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灯火通明的魔宫上层，此时意外地陷入一片昏暗中。
季渺渺只身靠在门处，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唯有那个破碎的、巨大的落地窗，直白地宣告着于熄的存在。
诡异的红月透过窗子和季渺渺无声对峙，她依旧没有亮起魔灯，而是缓步走到窗边。
借着朦胧的月光，窗边的女子似乎想要捡起地上的魔晶碎片，却突然被人握住了双手。
“别。”于熄的声音带着一丝生涩与急切。
季渺渺微微歪头，唇边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骗你的。”
她并没有打算捡，反而朝着于熄张开了双手。
掌心中躺着一对精致的耳坠。
耳坠上那小巧赤红的玉石，被雕刻成花瓣模样，玉石下方的银环上，又串着玄色的流苏。
在她的手中，仿佛成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季渺渺问：“还记得这个吗？”
“嗯。”于熄垂着眼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对耳坠。
这是在东海秘境时，季渺渺从一个小贩那买下的，但按理来说，秘境里虚构的物品带不出来才对。
所以于熄安静地注视片刻，才发现这对耳坠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季渺渺见他疑惑，解释道：“这是我找千悦楼做的。”
“送给你，如何？”
她干净的瞳孔中倒映出于熄的模样。
季渺渺其实不是那种不懂得表达情感的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清楚得很。
何况，她遇到的很多人，都对她很好。
而且阿娘曾经教过她了呀，如果遇到心爱之人，就要勇敢地表达心意。
别人爱她，她心中自然也爱着他们，因此，她也想要试着回应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只是单纯的，不求回报。
所以那一次在千悦楼，她除了给沈秋念买发钗之外，也打算给于熄送点什么。
但思来想去，还是这对曾经见过的耳坠最适合他，季渺渺便找千悦楼的女工帮忙打造了一对。
此时，于熄的睫毛忽然染上湿润，而后他的眼睛被水汽模糊，怎么也看不清面前这对耳坠。
直到一滴滚烫的泪水在季渺渺掌中绽开。
于熄哑声道：“师姐，我没有穿耳。”
季渺渺听见他的尾音也不受控地发颤。
“没关系。”季渺渺捏了捏面前人的耳垂，其上诚然没有被穿破的痕迹。
她又重复了一次：“我说，没关系。”
这一句话包含太多，好像已经不仅仅是在说穿耳这件事了。
随后，原本碎掉的窗户忽然被于熄用魔力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一丝裂缝。
于熄将她腾空抱起，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季渺渺下意识搂住于熄的脖颈，然后被他压在了冰凉的落地窗前。
男子身上独有的侵略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我知道了。”于熄哑声道。
季渺渺抬起头，却见于熄眼眶都红了，整个人如同被雨淋湿一般。
季渺渺：“？”
不就是一对耳坠，有那么感动吗？
季渺渺不解，但听到于熄说的下一句话，她顿时明白了。
他说：
“师姐，他是谁？”
季渺渺愣了一下，果然，萧无际的出现还是被他看见了。
可她明明布下了屏障，一定是萧无际搞的鬼！
不过还好他穿的女装。而且听于熄这么说，应该没认出来那人是萧无际吧？
她暗自咬了咬牙，面上却强颜欢笑道：“是那日我救下的女魔，师弟不是看到了吗？”
只见泪水顺着于熄的眼尾滑落，他望向季渺渺眼神似乎在祈求她的一丝怜悯。
“是吗……”
“那他是怎么上来的？师姐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来？”
季渺渺：！？（T_T）
她怎么知道萧无际是怎么上来的。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认下了：“下次不会了。”
于熄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终于弯起嘴角，脸上不见一丝悲伤。
他忽然靠近季渺渺，气息灼热：“渺渺，我想……”
想什么？不行！
还没等季渺渺拒绝，于熄的唇便已经吻了过来。
季渺渺被亲得有些缺氧之际，还在想：这个萧无际真是把她害惨了！
……
事实证明，萧无际也挺惨的。
这日，季渺渺在灵池旁盘腿而坐，津津有味地看上次孟云声送给她的符箓秘籍，眼见都快翻到一半了，萧无际还没现身。
按往常来说，这个点他们两个已经在泡池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季渺渺不想等了，她打算看看经过数日的适应，一个人下池子还会不会流鼻血。
就在这时，萧无际终于出现了。
只不过，看上去好像有那么一丝强撑和狼狈？……
萧无际朝季渺渺走去，却忽然直直地倒在地上，身体碰撞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血从他身上溢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甚至流到了灵池中。
季渺渺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红衣上都是血。
奄奄一息的男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浑身是伤，却依然努力抬起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看向她。
“渺渺，好疼啊。”他的声音像被碾过一样，带着嘶哑。
季渺渺收起符箓秘籍，走到他面前，刚在岸边蹲下，便被萧无际一把抓住脚踝。
他的指节冰冷，在她莹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季渺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见萧无际这幅男装的模样，心里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熄肯定发现他了，然后两人打了起来。
只不过，以于熄的性格，理应不会把人伤得这么明显才对，他在季渺渺眼里，是那种会下死手，但下的全是内伤，让别人看不出来的人才对。
而萧无际身上的这些伤如此触目惊心，难道是他自己弄的？
倏然，“扑通”一声。
季渺渺本就紧靠那坛池水，而萧无际手掌猛地发力，把她拉进了下去。
季渺渺：“……”
这次是真的被拉下水了。
只见灵池被染上了更大范围的红，都是萧无际身上的血，而他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体，遇到水后仿佛更加刺痛，他的唇色也愈发苍白。
季渺渺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帮他一下。
她扒开他黏着血肉的前襟，男人知痛，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
季渺渺只好放轻动作，将手掌贴在他的胸口处，随后，玄灵根的金色灵力被传入萧无际的身体。
萧无际忍不住全身颤栗起来，急切地想要靠近季渺渺寻求安抚，却被她的手抵住。
“渺渺……”
萧无际舔了舔唇：“我好爽啊。”
闻言，季渺渺手一抖，不小心输入了过多的灵力，只见萧无际的脸变得绯红。
随后粗重的喘息落在季渺渺耳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笑。
季渺渺：“……”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善良，要不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许久后，萧无际身上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于内伤，季渺渺就没办法了。
她又不是医修。
干脆把他送到司衡那得了。
见他好得差不多，季渺渺方一松开手，萧无际便低下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真的好疼好疼……渺渺，我以前受伤都是自己咬牙扛，还好现在有你，不然我就被那贱魔杀了。”
“所以，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这段话虽然有些刻意，但大概率是真的。
季渺渺忽然抬起头，看向望不到头的悬崖，眨了一下眼随口道：“那我们双修吧。”
萧无际猛地抬起头，那双向来让人难以捉摸的双眸，此刻满是震惊之色。
然后，这双狐狸眼弯了起来。
温热的池水中，氤氲不清的两个身影，全身硬邦邦的男人紧贴季渺渺的身体，萧无际慢条斯理地吻着她，仿佛在品尝一道世间难得的珍馐。
季渺渺有些受不了，咬了他一口，哑声道：“怎么今天这么慢……”
“慢”，萧无际内心反复咀嚼这个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狐狸眼微微眯起，如同潜伏的野兽锁定了猎物，立即加快加深了这个吻。
随后，季渺渺听见他说：
“别急，我会‘慢慢’伺候你的。”
……
几个时辰后。
季渺渺后悔，非常后悔。
她本意是见灵池对她已经没什么效果了，想着采补一下萧无际给自己提升修为，然后顺便给他疗个内伤。
但是她没想到，萧无际的五脏六腑都快烂透了，还能疯得这么起劲。
一遍一遍、不知餍足地压着她的神识，还一直问她爽不爽。
爽是爽了，但季渺渺也快累死了，感觉比打架还累。
双修的效果很好，甚至有点太好了，季渺渺的修为的确有所提升，但被采补的人好像变成了她自己。
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狐狸精。
眼看着萧无际还想继续，季渺渺立即无情地推开他，而后远离了这个危险的男人。
她再也不想见到萧无际，也再也不想靠近那个池子了。
早知如此，于熄就应该直接打死他。
*
季渺渺徘徊许久，还是打算先回魔宫。
这次她点亮了魔灯，殿中一片通明，只不过空荡荡的，于熄不知道去了何处。
无奈，季渺渺只好坐在柔软的床榻上等待。
她知道，于熄一定会过来找她的。
她往后一倒，温暖舒适的软榻将她包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上次这么疲惫……还是在上次。
此时，她还没完全缓过来，感觉自己的神识像是化成了一摊液体，里面充斥着萧无际的气息与欲望，在她脑子里晃啊晃。
萧无际的神识像他的人一样，直白而滚烫，他带着她修炼双修功法时，像是要把积攒多年的东西全都给她。
但是实在是太多了，季渺渺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吸收不到的功法，只能不断地溢出来。
萧无际似乎有些不满，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教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即使这是萧无际是第一次与人双修，季渺渺也感觉有些修不过来了。
隐隐之间，她方才好像还感到了要突破的趋势，要是再来多来几次……
算了，还是别来了。
虽然她很想突破后去找季深青，但现在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还有点想睡觉。
季渺渺的思绪渐渐模糊，随后，在柔软的床榻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