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因免疫力差,不少小学生都冻感冒了。为了不耽误学习,也可能是怕远离班级,六一班有的同学,带着小感冒就来上学;有的同学,上午请了一节课的假,手背上还带着明显是打过“吊瓶”留下的胶带,没撕,来了。结果,弄得班上的同学相互传染,不是张三,就是李四,每天都有几个同学请假、去医院。为了抵御寒冷,学校允许小学生带“暖手宝”进校门。有的同学的“暖手宝”,是自发热的,有的还需要提前在家充好电……低温雨雪天气,不光冷得大家的牙齿不停地打颤,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微微地打颤,让人迫切地希望寒假能早一点到来。
这天,语文上第25课,古文——“伯牙绝弦”。班主任身穿一件牛油果色风衣,步子款款地,从外面带进来一股寒风。她一走上讲台,就让六一班的学生先拿出自己的笔袋来,先用黑圆珠笔开始划分文中句子里不同词性的词语,然后,再用红色的荧光笔标注出文中的重点句子。
这篇文章不长,是说伯牙和钟子期两个古代的人,一个会弹琴,一个善欣赏。当伯牙“鼓琴”时,心里想到高山,钟子期就“善听”,由衷地发出感叹:“啊!巍峨的高山!”当伯牙“鼓琴”时,心里想到长江、黄河,钟子期就及时地赞叹道:“啊!宛如一望无际的长江、黄河在我的眼前流动!”无论伯牙弹琴时想到什么,钟子期都会在旁边,清楚的说出他的心声……
班主任说:“由这个传说,人们把真正了解自己的人叫做‘知音’。知音难觅,或乐曲高妙。”
说完,话锋一转,问大家:“同学们,不知道你们的身边,有没有一两个知音?”
“有!”
“有,有!”
课堂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班上同学谁没有几个好朋友?就是沙颖儿,平日里都有两个女生陪着她玩。当然,“三大变态”叫得最响,惟恐别人不知道、不了解他们似地:
“我们三个人是知音!”
“铁三角!”
“……”
“三大变态”现在仍是不改初衷,依旧贱兮兮的。上周的班会课上,吴卓越突然问班主任一句:“老师,你的生理期是哪几天?”
问得班主任脸红心跳,一时间,乱了阵脚,脱口而出两个字——“变态!”
紧接着,又生气地训斥道:“你们把剩余的精力放在学习上,何愁隔壁二班,我们超不过?”
班主任是成年人,是教师,但也是大姑娘,怎么经得起小男生这样的问话?不过,这下好了,不光是同学,连老师都切身体会到,他们三个,确实是有点“变态”了。
……
曹宁莎这时主动对同桌春天说了一句:
“春天,你就是我的知音!”
过了一小会儿,又补充说明:
“你平时虽然话少,但每次说话,都能猜到我的心思!”
这让春天听了,心,“怦怦怦”地跳得分外急。能与学霸同桌,心里面早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如今,还被学霸视若“知音”……情绪一下子就被带动起来,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激动的,声音竟颤颤地:
“知音知音!”
曹宁莎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郑重其事地说:“来,我们拉勾,做永远的好朋友!”
春天马上同意,颤抖着伸出自已的右小指头,抿着嘴,忍不住内心的喜悦,说:
“曹宁莎,你真好!活学活用!”
又掏心窝子,说:“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前排的孙子毅这时候突然右转过头来,直接面向春天,大大的眼睛里却投射出一种鄙夷的目光。春天不在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看见了,就当作没看见,不去理会她。
其实,曹宁莎也不是个完美的女生。背地里,她爱用英语单词给班上同学起外号,有的同学一个人,还给人起了两三个英语外号。比如傅凌天,被老师叫到黑板前写题,曹宁莎会轻轻地跟春天说:
“LOOK!一个psyco上去了!”
等到白亦清被老师叫上黑板前写题,曹宁莎也不放过这位前同桌,声音低低的,说:
“small,funuy上去了!”
几次下来,春天基本摸清了曹宁莎给同学取英语外号的思路,替她纠正过一次:
“我觉得傅凌天不适合用psyco,更适合用weirdo!”
曹宁莎听了,想了一会儿,点头赞同,又轻轻地笑着说:“yes,他更适合用weirdo!”
下课后,前排的孙子毅突然来拉曹宁莎,想出去两个人说悄悄话。自“贴纸本”事件以来,孙子毅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平时小心翼翼的,知道曹宁莎嫌她,也不敢招惹她。但今天不知什么原因,竟主动邀起曹宁莎,先拉上小手,想恢复两人以前的亲密关系。谁知曹宁莎课上与春天说小话,聊“知音”,意犹未尽,听说要出教室,就说外面太冷,不想出去;如果非要出去,就要带上春天一块出去不可。这话让孙子毅听了,很不高兴,羡慕嫉妒恨,一直抓着曹宁莎的手不放,也觉得很尴尬。她那张黑脸蛋,一时间,黑得都能滴下墨汁水来。她嗲嗲地埋怨道:
“曹宁莎,你好烦啊!”
然后就无奈地放开手,不拉曹宁莎出去了,三个人就在教室里聊。孙子毅没有英文外号,但有一个中文外号,是钱小帆给她取的——“中国非洲人”。孙子毅第一次听到,就生气地要追着打钱小帆,主要是打她的乌鸦嘴,乱取外号。结果,钱小帆像泥鳅一样灵活,孙子毅左抓,抓不着;右抓,也抓不着。气得眼泪都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了,看着钱小帆婀娜的背影,除了干着急,还有一点点嫉妒……眼下,三个人咸一句,淡一句的聊着。孙子毅突然来一句:
“曹宁莎,你冷不冷?”
曹宁莎笑笑,说:“还好吧。”
孙子毅又说:“我感觉自己穿得像只企鹅!”
曹宁莎又笑:“你太夸张了!你像企鹅,你的同桌呢?”
孙子毅的同桌是汪倩润,全班最胖的女生,现在不在教室里,不知跑哪去了。说到汪倩润,孙子毅突然笑了:
“我们不跟她比,她胖她有理!”
曹宁莎说:“天冷,我们主要是保暖,好看不好看,是次要的。”
春天同意:“你说得对!保暖最重要!”
春天不想当哑巴,于是附合曹宁莎的意思。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就像她和孙子毅。
这时孙子毅突然不笑了,盯着春天,鄙夷地说:
“我们三个人里,就你最胖!你快有两个曹宁莎宽了!”
春天:“……”
这时,曹宁莎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帮春天反问道:
“她喝你家水了?”
“没有。”
“那她吃你家饭了?”
“也没有。”
曹宁莎冷笑道:“那就是了,你是在海边长大的,爱多管闲事?”
曹宁莎伶牙俐齿,一时间说得孙子毅哑口无言。
除曹宁莎,三人倒有两人觉得这样聊天挺压抑的。直到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孙子毅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了句:
“今天的课间休息时间怎么延长了?”
她话音未落,汪倩润、贾诤、钱小帆和“三大变态”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教室。别的同学坐在教室里是冷得瑟瑟发抖,而他们跑进来,却热得像烤熟的五花肉,脸上一道白,一道红的。有的还满脸是汗。孙子毅看着他们一个个飞跑进来,信口雌黄地瞎说道:
“你们是去做坏事了吧?”
一干人急促地瞪了她一眼,都没有说话,径直跑向自己的座位。钱小帆在孙子毅的左后排位子坐下后,很不客气地凶了她一句:
“孙子毅,你的心长歪了吧?”
孙子毅听了,内心虽有点小生气,但也不致于发火,于是,嘻皮笑脸地转过去,说:
“钱小帆,你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得了?”
钱小帆沉下脸,柳眉倒竖,反问她:“这话好像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我们的身体在剧烈运动后,会大量释放体内的热量和热能因子,体温升高,就会出现脸部潮红、出汗,这都是正常现象,跟天气冷热无关。难道,孙子毅会不知道这些吗?
钱小帆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自身的,下腹痛了几天,来初潮了;另一个,是妈妈被服装店老板无端猜疑,昧了店里的钱,所以炒了老板的鱿鱼。来月经是女生迟早的事,汪倩润四年级就来了,也不丢人,就是来了,心里乱糟糟的,挺复杂。最气人的是,服装店老板还把妈妈当小偷,说她偷了店里的钱。钱小帆妈妈每天在小区里打两份工,是很辛苦,但兜里的每一分钱都来得干净、正大光明。不是自己的,妈妈绝对不会要。
钱小帆把这两个秘密都悄悄地告诉春天,让她替自己保密。前面一个可以保密,但后面这一个,能保密吗?保得住吗?不在服装店上班了,别人不会问原因呜?上一个课间休息,春天把钱小帆拉到走廊一个无人的角落,问:
“你妈妈就这样算了?”
钱小帆摊开双手,说:“那怎么办?我妈不理他,不干就是了!”
春天叹了口气:“你妈妈太软弱了!”
钱小帆小声说:“嘘!小声点!我妈还不让我说出去!”
春天又叹了口气:“哎呀,大人的思想,我真的搞不懂。但我敢肯定,我妈绝对不会像你妈妈这样!”
钱小帆愁得眉头紧皱,说:“我妈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她不喜欢跟人争什么。”
说得两个女生都心里不得劲,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春天是感同身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钱小帆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