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乐身上两处巨大的洞穿伤，乐悬抱着师尊轻巧的身体，手臂颤抖。
“徒儿你老了，定是...没好好修炼啊...”清乐口中涌出鲜血，他的目光涣散，看着乐悬笑道。
“师尊，你..你...”乐悬像个老小孩一样哭了起来，把清乐放在地上，他朝着姜北大声道：“你快，快用灵珠！”
看了一眼南璃胜券在握的战局，姜北挣脱灰雾束缚朝着乐悬的方向奔了过去。
“没..没事...我本就只剩一缕意识，能帮你们挡...咳咳”清乐猛然咳起来，身下的鲜红晕染开了一大片。
“师祖你别说话，我来帮你疗伤。”姜北手中的灵珠亮了亮，白光流遍清乐全身，却没有一丝作用。
“别白费力气了...我说了，方才这一下，本就不是该有的...”清乐的声音越发虚弱了。
姜北身后四人出现，清乐的身影虚幻了不少，“你们...都好..”眼皮微微合了合，清乐的身体几乎变得透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身后灰雾的方向指了指，对着姜北道：
“灵主...这次劫难...便劳烦...咳咳...你”
清乐的身体化为一缕荧光消散在空气之中，灵珠没入姜北喉间。
“姜北！愣着干什么？快动手，他已经不是南璃了！”乐悬对着姜北大声吼道。
身后，原本被灰雾缠绕的剑此刻已经到了南璃手中，剑尖拖在石子地上，划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南璃一步一步朝着姜北的方向走了过来，停在了姜北面前。
左灵王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姜北被乐悬猛地一推。
“动手！”
“要杀了我么？阿北..哥哥。”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声，血腥味弥漫，铅灰色云朵有些泛红，姜北分不清是云后的晚霞还是灵山上的血。
“我不杀你，我来救你，是你自己要的。”姜北直直地盯着南璃的双眼道。
南璃一摊手。
“灵主！快动手，他刚吸收大量灵魔之力，气息不稳是最佳时机。”
“动手。”姜北道。
眼中闪过神采，脚下的花瓣载着他朝着南璃身前掠去，身后四人环绕在姜北身边。
南璃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央，手中的灰剑逐渐消失在掌心，他漠视着飞身而来的姜北。
姜北身后的虚影展开，灵珠浮现在身前，灵窍中纯白色的灵力流转，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灰色的天空照亮。
依着黑色竹卷中的术法，姜北唇间不断开合，亮白色字符从唇间流出，轻灵飘渺的旋律萦绕在灵山之间。
灵乐化为一道实质的灵力穿梭在四角，最终汇聚在姜北身后的巨大虚影之中。
灵力波动剧烈，空间都微微震荡，半空中菱形虚影的两侧突然延伸出一双翅膀，拍动间逐渐飞离姜北的身边，朝着南璃的方向飞去，菱形将南璃包裹其中，白金色的光芒像是驱散了一些南璃眼中的灰雾。
姜北松了口气，有用。
体内的灵力急速流失，他看着菱形禁锢之中的南璃。
“阿璃，现在感觉如何？”姜北问道。
“姜北，你过来些。”南璃朝着姜北伸手。
姜北飞快的过去，他站在菱形虚影之外，南璃眼中的灰色雾气已经散去，露出之后熟悉的墨色眼瞳，他认真地看着姜北。
“你伸手。”南璃道。
姜北听话地伸手，南璃解下手指上的墨弦，套在了姜北的无名指上。
“嗯，欠你的。”南璃唇角勾了勾，看着姜北，眼中带着期待。
姜北笑着看了眼自己无名指上墨色戒指，他道：“做什么这么着急，这个留着之后也行啊，不过，你如何知道我想带这只手指的？”
“你做梦时候说的。”南璃也笑了起来，看上去异常轻松。
二人笑了一会，姜北突然对南璃道，“阿璃，事情结束了和我去一趟苏绛城吧，我还欠绛乐好几场表演。”
“好。”
“那时候北璃阁应该重建好了，我要回去热场，你陪我吗？”
“我陪你。”
“嗯，我还想去皇城看看，之前在老高记忆里瞧见过，漂亮得很。”
“好。”
南璃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但姜北却沉浸在幻梦之中，他在想什么时候把南璃骗回去成亲。
亲都亲了，抱都抱了，总是要给自己一个名分吧。
眼前突然被一抹红色刺痛，径直刺穿姜北心中的幻梦，血淋淋地撕开了真相。
姜北愣在原地，头顶的麻意顺着脊梁骨一直蔓延到脚底，他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对方蓦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往后倒去的时候，姜北才从慌乱之中挣扎着出来。
他想伸手接住对方，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结界，将他拦住。
姜北眼睁睁看着南璃倒在自己眼前，身上的生气快速消失。
怎么回事？
对了，自己还同南璃有性命相连的底牌。
姜北慌乱地查看自己的身体，自己身体上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南璃有些恍惚地看着姜北，身上不疼，只是有些冷。
过往回忆悉数出现在脑海之中。
同姜北在一起的日子，他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以至于现在快要离开了，不舍的情绪盈满眼眶。
不能哭啊。
我从来不哭的，在姜北面前也不会哭的。
南璃想着，眼前却是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
身上愈发冰冷，但眼角却是滚烫的像是要灼烧起来，顺着眼角流下，流入耳廓之中。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眼前越来越模糊了，已经看不见姜北了。
有些遗憾，本以为可以看着姜北离开的。
自己的灵魂早已消散，将姜北的那部分还给他的时候，自己就注定会消散在世间。
鬼界都找不到我啦。
南璃觉得身体轻盈，像是回到小时候。
那时候自己从未出过魔界，灵沼荒芜之地中冒出的几朵魔草已经是令自己惊喜万分。
而后来去了人界，在姜北身边看到的更多是人族，最普通的人。
他很喜欢他们，也喜欢人族的小食。
但他更喜欢姜北。
还好之前被逼着说出口，否则现在还会有诸多遗憾。
南璃有些自私地想着，但却又觉得对不起姜北。
自己离开了，姜北怎么办？
想到这里，南璃又开始后悔，早知道不说了，姜北还能找别人。
不行，南璃又有些霸道地想着...
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少，南璃恍惚地闭上双眼。
姜北，对不起...
“南璃！你居然骗我！”
姜北很少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恍然间，南璃被泪水糊住的耳边响起姜北愤然的嘶吼声。
南璃用尽全力皱了皱眉，他有些生气，姜北为什么要凶自己。
身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任何灵力波动都会触动敏感的神经，激起一阵战栗。
他眨了眨眼，模糊在眼前的泪水散去，他见到朝着自己过来的姜北。
这样也好，离开之前还见到姜北了。
睫毛垂落，裹着自己朝着虚无跌落。
阿北哥哥...
姜北在结界外，鲜红的鲜血刺穿了他的意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清晰了起来。
幻境中南璃递给自己竹卷时异样的眼神、练习阵法时那藏在温和灵力之下的杀戮之意，还有那几句确认的话。
所以真正能救南璃的是那颗被自己吸收的灵珠，而自己若是离开灵珠便会死。
姜北眼中闪现出绝望的疯狂。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南璃...”
姜北掌心出现一根细针，那是之前赢来的破阵曲，细针的光芒在周围依旧亮堂的白光之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指尖拣着细针将周身仅剩下的灵力汇入其中，狠狠戳进了结界中。
针尖发出一声爆鸣，姜北的身形从被针尖捅开的口子中闪了进去。
“姜北你干什么！”乐悬掠过来，却连姜北的衣角都没抓住，眼睁睁看着人进去。
“灵主！”四角上四道身影瞬间收了手中的灵力，奔赴过来。
神情凝重地看着彼此。
“怎么办？”嗜血问道。
“灵珠本就附着人身之上，若是此任灵主故去，它便会沉寂，直到下一次灭世危机出现之时，灵珠会自行找寻下一任灵主。”阿鼓看上去有些冷漠，但说得也是实话。
即便是四人撤了灵力，但杀阵已开，无人能挡。
“处理完这边的灵魔余孽，我们去鬼界。”乐悬冷声道。
菱形阵法中白光闪烁，里面的情景已经看不见了，几人朝着灵山之间的灰色怪物飞去。
结界之中，姜北神色淡然看着南璃。
“阿璃，你都没考虑过你死了我怎么办吗？”
他扯了扯衣领，指尖附着在脖颈间，淡色灵力流转，逆着灵窍中灵力流转的方向过去。
姜北神色不变，但额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戒指都给了，你还敢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太过分了，等你醒来就知道这种滋味了。”
“刚才居然都是骗我的，南璃，你太过了。”
“算了，我要救不活的话你也别伤心。”
姜北有些累，他抿了抿嘴。
灵珠已然从身上取了出来，姜北觉得身上凉凉的，有些飘飘然，胸口生出一丝凉意，他低头看了看。
初来时胸口被洞穿的伤口再度显现，鲜血顺着流淌下来，看上去格外吓人。
姜北坐不住了，他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南璃身上。
如果开局死亡就是自己的宿命，那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几年就是自己赚到了。
确实是赚到了。
赚到了堂堂魔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