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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芬拉开拱门的帷幔，这个原本应该作为宴会厅使用的高大宽敞的房间此时漆黑一片，连家具都被清出去丢到了地下室里，此时里面传来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皱起眉，捏着鼻子轻车熟路地走进黑暗之中，沿着墙壁摸到了落地窗的窗帘，一把将它拉开，唰地一声，明媚的阳光立刻透过窗子，将室内照得透亮。

宴会厅已经面目全非了。没有任何家具，地面上却用暗红色的魔法材料画着复杂的法阵，主题是从房间正中央开始的五角星轮廓，内部满是咒文，更多的符号向四周蔓延。五角星的中央是一只死羊，它身下的鲜血已经干了，变得几近于黑色。在五角星各个角延伸的方向都撒了样式各异、颜色诡异的粉末。房间四角是魔法仪式中自然不会少的四元素的代表物，却也都被黑红色的液体裹着。

“别……”角落里一团黑影动了动，蜷缩起来，“别拉窗帘……”

“你已经睡了快要二十四个小时了。”约瑟芬冷漠道。

黑色的厚重斗篷底下躺着一个人，随着一阵蠕动，红色的头发从斗篷下露了出来。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看向约瑟芬。

“我很感激你，约瑟芬，感激你没有趁着我睡觉时拿刀捅死我。”哈莉说，“我们都知道厨房里有几把不错的刀。”

约瑟芬翻了个白眼。“你的仪式成功了吗？”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仪式，但哈莉这段日子里最在意的事情之一就是它了。为了这个，哈莉甚至买了活的羊。虽然不知道仪式的目的，但她能猜到它的意义有多重要。

“成功了。”哈莉微笑道，“她还在睡觉……”

她的手在斗篷底下摸了摸，随即掀开斗篷一角，让约瑟芬看。

——那居然是一只小羊羔。它在睡梦中有规律地呼吸着。

“你抱着羊睡的？”约瑟芬有点不可置信地问。

“它可不是一般的小羊羔。”哈莉笑道，“它十分健康，显然，如果生活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它可以自由自在地长大，衰老，死亡。如今它实现了自己的使命——亲爱的约瑟芬，你想吃爱尔兰啤酒炖羊肉吗？”

约瑟芬时常觉得自己跟不上哈莉的思路。但她这段日子已经摸清楚了哈莉的脾气秉性——看起来温和亲切，实际上说一不二，唯我独尊。当她身处逆境或下位时，她会用谦卑和恭敬让其他人喜欢、接纳她，而当她身处上位时，她便是最温柔的独裁者。任何和她意志相悖的人，要么选择放弃之前的理念、接受她的观点，要么就只能变成她的敌人，她的世界里只有臣服或死亡。

她年轻又聪明，强大又认真。约瑟芬不知道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样一条道路，但她以敏锐的政治嗅觉意识到，哈莉·波特远比她之前想象的更值得下注。

父亲虽然身为魔法部长，却也会被风雨飘摇的现实所影响。那些年，父亲为了全家的安危，带着一家人跑去美国。后来到底还是无法放弃根基，如今的一切都是险中求富贵。

格林德沃年事已高，难以再建什么功业。英国的黑魔王精神不稳，对手下的严苛早已臭名昭著。邓布利多为首的国际巫师联合会固守正义，却也因为法律的约束难以把手伸到各国内政。战争即将来临，这样的危急存亡时刻，倒不如选择哈莉·波特。

她一定会走向辉煌的，约瑟芬有这种预感。押注的理由除了她会胜利，自然还有……她的年龄和出身。

波特还未满二十岁，在政治的世界里算得上十足的年轻。她出身于波特家族，虽然也算得上有传统的家族，但父母早亡，家族更没有任何长辈亲戚，母亲娘家又是麻瓜，留给她的那些东西，什么家族荣誉、官职权柄、梅林骑士团的勋衔，一概没有。她的教父家绝对是出身名门望族了，但早已被除名，布莱克家留下属于他的也只不过是钱财和地产罢了。

哈莉·波特凭着一个“救世之星”的虚名便自己一路走到今天，在威森加摩也能叱咤风云，一力修改法律，在英国拉到了众多支持和政治投资。支持她的人极多，乃至于欧洲大陆都有至少半数的人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约瑟芬不得不相信，她一定是有过人的能力，才有如此高的声望。就算她能力并不高，仅仅靠着个虚名就能如此，更体现了她是个前无古人的欺诈师——那是完美的政客。

约瑟芬打定主意，便开始效忠于她。这是个绝好机会，被波特绑架，她更应该顺着波特的心意，展现诚意。她心里有个计划，不如分头下注，她效忠于波特，父亲那边保持原状，表面上支持国际巫师联合会和邓布利多，私下里支持格林德沃的“信徒”的活动，这样岂不是怎样都能赢？

对付波特这种人，是万万不能忤逆的，只能顺着毛撸。把她哄得开心了，波特也允许她直呼其名，乃至于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她们如今小住于罗马尼亚北部小镇的一座废弃宅院，一路辗转许多地方，中间经历了不少事。

还在捷克的时候，某一天哈莉离开了住所，回来时就带了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晕倒了的人。之前的几天里，哈莉收到过猫头鹰，也发了几只猫头鹰出去，直到那一天她才告诉约瑟芬，她和约瑟芬的父亲聊了聊赎金的问题——她要求德国魔法部对神秘人宣战。

约瑟芬一时间又惊又怕，她怕父亲真能为了权势把自己舍弃，要是那样的话，她就是没用的筹码了，只会被杀死——她的脑子飞快地想着对策，狠下心来：只能抱紧哈莉这条大腿，把自己所知道的内幕和盘托出了。

好在父亲一直是个重视亲情的人。哈莉告诉她，部长已经着手草拟了新的法令。

“但他的诚意算不上多。”她蔑视地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派人刺杀我——在我去巫师集市时，还真差点叫他得手。”

“你还会被人盯上吗？”约瑟芬狐疑道，“你一向谨慎小心，不可能暴露行踪，更何况出门时也会变化外形。”

“是啊，所以我能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四处打听。既然如此，我何妨留下些蛛丝马迹，钓他们上钩呢。”哈莉笑道，“这就是部长先生的手段。”

约瑟芬一时间无言。她又瞧了瞧那晕倒了的巫师，心思一转，“父亲会配合的，只要你向他展示你的手腕，让他知道你能对付得了这个家伙，也不在乎以我这个人质相逼。”她建议道，“如果再加上我的手书，父亲只有听命于你的。”

这样既能保密，又能获取信任……只要哈莉在一天、她和神秘人的敌对关系存续一天，德国乃至于欧洲就就不安稳一天。她只能暂时求得哈莉的信任，让她有机会回去，以待来日。

这段日子的恭维奉承，始终比不了这一句出谋划策。闻言哈莉望向她，眼中带笑，像是满意她的表现，又像是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一样。

“你说得好。”哈莉赞许道。

于是哈莉口述，约瑟芬亲笔的信被送到了艾伯斯塔家，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个杀手的脑袋。哈莉说这是“过于血腥”，叫约瑟芬不要观看，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开。约瑟芬发现，哈莉在某些方面有强迫症——她做任何事都要有个计划和行动方案，能够让她一次解决问题，哪怕中间出了变故，也立刻能拿出备用方案顶上。就像哈莉无法容忍溅出的液体和粉末，为此用上魔法，把那个男巫飘浮起来、施加一层防护魔法、又把他整个头部到肩膀都冷冻住，这才使了一记切割咒，干脆利落地切下，用魔法装起来，紧接着让剩下的部分消失。

约瑟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施法的现场了，自从她被绑架来之后，她的魔杖也一直在哈莉那儿。

回忆至此，约瑟芬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午餐的羊肉还算好吃。跟着哈莉的这段日子，约瑟芬倒是没有什么缺衣少穿，但哈莉本人倒是饥一顿饱一顿，且睡梦极不规律。有时她两天不睡觉，只吃了一个面包，像是一个幽灵一样游荡在房子里，时常消失不见。到了罗马尼亚后，约瑟芬发现她把这里的会客厅当做了实验室。哈莉并不避讳着她，有什么都允许她观看。

这仪式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约瑟芬想着，暗中打量着哈莉。如果这样算是成功了，哈莉要用它实现什么目的？

哈莉的心思总是难以揣测。约瑟芬知道，如果自己问了，哈莉也绝不可能生气的，只会和颜悦色地编造谎言哄骗她。

约瑟芬还在盼着能不能再有机会与哈莉拉进关系，获得她的信任，趁着她落难之际成为心腹。但是很快，她就变了念头——又是一个月之后，哈莉从外面回来时带来了消息。

“目的达成。”哈莉笑道，“德国、奥地利魔法部宣布，神秘人及其政权统治下的英国魔法政府是他们的敌人，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魔法部宣布把英国魔法部列入危险清单。”

闻言约瑟芬猛地站了起来——真的宣战了，德国不会安全的……但她一家人的安危算是暂时有了保障，也许父亲会和她一样，希望尽快离开德国，暂时退避美国。

“神秘人和食死徒不会这么早就来的。”就像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样，哈莉和颜悦色道，“他们正在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努力，并且十分废力，那样少的人数，管不过来那么多的地盘的。当然，神秘人肯定想要发展更多食死徒。不过不会那么顺利……”

“但早晚他们会向北。”约瑟芬说。

“德国和奥地利魔法部的表态……对神秘人宣战，可不代表对邓布利多的效忠。”哈莉慢悠悠说，“他们宣战的对象包括英国魔法部……而邓布利多在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一重身份就是英国代表之一。既然是我和德国魔法部的‘洽谈’，又怎么能只顾着为了自己的利益呢？”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约瑟芬的表情，继续说道，“两位黑魔王划分势力范围，会暂时以德法交界为线。你父亲似乎通过什么门路让格林德沃知道了这件事，于是，这也不是我单方面地威胁他了。”她说，“所有人都满意的情况达成了，你父亲兑现了选举时的诺言，民意提高。德国和奥地利境内的食死徒势力会被一个个连根拔起，巫师们更加安全。神秘人明白了自己一时间只能在南欧扩张势力，食死徒们便不会大肆烧杀抢掠。英国不再是战争的中心，邓布利多可以放心一些了。格林德沃重新获得了他忠实的德奥魔法界……唯一不获利的只有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居然会以格林德沃作为同盟吗？”约瑟芬震惊地问。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一位麻瓜首相的名言。”哈莉说，“我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只可惜时间不多了，一年之内大战就会爆发。当然，现在也是战争时期——只不过战火没有烧到这里罢了。所以，我们能够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打算做什么？”约瑟芬突然想到，哈莉完全可以达成目的后撕票的。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哈莉说，“我们明天就要动身去下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会把你的魔杖还给你，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她笑得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