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武谦如约闹到他门前,一时没见着人,武谦大叫道:“秋夜!你给我出来!”
忽而眼前闪了一个影,不待武谦细辨,又不知他窜去何处,见此,武谦大喝一声,“哪来的贼人,休走!”
说罢,闪身追上,不觉入了一个林内亭中,竹叶穿杀,武谦抬头,只见竹上有个影匆匆穿跑,亦是有意逗他,顿在他头上踏竹两下,纷纷叶落,惹的武谦怒心杀心一并大起,便纵身一跳,亦踏到竹上去追那人,可烦这人灵的跟只兔子,武谦追不上,一手夺刀,朝前面一片竹林砍去,霎时前面一片竹树拦腰砍下,且听有一声惊叫。
武谦顿时大惊失色,立即跳了下去,可见竹树下压着个人,武谦挑着踢飞竹树,将他拉起来,“付私,你何时到的?也不同我讲一声?”
付私掸去灰尘,随后笑道:“我刚回来,本想着到师父你那里先去请安,没曾想师父不在,我问了别的师兄弟,都说你和秋宗主闹的厉害,因而过来看看,没成想就被师父当头打了。”
武谦佯作抓痒,兀自瞧着别处笑了笑,随后问:“嗳,你刚见着有贼人来吗?”
付私怪了,“师父,白眉赤眼的从哪搞个贼人给你?说你昨日是不是到宗主那闹了?”
武谦摇头,付私叹道:“罢了,幸而没打起来,师父不许胡来。”
武谦脸上笑了笑,“凭你说的话,我岂敢不听?没打没打。”
“那你今儿一早不在屋里,来寻宗主所为何事?”
武谦摸了摸头,“我听闻有贼人到,过来瞧瞧罢了。”
付私嗤的笑出来,“你和我回去。”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付私:“我在路上买了酒,你喝不喝?”
武谦一喜,可又闷头沉思好半天,“过会儿吧,怪误事呢。”
“你不喝就罢,我全给倒了。”
武谦忙道:“喝的喝的,走走走。”
到了屋前,付私取来一坛酒,武谦揭了盖子,好一阵浓香往鼻子里钻,武谦浅浅尝了一口,又说:“这酒真香,好似不同别的酒,你是在哪买的?明儿我还去买。”
付私道:“原是一坛普通的酒,只怕你吃的烂醉如泥,我问一位仙长要了养身的药材放里头,可得酒劲,却不让人犯迷糊。”
武谦哈哈笑道:“你有心了,那我多喝些。”
一面说着,把半坛子都灌到肚里,付私瞧着他,忽而问道:“师父感觉如何?”
武谦趴在桌上,两颊涨红,一张口喷的酒气冲天,“还好,就是头有些痛。”
“吃醉了?”
“没。”
“快回屋去休息罢。”
付私扶他起来往屋里带,又在他耳边道:“又开始头疼?你自此好生歇着吧。”
武谦蹙眉,忽觉腹部一阵绞热,连忙捂住肚子,见此,付私翻手得刀就刺来,武谦闪身一躲,那刀插入墙内,武谦怒喝道:“你是何人!把我徒儿怎么了!”
他并不回答,拔了刀就冲武谦杀去,武谦大惊,便也拿刀来对上,虽教毒液侵身,尚能强忍,几番打斗下来,亦能强过他,这一斗斗到屋里,付私挥了桌凳,武谦一概劈断,又在屋内逐打半日,付私借机躲在屏风后,侧身砍来一刀削在他肩上,也不见他叫疼,就势握住刀,控得一时,抬脚踢碎屏风,武谦肚上挨了一脚,遂退两步,抹了嘴上血迹。
见付私打屏风后出来,肩膀血流,大吃一惊,因才发觉他并非旁人伪装,不知怎个人如此大胆夺了付私神志,愤怒至极,浑身爆力,冲上去擒住付私,劈断他手上的刀,急急叫道:“付私!你瞧清楚,我是你师父!”
付私挣扎不断,武谦在他身上打了几掌,教他昏了过去,拆布在他肩上捆了三四圈,眼见血止不住,武谦扛着他忙不迭的往别个仙长那送去,欲寻解法,岂料半途入一阵法,风尘杀杀,天上各类兵器四面八方的来,武谦拿刀随手一挥,劈碎兵器,又厉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又一风尘起时,背后袭一人,武谦察觉,略是闪躲,抬头望去,犹贝笑道:“武仙人,久仰大名。”
武谦脸上杀气腾腾,指着他道:“原是你在暗中捣鬼!混账东西!一会儿我把你的头给拧掉!”
武谦将付私放下,设了界,旋即奔身杀去,铮铮血刀,噼啪作响,他借以阵界兵器扰乱武谦,故而不落下风,可武谦怕付私不得及治,因此怒及心头,挥斩几道劈到阵界上,一时二时还可撑得住,不过四招,就将阵界劈的飞碎,此时犹贝对着他的头将刀下按,武谦防挡,兵刃相交之际,武谦单手撑住,一拳发了狠的打在犹贝身上,犹贝吃痛,退站不稳时胸口还挨了他一脚,直接飞了出去。
犹贝骨骼错位,不觉口角血流,看武谦也吐了血,冷笑道:“武谦呀武谦,你喝了毒酒,能得几时好活?”
武谦吐血不止,方才动怒,使干净劲,此刻身体抽疼,不动时还得喘息,凡动一下身,就如生撕血肉,刀插骨头似的,武谦眼里恨不能当场怒杀他,骂道:“狗贼种!你和秋夜干了甚么好事!”
犹贝冷笑,“我有心说,你有命听吗?”
武谦又持刀砍来,犹贝丝毫不惊,付私忽的起身朝他打来,和他夺刀,武谦一惊,不肯伤到他,和他纠缠半日,被他踢翻在地,那刀也落在付私手中,正要照他头砍下,犹贝命道:“捅他心窝子,留个全尸!”
武谦忍无可忍,顿时将身蹦起,满脸怒气,先和付私夺刀争斗,武谦力气略高于他,将刀夺下后手里得绳子将他捆个结实,随后提刀朝犹贝而去,犹贝骇色,但见刀身寒眼,他仓皇滚躲,使刀劈入土地,犹贝忙不迭要逃去寻秋夜相助,哪里拔腿三两步,可背后的刀已经杀在他胸口处。
武谦拔出刀来,不管他尸体如何,先查看付私如何,当手上触是十分冰凉,再看他眼里也无神,如何叫唤也没答应,武谦心肉绞痛,颤着手摸在他腕上,竟是唬的坐倒在地,接而浑身发颤,气甚之时剖了犹贝心肝肺,剁碎了肉,血糊一地,不料这一幕叫几个听见动静赶来的弟子看到,他们惊声大叫,跌绊着逃走。
武谦自知这里容不下他了,便背着付私离开此地。
而逃去弟子寻到秋夜,念及方才情景,又是腿软,又是脸上煞白,秋夜蹙眉道:“外客尚在,这么就冒冒失失闯进来?还不快出去!”
薛逆此刻神色疲惫,揉了揉额角,见他慌张不已,因道:“瞧他吓得不轻,先让他说吧。”
“禀宗主,弟子方才见……”他喘了几口气,尽力稳住气息,仍是止不住嘴唇抖动,话不利索,浑身发颤。
秋夜扶额叹道:“事关武谦?只要不闹到我这处,他要做什么都凭他去吧。”
弟子连连摇头,“不是的,武仙长他,他在宗门内杀人了!”
闻言,秋夜一惊,猛拍桌案,惊站起身,“你说什么!”
弟子这才将方才所见景色一一说出来,薛逆道:“看来秋宗主要急,至于满满,我自己去寻就好。”
秋夜顿时神思不安,又问:“是真的?”
“弟子绝无虚言!”
“武谦杀的谁?”
“不,不知道,方才跑的急,没看清,还有……”
他欲言又止,秋夜不胜其烦,“把舌头捋直,话给我说全了!”
弟子一吓,更是弯了弯身,“那个人应当是惹急了武仙长,方才去时,我们见,见武仙长剁碎了那人。”
秋夜一听不难猜想武谦杀的是谁,心内直叫要命,昨儿才提醒那人不要乱来,他倒好,赶着送死去,竟触了五大三粗的霉头,现而被剁碎了才好受。
秋夜命人好生招待薛逆,又道:“你且等上一等,我过会就来。”
教弟子带领而去,众弟子围着,远远观望,悄悄私语,秋夜扫他们一眼,“都挤成一团在这看什么的?”
他们如受惊之鸟,扑扑的散了。
秋夜看地上血肉稀碎,倒也见完好之处,接以部分衣衫尤可辨是犹贝,心内嗤了一声,暗自说是:蠢猪一个,原我打算亲手杀猪,你倒先往枪口上怼,罢了,少一个也不少,算算时间,我也该到万间宗瞧瞧他们都死了没。
沉思时,那几位仙长问道:“宗主?这事当如何处理?”
秋夜说:“他偷潜入我宗,是要行不轨之事,不想惹怒武谦,反被剁干净,当下要先察明这人的身份。”
安仙人在此,她辨看道:“我瞧这人真是眼熟,”又是沉吟一会才惊道:“对了,这不是万间宗的犹贝仙长?”
秋夜问:“你隔着纱能辨清楚?上前来再精细的看一看,果真是如此的话,我必将亲自登门和他们结断!”
安仙人上前翻了翻,挑起纱,随即笃定道:“正是他了。”
秋夜冷了脸说:“呵,我不过在外游了两日,他们去挖鬼神之坟,可是在那里得了什么通天本事,如今也当我是死的!明目张胆偷入我宗门,这是心比天高!”
众仙长忙来劝道:“宗主勿恼。”
秋夜抬手,“你们都不必劝,这一趟我势必要去,不则让他们以为我们是软的,明儿还要捏到我头上不成!”
他们面面相觑,“身份是揪出来了,可武谦抓住贼人,非但不将人交上,反而私自杀之,此为大罪,又该如何裁决?”
秋夜问:“你们现在谁见过武谦?”
他们无应答,秋夜怒喝道:“人都不在还想裁决什么!你们一个个木头做的不成,快去找人!别是死了。”
他们心下一惊,纷纷找武谦去了,秋夜则还到薛逆那处,同她道:“薛宗主久等,偏我这会儿闹腾疼的不得空,恐是要过些日子才得帮你。”
薛逆点头,“无事,我刚想到一个地,一会再寻,她十有八九是在那的。”
略叙两句,薛逆离开,秋夜则赶去万间宗。
而大半夜里头,林浮生心神不宁,因沿江畔来回踱步,眼前一番景色,应是月轻如诉,溢似呢喃,瞧了好半天,忽而不知是何缘故,心口闷痛厉害,嘴里咳嗽上好一阵子,那面宋稳披件衣裳,手里提着灯笼急急的出来看他,只见林浮生脸上没了血色,将灯笼搁在一旁,取下衣裳和他披好。
林浮生推开他的手说:“我不冷。”
宋稳说:“你说不冷是一回事,才刚我听见你咳嗽,明儿你冻出个好歹,岂不是要杀死个我?难道你也忍心?”
闻言,林浮生不再推拒,任他与自己披笼好衣裳,抬头又对宋稳道:“这会儿说冷也不冷,说暖也不暖,偏最惹人病,你赶快回去歇着吧。”
宋稳说:“我不困,好些时候都没和你夜里走走了,难得一日宁静,我们去转一转罢。”
林浮生:“就是要转,再去披件衣裳来,叫人看见,骂你耍流氓,出来了连衣裳都穿不齐全,羞不羞人?”
宋稳笑了笑,“我这就去,你先别走,等一等我。”
宋稳匆匆裹了一件,径直来抓他的手,脸上一惊,林浮生不解,“怎么了?”
宋稳轻轻搓他的手说:“真冷啊。”
“那你还不回去。”
“你的手,怎么冷的和冰冻上了一般。”
林浮生一愣,低垂下头,待他搓暖了大半,林浮生才慢慢的将手夺回,“我不冷了。”
宋稳说:“冷的话就往我这靠,再寒的天,我这里总是暖的。”
林浮生在前面走着,宋稳徐徐的跟着,将灯笼往前照一照,且听他道:“从此以后,有你忙的事太多了,我不在时,你还能照顾好自己?”
宋稳道:“会的,”他稍稍顿音,反问道:“那我不在时,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林浮生瞥他一眼,叹了一息说:“这还要问?”
说罢,林浮生兀自向前走了一段路,宋稳追上他道:“林仙儿。”
林浮生刹住脚,回头同他相望。
宋稳抬手轻轻抚在他眉心处,林浮生霎时如被点了穴,怔怔的看着他,宋稳又替他捋发,展颜笑道:“怪闷的。”
林浮生垂眸,“总不能死了人,我还该笑?”
宋稳无话,半晌道:“不要被我扰了,我早该明白生死本如此,”他抿了抿嘴,“我还缺满满一句话,就是不知她在哪了?”
林浮生说:“她好着,暂且不能见人,倒是你,你接受的了这些事?”
宋稳摇头,“不能,可就算接受不得,我又能奈何?”
林浮生无言良久,转头暗自叹息,低头就见一道水流,两处影对,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