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稳问道:“你在那面如何?”
林浮生道:“我先去找前儿那老鬼,知坟地里死得全是散仙,将他收拾一番,然后去寻单府主母亲的坟地,偏是遇见小鬼们十分难缠,又察雾界波动,便匆匆赶回来,又见你跑去祠堂,赶忙来拦你。”
宋稳:“原是这般,我们现在去哪?”
林浮生道:“先去瞧瞧我那些布界之物。”
把众物取来,竟见碎的碎,毁的毁,宋稳锁住眉心,“这是你亲自设,竟一件物也没留下,那鬼厉害到这等的地步了?”
林浮生道:“我说是布界,却不曾真设界,只在上面画了东西,倘若有人触及,必然会留印记。”
宋稳恍然大悟,“我们只需寻有印记之人就成?”
林浮生:“也不必了。”
宋稳:“为何?”
面前正走来三人,瞧着一堆碎物,忙来收拾,宋稳辨看,正是沾了灵印,宋稳问:“难不成是他们?”
林浮生还要出门,一路见者,皆有印记,宋稳再无言。
直至出了门,宋稳心内忧虑不堪,拍手踱步,口内急道:“我才几日没来,原好好的人,现都作半死半活似的,里面已侵蚀至此,可怎么好呀?”
街上人不少,他们朝着一个地挑水去,林浮生先携他到那妇人家中,于南正候着,忽而那仙子似云雾而散,立即提起精神,但见他们二人,匆匆上前一揖,林浮生道:“您正是于公子罢。”
于南颔首。
林浮生报了以林泛之名,宋稳正要说,瞥着于南瞧他,一时怪了,林浮生在耳边说上两句,宋稳道:“原是这样。”
林浮生到桌上取来云壶,把妇人放出来,妇人见他们,脸色尤为难看,于南怒起,还欲抄起刀来砍了她,林浮生拦住他的手,那妇人冷笑道:“早瞧出我是个什么人,又何必拦他呢?我要死不死的正难受呢!”
于南怒道:“好个不要脸的人,你害人反觉得自己可怜!”
妇人啐道:“你不过借着你是个男的就孤高自大,虽嘴里打的兄弟情义,千里迢迢来为兄弟申冤!觉我是个女人就好欺负,好满足你那些恶心思!”
于南怒指她,脸上涨红,“你!”
林浮生抬手,“都不要吵了。”
那两人一怔,恨瞪对方一眼,齐齐甩过头去。
妇人也自地上起来,坐在一旁兀自发着闷气。
因那妇人衣裳薄,宋稳眼不能看,便教林浮生在前面遮着,一面说:“白日里怎么还穿这么少?”
闻言,妇人好似点了火药桶,那眼如刀子的甩来,“我不穿这样,还你们一般厚厚的叠满衣裳?也亏你们是什么仙儿,不嫌热便罢了,这衣裳还没脱到脸上你就瞎了眼睛,白日里那些裸膀子的老爷们恨不能连裤子都不穿,这时候指责起我来?你安的什么心!”
宋稳不知她变得这么快,昨儿还喜着他,今儿就能翻脸不认人,宋稳一哽,正欲回话,林浮生道:“你也歇会吧,可别再到我跟前生了恶气,再拿刀杀人去。”
宋稳一听,“她要杀我?”
妇人道:“你先掀我桌子怎么不说?”
林浮生道:“你端的什么东西就来给人吃?”
妇人冷脸冷笑,“我吃生的羊肉牛肉猪肉又怎么了?是你们心脏,就看什么都脏,我又没有吃人,既在我的地盘,我吃什么,你们吃什么!”
林浮生道:“我不予你聊这些,你说说墨纵是如何死的?”
妇人笑道:“你算是问到正题上去了,总比那个上来就要我命的好的多。”
于南瞪她一眼。
妇人嗤笑道:“要说起来,我差些死在他前面。”
于南拍案大怒道:“你胡说八道!”
妇人:“现在可是你们求我说,你若再断我话,纵使他们两在这,我也能拉你下去!”
于南虽愤愤不平,只见他们眉间微蹙,不再多言。
妇人道:“他死因是他要救个人,就是你们在寻的莫礼姑娘。”
“他与莫礼姑娘是亲人?”
妇人啐道:“才不是,他在外面胡搞,没防住,竟弄了个女儿出来,墨纵这死东西还要把小东西捣进我屋里,我怎么能接受?好在这小东西命短,没活十几岁就死了,墨纵发疯,偏要把莫礼弄出来,怎能不被单府主记恨住,要杀我们,只我早早投奔到她那方才免性命之忧,至于旁人死了与我何干?”
于南不肯相信,“你在胡扯八道!墨大哥书信予我说莫礼姑娘是好人,分明是你有意害他们的!”
宋稳听的晕头转向,“是有这么复杂?”
他且看向林浮生,只见他垂头深思,林浮生问于南道:“墨纵因何以为莫姑娘是好人的?”
于南顿时难言,见此妇人笑道:“说不出来了?毕竟当时那小东西是墨纵为防我,便将她送到单府养,可经莫礼照顾,一来二去他们两人再有情也未尝不可,自然以为她是好人我是坏人了。”
于南恼羞成怒道:“你敢说你不曾害过他们?”
妇人扑哧笑道:“天底下有情的人无数,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也不在少数,到我这既要忍大的也要忍小的,要情无情,我还赶着为他丧命,倘若他是什么金子银子做的我还能忍,偏是个没心没肺又没情的畜牲,倒说畜牲也是抬举他了。”
眼见于南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起,妇人冷笑嗤嗤道:“你受他恩得他惠自然向着他,可我是受他一通气的,我且问你,要是你的女人在外面为男人生子有私情,还要你做替死鬼,我不信你能比我坐的住!”
于南满脸通红,舌头打着结,既要反驳,又不知怎么说,妇人又道:“何况我还是他死了之后才寻男人的,也算给他些体面了。”
林浮生道:“你是单可及那面的人。”
妇人猛地一颤,咬嘴不言。
林浮生继续道:“昨儿你也是真动了杀心,这其中定然有他授意。”
妇人摇头,“若不是你们骗我,我早放他走了。”
林浮生道:“这些我已清楚,你不必在说,只余最后一件,莫姑娘尸体投在何处?”
妇人暂时无言,不知该说亦不该说,半晌道:“西面有条路通向一条湖。”
妇人道:“纵我不说,一会儿出门他们也会同你们引路的。”
林浮生得了消息,便又将她收入云壶中,于南快步跟上,跨出门后,林浮生回头设立灵界,于南被困在其中,急急拍在界上,“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墨大哥的尸骨。”
林浮生道:“他的尸骨不在那处。”
于南问:“那在何处,求您告知,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把墨大哥尸骨安葬好的。”
林浮生说:“如今还不到时候。”
言罢,林浮生带他回至百和府寻到安仙人与白灯娴,且到外面把事都予她们说清楚,又嘱咐他们提防单可及。
白灯娴听罢心惊胆颤,“我说好个奇怪,昨夜宋哥和那鬼缠斗时,他竟还敢出来,等宋哥一走那些下人就变副模样,他们既有时间追我,何不把单府主抓去?自打开始他便有心要我命!”
安仙人道:“那条湖里当是藏着莫姑娘尸身,只你们去了,我们该如何做?”
林浮生说:“你们还是留在百和府内注意着他。”
说定这些事后,二人去到饭馆,哪知众人都是提着水来的,小二见到他们先是倒上烧了壶茶予他们,后面人埋怨道:“如今我们的水都不够用,怎么还给他们烧起茶了?”
小二安抚半日适才平了他们怒气。
林浮生佯作不解,“怎么了?”
小二道:“二位客人,因这些天时日天气干燥,许多水井已经干涸,不得已大家都要到西边的那条湖里打水,我们饭馆做饭也不收钱了,只收水,见二位是外面来的不知这里事,我仅能给你们煮一壶茶,等你们解了渴也快去那湖打水吧。”
宋稳道:“现在是不收钱,只收水了?”
小二应是。
林浮生喝了一盏,宋稳见此也要抬手倒一盏,林浮生拿手拍去,宋稳收手,一面冲他笑笑。
出了饭馆,置无人之地,宋稳说:“那茶水不对。”
林浮生道:“知道你还喝?”
宋稳撇撇嘴,“那你为何喝呢?”
“凡我喝的都是干净的,你可不一定了。”
林浮生凑到他耳边道:“你一会儿使水灵灌桶水,我们再到饭馆里,且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宋稳依他说的,提着一桶水到饭馆内,那小二脸色一变,宋稳怪道:“难道不要水了?”
小二笑着接过,“要的要的。”
忽而,那小儿绊了一脚,一桶水撒出,小二大惊道:“这水怎么!”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湿地上竟有数只白虫蠕动,小二怒气冲冲的来找他们理论,“二位客人是在哪里打的水?水里有虫要我们如何饮用?”
宋稳怪道:“方才这水才干净,你应当也看见了。”
小二却道:“这虫子是白色的,又沉在水底,不仔细谁能看出来,何况我也忙,断不会仔细查看。”
宋稳笑道:“可你不说只收水吗?这不也是水?”
小二脸色铁青,“我们只要干净的,还请二位不要为难我们。”
宋稳无奈道:“我再打一桶就是了。”
不多时,宋稳又提来一桶,且教小二仔细检查,小二见里面果真没虫,只能提进屋内,小二匆匆跑出来,“那水不行。”
宋稳问:“为何不行?”
小二道:“有异味。”
宋稳怒自心上起,猛拍桌子,一面冷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是你们是来拿我们当消遣的罢!”
一听响动,众人又看过来,小二道:“我怎敢拿客人消遣?刚把水搬进去,厨子说水坏了,我还不信,特意闻了一下,果真是有些异味。”
眼见宋稳火焰当头,按耐不住的握着拳头,周围人聚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仗着是外人行头来欺负我们,不想吃饭就滚出去!别人都等着呢。”
林浮生冷笑一声,“这原是我们到天泉打的灵水,怎么会不干净,分明是店家有意捉弄我们。”
哪知他们更是愤愤而指,“这附近除了那条湖,何来的天泉?谁知你们捣的什么浑水臭水来戏弄人!”
林浮生又问小二,“当真是那湖里的水才干净?”
小二道:“方圆百里,只那一处水源,纵不干净也好过水沟。”
宋稳瞥他一眼,提刀插在桌上,登时把他们吓退连连,宋稳道:“我现在去,一会见有什么不干净的,什么虫子或是有异味,你们提头来见!”
说罢,宋稳一抽刀来,桌面两开,只到了外面,太阳当顶,烈日炎炎,气也闷沉,风携恶火,只走两步便昏头汗密,宋稳抬手挡住,“这天好生怪异,前两天还好,这会儿是要热杀人去!”
林浮生道:“你怕热?”
宋稳笑了笑,“不怕。”
顺着众人去路,沿着一条大道,行路愈远,原众多挑水之人也渐渐稀疏,行至尽头再无路去,独见松林高大,遮天蔽日,宋稳寻一人问:“前面可是有条湖?”
那人笑道:“正是的,过了松林就是湖,你瞧我这桶里的水。”
宋稳低头一看,水映高阳,金光微漾,宋稳正要掬一捧,那人急忙躲开,“嗳,这水才干净,你别把手放进去,要水自己打去。”
宋稳瞧着他,忽的笑了,“这天如火龙,你就不热吗?”
那人抬手擦汗,“比起命来,热算什么?我们受的住。”
宋稳不再多言,按住他的肩轻轻笑道:“多谢指路。”
二人进了林中,顿时天空阴暗,林内虫鸣刺耳,草生一尺,风过草动,直指二人,扑天灰尘,迎面来袭。
宋稳拿手挡开灰尘,可不妨迷了眼,揉了会儿也就好了,他一面走,一面察天观树,走动不久,林浮生拉住他,宋稳停了脚,林浮生低头而看,宋稳也随之看去,鞋上竟有黑虫无数,登时脸色难看至极,甩脚也甩不去,灵力也打不退,林浮生道:“你不要动。”
宋稳停住,林浮生方一抬手,那黑虫速要逃离,却教雾团所侵,再不见踪迹。
宋稳道:“真是奇了,这地方虫子这么多,我就不信那水能干净到哪去。”
林浮生道:“你要留心脚下。”
宋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