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的一声，忙音消失，原本黑掉的屏幕再次亮起来。

郁似微盯着“通话已结束”几个字，无话可说，紧接听到李杨恬的幸灾乐祸：“不接你电话？”

郁似微心里将季让尘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上道：“可能在忙吧。”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门内传来咚咚咚的欢快脚步声，郁似微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就被刷拉一下打开了。

“小郁哥——”

在看清楚门外场景后，雀跃呼声戛然而止，季让澜漆黑的眼珠定在李扬恬身上片刻，才迟疑地叫郁似微：“小郁哥哥？”

郁似微无奈地叹一口气：“哎。”

“小澜真可爱。”李扬恬满意一笑，弯腰想要去摸季让澜的头顶，却被后者避开了。

李扬恬手落了个空，嘴角笑容也变得僵硬。

“小孩子可能怕生，”他很快给自己找补，抬脚往进走去，“我还没有来过表哥家里呢。”

季让澜迷惑地看一眼李扬恬堂皇而入的背影，小声问郁似微：“他为什么会过来？”

也不能拿杆子直接把李扬恬赶出去吧，郁似微反手关上大门，摸了摸季让澜脑袋：“我也不知道。”

趁着李扬恬巡视领地似的在客厅游荡，郁似微给季让尘发了消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李扬恬来公寓了，已经进门了。”

他没顾得上看季让尘回复还是没回复，因为紧接着李扬恬就开口了：“听说你每晚都会来这里？”

明明是一个客观事实，从李扬恬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这是我的兼职工作，”郁似微将手机屏幕熄灭，冷冷道：“你今天过来，就是说这些废话的?”

李扬恬嗤笑一声：“工作？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好像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为了间接攻略季让尘，才来做这份兼职的。

郁似微沉默着在沙发上坐下，季让澜随即跟过来，很自觉地爬上沙发，紧贴着坐在郁似微身旁。

李扬恬看着这幅格外和谐的画面，嘲讽道：“你就是靠着这种手段勾引季让尘的吗？”

等郁似微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亡羊补牢地伸手捂住季让澜的耳朵。

他皱眉看李扬恬：“你在说什么？”

“没听清吗？”

不同于在季家老宅饭桌上的圆滑周到、也不同于在昏暗路灯下的面目模糊，在此刻的空旷洁净的客厅中，李扬恬的锋芒毫无掩饰地展现出来：“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就这么急切地想爬上季让尘的床吗？”

“……”如果无语能被量化的话，郁似微此刻的无语大概可以填满太平洋，只期盼自己手掌的隔音效果足够好，以免季让澜听到李扬恬不当的发言。

他低声斥责：“别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些。”

李扬恬满不在乎道：“事情你都做了，还怕我说？”

郁似微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也不打算跟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解释任何：“我爬不爬季让尘的床，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李扬恬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和季让尘有存在这种关系的可能性？

李扬恬在另一头沙发上坐下，手臂抱在胸前，“我就是想看看，你为了达成目的，有多么不择手段而已。”

他眼底似乎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郁似微呼吸一窒，尽量保持自己神色无异，平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扬恬嘴角机械上扬，这种半笑不笑的僵硬表情，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个木偶人：“少装傻。”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傻，”郁似微说，“除非你自己就抱着某种目的。”

李扬恬一怔，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重复郁似微刚说过的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就是这样，郁似微想，话赶话到了这种地步，事实已经再明显不过——李扬恬也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者。

比起蒋祁风，他明显来者不善。

而且，很可能，李扬恬的任务对象，也是……季让尘。

从在季家老宅那天开始，郁似微就感觉到李扬恬身上那股违和感。

——他对季让尘的关注，高到某种超出表兄弟关系的程度，并且这种关注来的非常突兀。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著喜欢赵傅捷，而赵傅捷喜欢李扬恬，李扬恬虽然对赵傅捷的喜欢程度没那么深，但也享受吊着他的感觉，偶尔会给赵傅捷点甜头吃。

怎么会像如今这样，不仅把赵傅捷干脆利落地甩了，还开始格外关心季让尘的感情生活。

尤其上周五，即将要离开季家老宅时，李扬恬说的那句“一个人真的能放下多年暗恋，在短时间内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后来郁似微将这句话细思过多次，怎么想，都觉得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

比起单纯质疑和指责他短时间内就移情别恋，更像是在试探什么。

就好像，李扬恬知道原主的躯壳里已经换了一个人一样。

思及此，郁似微望向李扬恬，接着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感觉你不太像是我认识的李扬恬，该不会已经换人了吧？”

李扬恬面上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干净，语气冷漠：“你有什么证据？”

郁似微耸了耸肩：“开个玩笑而已。”

“一点都不好笑，”李扬恬环视一圈客厅，“表哥应该要回来了吧。”

郁似微没有应答，感觉到季让澜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扒拉着自己的手，便从善如流地松开他耳朵。

季让澜松一大口气，不解道：“为什么要捂着我耳朵？”

郁似微指向李扬恬：“他说的话，小孩子听了会变坏。”

李扬恬不屑轻嗤。

季让澜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身一头扎进郁似微怀里，凑到他耳朵边上，用气声说：“小郁哥哥，我不喜欢这个人，能不能让他走？”

郁似微啼笑皆非，暗道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哪里有我越俎代庖赶人的道理？

他没有回答，安抚地拍了拍季让澜的背，正想要摸出手机看消息，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

季让尘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正在换鞋。

李扬恬从沙发里弹射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朝季让尘奔去：“表哥~”

季让尘换好鞋，眉头紧皱，侧退一步避开李扬恬：“你怎么来了？”

旋即，他视线扫向郁似微，追责似地问：“你把他放进来的？”

“不是，”郁似微说，“他非要进来，我拦不住。”

季让澜抓住时机大声补充：“我以为是小郁哥哥回来了，就打开门，然后你表弟就进来了，我拦不住他!”

郁似微感到很欣慰，力度很轻地捏了捏季让澜柔软的脸蛋。

季让尘转向李扬恬，眼神像在看一只盘旋在头顶嗡嗡不休的绿头苍蝇，吐出两个字：“出去。”

李扬恬脸上笑容先是一僵，很快又覆上一层更浓烈的笑意：“表哥，好歹以后要一起共事，我们先相处熟悉一下不好吗？”

季让尘还是决定要跟李扬恬一起合作了？郁似微有些吃惊，看季让尘当时在饭桌上冷酷无情说出拒绝的样子，还以为他怎么也不会同意。

“共事要来我家里？”

季让尘像是听到一个讲得很烂的冷笑话，不耐道：“少拿鸡毛当令箭，你和赵琳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关心，但现在，给你三秒离开这里。”

李扬恬不甘地动了动嘴唇：“表哥……”

季让尘无动于衷道：“1——”

“我……”

“2——”

李扬恬无可奈何，扭头狠狠瞪了郁似微一眼，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离开了。

一道带着发泄情绪的关门声消散之后，客厅安静下来。

郁似微第一个打破沉默：“我还以为是你让他过来的。”

季让尘道：“我有病？”

“……”

郁似微一时无语，想了想，又说，“刚才李扬恬在门口的时候，你没接我电话。”

这回轮到季让尘沉默了。

他神情欲言又止，正当郁似微想掠过这个问题时，就听季让尘说：“没有备注，以为是骚扰电话。”

“……”郁似微木然道，“回头记得给我备注一下。”

免得下次再被当成骚扰电话。

季让尘反应平平地哦了声，走几步坐进沙发里，伸直长腿，来回活动着僵硬的肩颈。

此时正值黄昏即将结束、傍晚华灯初上交替的时刻，仅剩的一丝黯淡天光从窗外投进来，将整片空间笼罩在朦胧迷离的氛围里。

郁似微就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季让澜跟条小狗一样趴在郁似微大腿上看图画书。

季让尘放松身体，更深地陷进沙发，眼前这个场景，有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妥帖感。

像是被晒透的棉被裹住全身，暖融融又轻飘飘，鼻端盈满阳光的香气，连带着心脏也像被浸泡在温热的水里。

没有人说话，静谧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渐渐的，季让尘半阖着眼，几乎要坠入一种久违的、昏昏欲睡的微醺中去。

直到郁似微模糊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又和李扬恬合作了？”

季让尘一激灵，清醒过来。

郁似微反应过来，抱歉道：“不好意思。”

他沉浸在思绪里好一会，还是决定问一下季让尘，冲动来得太突然，等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打破了季让尘难得的睡意。

可也已经晚了。

“没有，”季让尘揉了揉眼睛，欲盖弥彰道，“你说什么？”

郁似微重复：“为什么又和李扬恬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