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自己宿舍,麦冬就撇开凌泉,独自埋头坐去了床边,他难过得要命,怕凌泉从玄哥嘴里听出了他的心思,不敢抬头看凌泉。
“麦冬……”许久,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凌泉主动开了口,他说∶“你没错,玄哥说的不对,所以,你别哭了好吗?”
一听凌泉这么说,麦冬刚擦干了的眼眶,又湿润了。但他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跟凌泉说些什么。
凌泉走过去,在麦冬身边坐下,稍做踌躇后,又说∶“麦冬,如果,你真的想和那个小卷毛谈恋爱的话,我没意见,哦不,我支持你!”
麦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惊地看着凌泉,凌泉这是想哪儿去了?
但也多亏凌泉心眼少,根本没把麦冬喜欢的对象跟他自己挂上勾!
麦冬心里五味杂陈,他有些庆幸,凌泉没有发现他对凌泉的心思;他也心痛,凌泉竟然支持他和别人好,但他更多的是感动,感动凌泉在听到玄哥那样说他后,不仅不嫌弃他,还站在他这边,替他着想,义正言辞地说玄哥才是错的。
“真的,我对天发誓!”凌泉见麦冬一脸的不可置信,再表真心。
麦冬本来就情绪不稳定,又听了凌泉这一番说辞,还那么认真,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搂过凌泉,紧紧地抱住,在凌泉的颈窝里失声痛哭起来。
凌泉以为麦冬纯粹是被自己感动到哭,于是轻轻地抚着麦冬的背,安慰∶“别呀,你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就这么感动啊?”
明语从华玄英宿舍出来,刚好听到麦冬的哭声,他以为麦冬被华玄英说崩溃了,便没有推门进去。
明语靠在宿舍门边的墙壁上,这时候真想抽根烟,他随手一摸口袋,里面装着一根棒棒糖,还有楚辞的手帕,这是他今天早晨在家里穿戴好后,特意装在身上的。但是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太混乱,让他现在才想起来,其实早上起床时他还是充满希望的。
明语拆开棒棒糖含进嘴里,一天还没过完,他就绝望了。
嘴里好甜,心里好苦。
本来想等麦冬哭完了再进去,谁知查寝的老师来了。
明语跟华玄英已无言,不想再去对面宿舍,只好推门回去。他一开门,便看到麦冬凌泉相拥的场景,那一瞬间,他以为他们俩圆满了。
麦冬的哭声在明语开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凌泉见明语回来了,便推开麦冬,迫不及待地问明语∶“语哥,楚辞的事真是玄哥做的?”
“嗯,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样。”
“所以,那男的发的图都是玄哥指使的?所以你今天下午消失就是去找那男的?那男的下午发的微博也不是真的对不对?是你让他那么发的?”凌泉一连好几问。
“对。”明语简洁地回答他。
凌泉回想起了今天下午楚辞看到那条微博时的表情,恍然∶“怪不得,楚辞看到那条微博是那种表情。”
“他……”听到楚辞的反应,明语自然很关心。
凌泉如实描述楚辞当时的表情∶“不但没有展颜,还越发愁容满面了。”
明语眸中带着复杂的情感,他说∶“是我对不起他。”
砰砰砰!“查寝!开门!”
明语都忘了他为什么这时候回宿舍了∶“呃,对了,进来就想说的,查寝的老师来了。”
“你……”凌泉哑巴吃黄连,也只好道∶“我去开门吧。”
查寝的老师就站在宿舍门口,往里瞄了一眼∶“怎么多了一个人?”
凌泉露出标志性讨好老师的笑∶“老师,我对面的,嘿嘿。”
查寝老师不吃那一套,严厉道∶“赶紧回去!你们,现在熄灯!”
要不说凌泉是个乖孩子,临走还给明语麦冬关了灯。
明语麦冬相对着坐在各自的床上。
麦冬轻声问∶“说说吧,关于楚辞的事,你都瞒了我们什么?”
明语知道麦冬的敏锐,心想也没必要瞒着了,干脆不吐不快∶“楚辞就是蓝山的那个楚词,只不过名字改了。”
麦冬无言,静待明语自己说下去,他知道明语瞒着他的不只这个。
明语会意,继续说∶“他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跟出去,确认了是他。他后颈有三颗红痣。”
听到这里麦冬忍不住吐槽∶“你记性可真好。”
“谁说不是呢,明明只是多年前无意中瞟了一眼,可就是记住了。”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明语想。
这种时候麦冬不想听明语煽情,所以直接问∶“为什么要让玄哥跟他道歉?”
明语还是顿了顿,才缓缓道∶“这个,关于两件事……”
麦冬从明语的语气里听出了很多顾虑,也是安慰,也是催促,他说∶“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见玄哥刚才那态度,也不怕让我们知道吧?”
明语想麦冬说得也是。“一件是,阿玄当年因为皓白哥的去世,确实曾一时冲动,把一只小白猫从二楼扔了下去。”
明语这么一解释,再结合刚才华玄英说的“那只猫死了不是吗?”,麦冬恍然大悟∶“是说那猫呀,是那只猫死了。”
明语没吱声。
麦冬顿觉荒唐∶“所以,楚辞举报的是真的,他没错。”
明语在黑暗里无声地摇摇头∶“不是,那举报信不是楚辞写的。”
麦冬震惊∶“啊?我们冤枉他了?”
其实当年白猫那件事,他们愤怒于楚辞的,一是传谣,二是举报。若纸条上写的是事实,那他就不是传谣,若纸条不是楚辞写的,那他就不是举报。
明语平静地说出真相∶“是阿玄自己写的。”
麦冬不理解∶“为什么?玄哥何苦要那么做?那不是害了他自己?”
明语低下头∶“我想,阿玄当时应该是气我、恨我的,毕竟皓白哥因我而死。为了弥补,我跟阿玄许下承诺,说我会像皓白哥一样守护他。后来想想,他当时肯定是不信的。”
麦冬细思极恐∶“所以,玄哥只是想试探你的诚意?不惜诬陷楚辞,也不顾及他自己的名声?”
“我想是的。”
“太疯狂了!玄哥他,不像是那样的啊!”虽然直觉告诉麦冬这是真的,可他还是难以置信。
“我只能说,皓白哥的死对阿玄打击太大了,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几年来我都小心翼翼关照他,连他要接近秋松诚,利用枫实,我都由着他去了。”
麦冬平静了一会儿,问∶“你说还有一件事?”
“嗯。”明语回答,“楚辞没有作弊。”
麦冬∶“那就真的是被诬陷的?”
明语点了下头∶“是。阿玄写纸条威胁高阳做的。”
麦冬非常不可思议∶“那怎么能做到?当时不是查了监控吗?小抄是楚辞掉出来的呀!”
明语∶“准确地说,是从楚辞的桌子里掉出来的,小抄事先就在楚辞的桌子缝里藏好了,只需要坐在前桌的高阳助力一把,让小抄掉下来就好了。”
麦冬看向明语,微弱的月光勾勒着他们的轮廓,漆黑的眼睛仿佛在黑暗里对视着。麦冬问∶“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语答∶“不巧,秦思语和高阳都把我当做了始作俑者,两张纸条最后都交到了我手里,只可惜,那时候楚辞已经退学了。”
麦冬苦涩地调侃明语∶“这么说,你也够冤的!”
明语自嘲地笑笑∶“跟楚辞受到的相比,算什么?”
“是啊,你那时还揍了他,我也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现在想想我们真他妈的混蛋!”
麦冬这么一说,两人又静默了好久,好像都各自陷入了回忆。
良久,麦冬对明语说∶“你可真行,瞒了我们这么久。”
明语轻叹一口气∶“我以为瞒着,对大家都好。”
“可对楚辞太不公平。”麦冬说。
“是啊,所以,重逢那天起,我就在想着弥补他。”
“弥补?除非还他真相,告诉所有知情人他没有错。”麦冬不是拆明语的台,他真心这么觉得,可说完这句话,他就垂下了头,“但我们都做不到,因为……我们也在乎玄哥。”
明语∶“我本想让阿玄跟楚辞认错道歉,私下说开就好了,没想到阿玄根本不认为他有错。”
“玄哥一向高傲。”麦冬也了解华玄英,“现在你跟楚辞的关系被玄哥看破,让楚辞跟玄哥和解那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你打算怎么办?”
明语又沉默了,麦冬以为明语真的在想办法,就老实等着。
不一会儿,明语问麦冬∶“麦冬,你不是反对我留下来吗?”
“……”麦冬自然知道明语说的是他出国的事,“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上周,我跟我爷爷提了我不想出国的想法。虽然被训斥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麦冬不淡定了∶“你真跟老爷子提了?”
明语苦笑:“刚才听阿玄的意思,他也知道了,他指责我抛弃家族责任,背弃和他的誓言,现在想来我确实自私了,虽然我很想得到楚辞,但似乎还不是时候。”
麦冬听出了明语话里的意思:“所以,你现在决定了,要走。”
明语低沉道:“嗯。”
“说真的,我还真担心你不出国呢,我怕你不出国,会立马变成乞丐。”
明语被麦冬气笑,随手拿枕头砸他,“我还有我妈呢,你把我妈放哪儿了?”
麦冬开玩笑的,接住了枕头又甩回去。
两个人坐了很久,后来实在撑不住就躺下了。
睡前,麦冬思来想去,还是问了明语一个问题,他说∶“语哥,你对楚辞……不是愧疚吧?”
明语不假思索∶“放心,这个我很清楚。他很优秀,不是吗?”
麦冬∶“你自己分得清就好。”
“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我会黯然失色的人。我经常想,要能跟他在一起,做陪衬也挺好。”
麦冬在被子里默默嘀咕∶“你才不是陪衬呢,你搁哪儿都不是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