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病房内,方艾靠在病床上,用不太熟练的左手,拿着勺子,舀起白粥,缓缓放入口中,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视上播放着的本地新闻。
“影视城特大火灾结果调查公布,某剧组于元旦当天存放烟火不当,致使发生特大爆炸,暂无人员伤亡,经济损失达XXX万元,影视城现已暂停开放,剧组人员已经被逮捕……临近年末,特别注意火灾安全隐患……”
大概影视城的爆炸所有人都看见了,不得不出面给个解释。翻遍电视台,没有人播放刘子成这个百亿富豪死亡的讣告,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现在是醒来第二天,原先手机报废,父母也不让方艾玩手机,除了转入普通病房当天打电话给辅导员和黄夏月外,就没碰过手机。
原本想打给孙玲玲,但是老是提示关机,打给黄夏月,那边说孙玲玲又病了,回家休养去了。细想想那天的遭遇,一惊一乍,又是迷药又是枪击,孙玲玲那个身子,的确要大病一场了,感觉半年功夫白费了。
当方艾抱怨她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看自己,黄夏月略带抱歉说道:“对不起,今天来不了,明天,明天一定来看你,你想要吃什么,我帮你带!”
“吃的就不用了,有一段肠子被切了,饮食有禁忌。”方艾觉得能活命,没有截肢就已经不错了,语气里没什么抱怨,“帮我把课本带来,我要复习,我要去考试!”
“……”
长久的沉默后,那边终于答应,“我会把课堂笔记给你带来!”
挂断电话,艾母立马收走手机,让她好好休息,不能玩手机祸害眼睛。老一辈的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年轻一辈沉迷电脑、手机后就废了。如果有钱又有颜,早就出去逛街购物勾搭小哥哥了,怎么会沉迷网络世界。
终于,黄夏月和白韵来到病房。只见她们一人抱着一束向日葵花,一人抱着一堆专业书籍,两个人眼睛通红,神色憔悴,身形暴瘦,情况不比自己父母好多少,这下,怎么也说不出重话了。
这变化着实让方艾吓一跳:“你们怎么了?”
白韵听到方艾说话,眼泪“刷”地流下来,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再看黄夏月,也是眼泪汪汪。
这下,轮到方艾慌了:“别哭啊,我已经好了,真的……啊……”
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痛呼一声后,那两人更慌张了,叫来医生护士查看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这么一通闹后,那两人总算不哭了。
事后,方艾还是很心疼这两人的:“你们两个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惨?”
黄夏月叹气:“可不是比你惨,我们不仅要担心你,还要通宵复习,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白韵也点头,方艾趁机提问:“那孙玲玲呢,电话一直打不通,联系不上,她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跟你一样手机报废了呗!”黄夏月打开一本书,“你是要救她才出车祸的,她很内疚……医生说你手术成功……她就直接……病了……她父母怕触景生情……接回去养病了……我已经通知她你醒了……让她好好养病……”
白韵看着黄夏月,拼命点头。
“这么说,她又要补考了?”
“嗯,不像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考试!”黄夏月看方艾除了头,只有左手左脚能动,皱眉:“你这样怎么考试,右手动不了,用左手答题?选择题还行,填空题你准备怎么答题?”
方艾看着包裹得厚厚的右手,回答道:“我自己检查过,手指没问题,能动,把手放在试卷上,能写字!”
黄夏月没话说了,白韵更是佩服得不行:“你也太拼了!”
方艾用左手翻开书本,满眼都是野心:“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补考过,而且补考影响成绩,影响我排名,最后影响我奖学金,毕业影响我找工作,我不能因为这点伤,影响我以后的人生!”
“啪啪啪……”
面前两个小姑娘还没发话,一阵突兀的鼓掌声从病房外传来。
一个女医生从门外走进病房,口罩帽子手套一应俱全,具体面貌看不清,但能看出有些年纪了,是个老资历的医师了。
黄夏月和白韵齐齐站起,和方艾齐齐问好:“老师好!”
那女医生点点头:“好好好!医学生吧!真努力!我就是来代班看看病人!”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男医生突然同一时间过敏窒息,差点心跳停了,加上昨天重症监护室那个过敏的男医生,找不出原因,科室人手不足,医院人心惶惶,把传染科和免疫科大佬叫过来查找原因,就怕涉及公共卫生事件。
对于学生,社会人总会给予优待,尤其是这么努力的学生,常规询问几句后就走了。
女医生走后,黄夏月立刻说:“我听高年级学长说,昨天那个老师突然就过敏了,加上今天这两个,这医院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方艾倒是没在意:“我们医科学院不是每年都会死人吗?有压力大自尽的,有出意外去世的,每年都有……”
还没说完,黄夏月和白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很难看。
黄夏月放低声音:“在医院里还是别说这个了,对学长学妹还有……同学不敬,不好!”
也是,这样说已经过世的人的确不太好。
方艾双手合十:“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眼见两人不说话了,方艾主动挑起话题:“我在电视上看到,影视城爆炸被一个剧组背锅了,但是我没听到电视上报刘子成的死讯,你们知道吗?”
白韵这次开口了:“官方公告上说在度蜜月途中遇到枪战死了,他们公司股价跌疯了,有人阴谋论说是新娘干的,为了继承遗产……”
黄夏月看了白韵一眼,白韵低头,方艾一瞬间发觉不对劲:“等一下,傅媛推了孙玲玲,害我救人出车祸成这个样子,她没进去?”
白韵声音更小了:“那地方刚好没有摄像头,行车记录仪只拍到是你冲出去,对方请了厉害的律师,孙玲玲体内检测到□□成分,就说是她用了不好的药不清醒,是自己没站稳,你为了救她才出车祸的,因为没有证据,就无罪释放了!”
说到最后,白韵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那我白受罪了!”方艾忿忿不平,“难怪两次婚姻都不顺,肯定是报应!”
“哼!”黄夏月很不屑这种说法,“什么报应,人家已经继承丈夫的财产,成为新的百亿女富豪了!”
“那……”方艾放低声音,有些犹豫,“林老师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一说到林泽,黄夏月表情有些难看:“别提了,我听白韵说刘子成死前请求照顾他妻子,林老师刚开始明显偏帮那个女人,提出要用钱解决这件事!但是你的爸爸妈妈和孙玲玲不同意,后来林老师提出那个女人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公众前了,这几天有新闻报道新娘失踪,也有说已经殉情死了!”
方艾听了,低头:“看来这是被囚禁了?”
身边两人又不发声了,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方艾打了一个哈欠,两人很识趣告别,约定明天再来。至于考试那天,她们也会来帮忙。
两人一走,方艾立马问自己的母亲:“妈,有人给过你钱吗?”
“有有有!”艾妈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我们没动,我女儿受了那么大的罪,不是用钱收买就能过去的。这钱能不能要,让我女儿自己决定!你想要就自己去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不动!”
老爸老妈真棒!
方艾很高兴,自己父母并没有拿女儿的伤去拿钱,而是把选择权给自己的女儿。
高兴过后,方艾还是问了一句:“他们说要赔多少钱?”
艾妈看了一眼方艾,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万!”
方艾愣了一下,喃喃道:“出手挺大方的!”
总算没白受罪。
然后,方艾就把这事放脑后了,因为这天开始通宵看书复习,方爸艾妈心疼极了,表示身体最重要,不想补考可以休学,过一年和下一届一起考试。
太过用力的结果,就是又有好几次发烧,然后,据说又有一个男医生出现过敏,很是凶险。那个女医生也是经常过来,每次看到她这么努力复习,女医生都会夸赞一番,也会开劝,身体排第一位,没有健康,其他都是空的。
终于到了考试当天,黄夏月和白韵推着轮椅送进考场,辅导员和其他同学看见后,看她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脚,不少人头碰头开始小声蛐蛐。
监考老师也开始关照:“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成绩不是最重要的,健康才是!”
这种话她已经听了太多遍了,也不想反驳,笑笑就敷衍过去了。
考试期间,方艾偶尔看到孙玲玲空着的座位,心中也有疑惑,虽然孙玲玲好几次缺席过考试,但是这几天还是联系不上,不会病得很重吧!
考试持续一周,同学们终于见怪不怪了,不会在背面蛐蛐她了,但是也可能几十年后会教育自己孩子,当年我同学是多么热爱学习,出车祸手脚断了也要跑去考试,就是不知那样的小孩会不会恨死自己这个爱内卷的女同学。
终于,考完试后,回到病房,伤口崩裂,原本出院的日期又延后了,黄夏月和白韵走前,总感觉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互相看了一眼,一同摇摇头,就这么走了。
她们走了,那个女医生在父母有事出去时,走进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反锁病房门:“考试完了,那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