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稳醒来不觉多难受,坐在床上迷糊小半天,林浮生把一套金黄缎子做的衣裳放他身旁,又说:“你爹娘教你先别回去,他们说今儿一家人齐全,正好附近桂花开的盛,就包了一块桂花林要去摘桂花。”
宋稳换了衣裳,玉带系上,发冠带上,一面问道:“摘了桂花有什么用?”
林浮生道:“做糕点,酿酒都成。”
宋稳一喜,“那就酿酒。”
林浮生:“收拾好吗?收拾好就快出去,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宋稳取了头发,“这根簪子我穿戴不上去。”
林浮生过来予他仔细梳理,“连头发都理不清,从前都怎么出去见人的?”
宋稳笑道:“从前不都是用的发带?照样能见人。”
林浮生同他梳篦罢,宋稳问道:“嗳,你怎么不去换衣裳?”
林浮生道:“我换过了,这一身是新的。”
宋稳嗐一声,“什么新的,我去给找一身。”
“我不去。”
宋稳惊道:“不去?不成不成,你要去。”
接而也不管林浮生要说什么,宋稳强拽着他往外走,他们确实在等着,当下却有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样貌清秀,举止文雅,正是同宋雨定亲之人,此人名叫方好,而另一个是满满。
宋稳愕然道:“这个假斯文的东西怎么也同我们一起去?”
宋雨道:“哥,你别这么说话。”
方好轻笑道:“没事的雨儿。”
宋稳冷笑道:“你和我妹妹认识几天就喊他雨儿?”
宋雨同方好辩解道:“哥,我们认识有一年了。”
宋稳气的心口抽抽的发疼,益发涨红了脸,“一年,你竟然瞒了我一年!不过一年他就能喊你雨儿?我可是和你认识十几年才喊你雨儿的!”
宋雨一时无话可说。
宋稳指着方好怒道:“你是没爹没娘的人吗?成日赖在我们家不走,还不滚回你家去!”
宋雨一听蹙了眉,拉着方好的手往后去,不等宋稳再发雷霆,宋雨说:“哥!你说话时注意些,也问问人家情况如何,方哥哥爹娘过世才有两年,你就这样揭他的伤!”
方好握住宋雨的手,微微笑道:“倒也没事,不知者无罪,何况日后我也要喊他一声哥哥的。”
宋稳一噎,撇撇嘴说:“这事权算我说错了,他分明有家,偏要往我们这跑,雨儿怎么就笃定他安好心?”
宋雨已然恼了好些,满满急忙插在他们二人中间,“我们不是要摘桂花吗?什么时候去?”
宋父宋母说:“外面有三辆马车。”
不等他们说完,宋稳怒瞪方好,一面抢话道:“我,林仙儿,雨儿一车,爹娘一车,满满一车,剩下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宋雨叹道:“还是爹娘一车,我和方好满满一车,哥和仙哥哥一车罢。”
宋稳怒不可遏,“你宁愿和他一车也不肯和我一车?”
宋雨道:“你教满满独一车,我怎么安心?”
宋稳还欲辩话,林浮生道:“我们快去吧,不则天黑了也到不了地方。”
林浮生既发话,宋稳只能忍气上车,且在路上,宋稳忍不住道:“难道你也要向着那个假斯文的人?”
林浮生道:“你只因他和你妹妹在一起而仇视于他,我以为应当先观望一二,倘若他异心,能藏的了一时而藏不了一世,这般也有理拆他们二人。”
宋稳急道:“那他没有异心呢?”
林浮生:“没有异心难道不好?”
“当然不好,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浮生无言相对。
宋稳越想这心口越是疼得喘不过气,“雨儿居然瞒着我,她连我都瞒了,就为同这个假斯文的人在一起。”
林浮生不禁笑出来,宋稳满心难受,郁闷道:“我都被骗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
林浮生道:“当初,你师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宋稳想了想,脸色陡然变了,“我和那个假斯文的东西不一样,我们俩自幼一起长大,不对,我自幼待在你身旁长大,你是知我根底的,岂能和他相提并论。”
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闻着花香,不多时,他们到了桂花林,只见是满庭金光灿,地铺遍昏霞,满满一下车便往林子里跑,后面二人追去,宋父宋母也一径的出去,跟在他们身后。
宋稳掀开帘子,见他们都走了才下的车,且在林浮生出来抬手接他,林浮生瞧他半刻,宋稳便也对看上,眼里深深腻的情,周边还混着香,他比这满林子的香还怪缠人呢。
林浮生只能搭上手任他扶下来,一面问:“他们人呢?”
宋稳说:“都进林子了,只有我们两个一块不好?一见那斯文败类我就心烦,偏爹娘和雨儿也向着他们,已经一年了!一家子都瞒着我!怪是方好是雨儿的亲哥哥!我是个外人,到他们跟前就是自讨没趣!”
林浮生见他心情不好,因沉吟半日,“那就不管他们,我们也寻个好地方,这景色极佳,岂能空负?我这面带了纸笔,画一两张带回去。”
宋稳点头答应,两人四处游逛,宋稳渐渐按住气,忽而阵阵疾风过,摇落万千黄金色。
宋稳瞧见林浮生满头桂花,偏他还不曾觉,只四处寻看好景色,一时痴了魂,再也不管什么方好方坏的,牵住林浮生的手说:“嗳,你头上都是桂花。”
林浮生回神,随后道:“你头上也是,怪是和你今天这身衣裳相搭呢,”他笑了笑,“我现在看你,都不觉你是个呆子了。”
宋稳笑道:“那我现在是什么?”
林浮生轻轻道:“桂花仙。”
这三字绵绵的吹进耳内,只管把他挠的骨痒神酥,烧的身心俱沸,宋稳携着他往树下走,“我们到那边坐着,我帮你摘了头上桂花。”
林浮生却道:“一会风来了,还是要吹到头上的,这样岂不麻烦?”
宋稳笑了笑,“我施法帮你挡着,你现在不摘,回头洗澡更难拨弄。”
林浮生不觉他这话有理,可见他欣欣神色,也想与他开心,便随他去了,宋稳把整颗心系在他身上,从他发上挑出桂花来,挑罢坐到他身旁,见他眸情如火,林浮生不禁问:“怎么了?”
宋稳腮上含羞,“我只想做一件事,还求你依允。”
林浮生问:“什么事?”
宋稳略是凑近一些在他耳畔说了些话,林浮生听后猛地一退,脸上微红半边,嘴里斥道:“你成天都想的什么混账事?”
宋稳进身握住他的手说:“这处没别的人,你就允我一回罢。”
林浮生左右环看,确实没别个人,可心内仍是放不开,万分纠结道:“你在屋里怎么来都好,偏是要在外面,万一你的家人瞧见你怎么说?”
宋稳笑道:“如实说就是。”
宋稳愈发耐不住,渐渐凑近林浮生,正是要亲上时,林浮生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头别眸,不堪羞臊,“回去吧,在外面实在不合礼仪。”
宋稳见他羞不肯依,满是失落,“你不依就罢,我还能强你不成?”
林浮生正自疑不该伤他的心时,岂料他一个扑身过来把自己压到身下,宋稳含住他的唇,把舌头渡到他嘴里胡乱的扫,林浮生堪不住他的攻势,一时间面颊泛红,身软的厉害,因惧在外,又拍又推他几回,宋稳皆不理会,只管自己尽兴,林浮生实在耐不住,不由抱住他,这般一来,宋稳更是惊喜,且听宋稳亲的愈发紧了,最后又啃又咬的,往他腮上也尝了几回,林浮生腮唇湿红。
若是尝个嘴也罢,那手儿四处摆,渐是不安分,且听宋稳惊叫一声,原是林浮生抓住他的头发往后,宋稳抬起头,林浮生冷笑,“还不起来?”
宋稳道:“你抓着我头发,我怎么好起来?”
林浮生松了手,宋稳忙不迭的起身,林浮生把脸和嘴都擦了擦,可心里还是恼火的不行,因而拧住他的脸说:“我给你一点好脸,你就得寸进尺!”
宋稳却道:“你昨儿说的话今就忘了。”
林浮生怒道:“我说什么?”
宋稳反咬一口,“你说我是恶棍,那我做的有错?”
林浮生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理!”
宋稳连连赔笑讨扰,“对不起,我说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此一时风飒飒的响,抖了一片桂花下来,林浮生取来一撮头发搭在身前,已有好些桂花夹在其中,旋即瞪着宋稳说:“才干净的头发又教你弄得全是桂花。”
因着林浮生一拽,宋稳发冠歪了,便把它取下来,一面讨好的对着林浮生笑着,“回来我再给你挑出就是。”
且不等他们,宋雨唤了一声,二人便过去,宋雨予他们竹篓,一面笑道:“我们三个采了两竹篓,爹娘采了一竹篓。”
宋稳瞧见方好还在采摘,又拿了两个竹篓,撇撇嘴说:“我们肯定摘的更多。”
说罢,便带林浮生去摘了,东奔西跑的忙了好半天,林浮生见他满头是汗,因说:“你不是会使风?怎么不把花摇下来,非要在树上摘?”
宋稳道:“我若是使风便是对那个假斯文的不公,我得让他清楚他配不上我妹妹!”
林浮生叹道:“行,你摘吧,我在下面等你。”
又过半天,宋稳采了好些桂花,见竹篓满了就在竹篓里翻来翻去,把几支桂花对比,择出最大的一支,又折去分支交予林浮生。
林浮生:“这支真不错。”
宋稳笑道:“给你的。”
林浮生想了想道:“你头发还散着,不若把发冠带上,我给你簪这支桂花,这样就真成桂花仙了。”
宋稳也不推拒,笑嘻嘻道:“成。”
林浮生予他簪好发冠,宋稳问:“如何?”
林浮生笑道:“好看,这一片的桂花都比不上你。”
宋稳教他夸的眉飞色舞,此番得意时,天上掉下个东西,竟不偏不倚的砸中他的头,宋稳没好气的捡起来,见是块词,题以桂枝香,词写:秋征桂盛,赴千里金约,暖阳逐上,都到枝头炸处,溢香浮涨,西斜雨绾青丝透,但愁风,吹烟织梦,莫来抛费,无端琐碎,追衣牵弄。竞摘花,争折桂重,且差桂花仙,祈谁怜动,眷恋贪暇,一日是光轻纵,寻芳欢尽游人倦,便相思余温添送,今宵月上,香残暖抽,瘦金翻涌。
宋稳略过一遍便往天上瞧去,不见他人身影,“真是见鬼了,上面也没人呀,那这东西从哪来的?还专往我头上砸?”
林浮生道:“给我看看。”
林浮生读了词后,再望天空,看是天色晚沉,金盘月中天,宋雨等人也赶来,方好背着篓子,抱着满满,众人欢声笑语,宋雨说:“爹娘说回去做些桂花糕,哥哥什么回去?”
宋稳略略思忖,偷觑林浮生一眼,存了几分私心,“明日吧。”
宋雨:“这也太早了些。”
宋稳道:“这还是提前回来了,下回再来就该是过年了。”
宋雨欲言又止,方好上前笑道:“我和雨儿不日便要订婚,哥哥还来吗?”
宋稳脸色难看许多,说也不愿说,去寻宋父宋母,予他们谈了好半天,回来还是铁青色,对方好道:“只不过定个婚,没成婚前,你手脚可给我放干净些!倘若这期间雨儿有什么不好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方好含笑连声答应。
直至回去,宋稳仍是心情不畅,因是在桌上,方好同宋雨和满满端茶夹菜,怕是烫着人,总要拿手扇扇,等略凉了些才夹到他们碗里,时时关问口味如何,他一面也同宋父宋母聊的极好,宋稳心觉被冷落,一个人生闷气,可观宋雨等家人并无察觉,那火燃燃的烧穿心脏。
直至方好先察见他面色不对,因问了句他身子可好,宋稳更是气急败坏,咬牙说好得很,这会儿饭也吃不下,塞了两口便干坐着,等林浮生歇了,问他一句可吃好了,得应后忙不迭起身要同林浮生回乌夜林。
见着,宋父宋母问:“怎么突然急着走了?”
宋稳持着笑说:“我刚记起还有好些剑法要练,书籍没读,琴课未修,不能多留了。”
宋母道:“既如此,我去帮你收拾些衣裳,日后天冷了,”她顿了顿又道:“别管用不用的上,有胜聊无。”
宋父道:“咱不是要酿酒吗?过两天差人给稳儿送些去。”
宋母:“稳儿这会课业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