热水。柳清言努力张开眼睛,认出了这大概是厅里的一个专门拿来安放伤员的隐秘角落,也只有宋俞这种级别的可以使用。

下一秒钟,疼痛和疲惫无情地开始攻击柳清言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薄弱的部分。

柳清言已经失去了记下自己受伤的次数的能力,但撕裂感如潮水泛滥。肩膀的刀伤,腿上,腰上,还有几处细密的枪伤,具体在哪已经找不到了,唯一能感触到的,大概是浑身上下热腾腾的绷带。

“我扶你坐起来。”

柳清言将这加了安神的一大杯温茶一饮而尽。

“等你休息好了,我会叫医生过来给你换药。”

宋俞能看到柳清言似有千言万语倾诉,却找不到嘴的位置。

“别说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宋俞走了,在床头留了一份手抄报告,还有一部手机。

柳清言用尽全力俯身过去打开灯,几乎是含着切齿的愤恨读完了所有。

报告是宋俞写的。这些天内,宋俞马不停蹄地将这接近一个月的事件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刺眼的光芒贴在柳清言的头发上。最后两条消息来自巫凡,第一条是她自己让巫凡调查的后续,第二条则是他一连串的担心。

……

也许那杯宋俞泡的茶有助眠效果,最后一个字进入眼睛后,脑海里的某根紧绷的弦霎时断裂,柳清言又睡了过去。

十天后,一份体征报告交到了还在厅里处理事务的宋俞面前。

柳清言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推门,她微微睁眼。

“你先别说话。牧厌他还在ICU。三天后,是岳衡炀的下葬仪式。”

在这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好像这些话被说出来后,是一群人的青春被悲鸣折断。

拉扯了一个多月的案子,终于在那个化工厂爆炸后告一段落。从几只死在出租屋的兔子开始,以几个牺牲的同事结束。

牧厌被从省厅转移到了市里的医院,状况依旧不乐观。除了彻夜值守的特警,还有偶尔回来探望的战友以及牧厌的爱人,但这其中不包括正在隔壁疗伤的柳清言。

岳衡炀的骨灰运回了丹柏市的烈士陵园内。这批护卫队从市局出发之时,丹柏市内的烈士陵园里正肃穆静立着。

医院和烈士陵园的直线距离并不长。待柳清言赶到的时候,只剩雨中的一个人影。

宋俞的确没走,安抚好了岳衡炀的家属后,他偷偷跑了过来,带来两瓶白酒。

柳清言的那只反复被击伤的胳膊抬不起来,即便宋俞拦着她不让她过来,她也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宋俞仰头喝下最后一杯后,将剩余的酒浇在地上。两人并肩坐在地上,正对着岳衡炀的碑。

后来,巫凡也来了,他脱下警服,罩住此时显得脆弱又孤单的柳清言。

柳清言将脑袋靠在巫凡怀里。

“巫凡。”她的声音轻轻的,脆弱得难以置信。

“嗯,我在。”

柳清言抽泣得出不了声。巫凡只好也像他们那样坐在泥土里,给柳清言一个肩膀。

雨又下了一晚上。他们没有说话,甚至彼此的呼吸都听不见。巫凡红着眼护着柳清言,宋俞先行走了,巫凡觉得柳清言像是睡了一觉。

“走吧,该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把你帮我查的那些资料一定要收好。”

“老院长她人现在在哪?”

“你昏迷的那段日子,我派人把她接来了。”

“好生照顾人家。”

巫凡离开了,剩下柳清言一个人。

——

临走前,柳清言好似从不远处的那棵树后看到了什么。

柳清言复又揉揉眼。那分明是两个人,不是影子。是冲自己来的。

刀子砍下来的刹那,她无端想到了岳衡炀的那抹笑容。

这样说或许是恰当的,因为人类生活就是一场与世间的黑暗、背叛、残酷、怯懦永恒的比赛。这比赛经常显得如此无望,可我们仍然在跑,与此同时,希望也继续存在。然后一切都平等了——烂人和好人,巨人和矮子,幸福的人和悲伤的人。叫喊,一些疯狂的手势,之后就像我们从没存在过。死者下沉,血冷却,回忆化为虚无。鱼游过来,撕咬死者的嘴唇和肩膀,那嘴唇昨天还在亲吻和说出意味着一切的话语,那肩膀曾扛起最年幼的孩子。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它们沉在了海底。

对讨厌的事说不出讨厌,对喜欢的事也总是偷偷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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