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在等待中被逼疯,也会在失落中被迫癫狂,无法触及到的真实是你真的想要的吗?今井宙又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噩梦来自于过去残留在自己从前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
幸福地沉沦和痛苦地清醒总是要选一个的,没想到他还能选到隐藏款痛苦地沉沦,运气差到无语地能笑出声。
昨晚他都快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拿完了东西后几乎是紧赶慢赶才上了末班车。琴酒也不是在这种地方故意为难他,大晚上谁知道他被巡逻警察拦了多少次。
一开始他还在沉默,后面直接上演技——母亲葬身火海只是快到了她的祭日想去海边看看她。
这种理由感觉说了感觉迟早遭报应,但是在鬼怪报应前,他得先避免先被活人害死,所以无所谓。顺带还挖出了点新的消息。
早上就非常不小心地睡过头了,然后旷了两节课才到学校,已经对这种若有若无的坏事毫无负罪感的今井宙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很多次。
原本这应该又是一个平凡的白日。下次主线估计就是他别跟去那几个地方就不会牵扯到他,他也对属于恋爱推理喜剧的恋爱部分无所谓,只要等着和波本一起再上班就好了。
属于别人的个人成长还是别带上他了,嫌麻烦。
但故事总是这样,不肯放过不想被卷入的人。
午后阳光落在教室地板上,暖洋洋的,像是特地用来包裹瞌睡的陷阱。今井宙趴在桌上,手掌下压着的不是作业也不是手机,而是那盒光碟。
它用黑色的外壳包裹着,边角磨损得厉害,有一丝似乎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旧味道。
他本来不打算带来学校的,但今早实在太赶,也许是鬼使神差地塞进了包里。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想清楚自己想不想听。
他闭着眼,却止不住脑子里有声音在响。
光碟播放着,杂音略过后,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带着些微喘息与急促,像是躲在某个角落录下的音。
【优……现在几点了?你还在睡吧,妈妈今天又梦见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你小时候不爱哭,特别乖,医生都说你反应慢。】
【可妈妈知道你只是比别人小心一点,你不爱轻易信人,连笑也藏着掖着的。】
【你看谁都带着点戒备,好像……从出生起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太安全。】
【这是妈妈的错,妈妈有时候真的很抱歉。你明明就那么小我就经常不在家,不是上班就是被叫去‘开会’。】
【其实那些都不是普通的会啊……但妈妈不能告诉你。你那时候还不懂事,可你已经学会一个人坐着看门口,听到钥匙响就跑过来……】
【你知道吗?你那时候穿着睡衣,手里抱着个断耳朵的兔子,眼睛睁得亮晶晶的看我,仿佛只要我回来,一切就都还好。】
【妈妈看到你,也知道一切都还好。】
【优,如果哪一天你听到了这些,说明妈妈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你可能会恨我,不告诉你真相,不带你一起逃跑,也不保护好你。】
【我希望你没有回去,但是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放过你。】
【你得听我说完……你身边的人,不全是人。】
【他们在试图把你变成他们的样子,用温柔、用规矩、用爱。他们想让你忘记你曾经是什么,来自哪儿,甚至让你以为你是他们的一部分。】
【你不是。你是我的孩子,我亲手剪断脐带的。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不是那个组织的。】
【他们可以换掉一个人的脸,学会一个人的语气,但他们没法伪造你哭的时候揪我衣角的力气。那是真的,你的存在是真的。】
声音开始哽咽,像是在克制哭声。
【妈妈已经尽力了】
【我希望我们能再见面,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或者你会以为我是疯了,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如果我们能见面,那说明我还活着。】
【如果没有那也没关系,我只求你有那么一秒钟相信我的话,优,别相信想把你同化的任何人。】
【尤其是……那些自称是你‘亲人’的人。】
声音停顿,接着一声电流划破磁头的尖鸣,光碟结束播放。
今井宙睁开眼,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但他动也没动。
他的呼吸极轻,像怕吵醒谁,又像怕证明了自己还活着。
教室里依旧是阳光明亮,暖意洋洋,可他的手心却是冷的,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张光碟,而是一把濒临崩裂的骨头。
今井宙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很疼,大概是因为脑子里太吵。他快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从来不怨恨她,她只是选择了成为她自己。从来没有人可以否定,她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小时候也喊她“妈妈”。她会回头,但不是温柔的回应,而是一种疲惫、恍惚的眼神,好像在问:“你是在叫我?”
不是故意的,不是不爱他。
父亲永远比不上母亲,父亲嫉妒母亲的美丽强大,嫉妒原来他爱上她的地方。父亲质疑母亲变心只是对自己弱小的推卸责任。
但是这种质疑对于母亲永远不重要,甩了他就好了。女人不用和男人一样怀疑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只要负责嘲笑男人的弱小就行了。
我们的妈妈是不一样的强大的妈妈。
但是人总是对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产生羡慕。
如果能有一次就好了。
一次也好。
一次被人抱起来说“你是我的孩子”,一次有人在梦里想念他小时候的模样,一次有人用命去告诉他“你存在过、你不是空的”。
记忆都嘶吼着,今井宙相信水谷优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男的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今井宙脸上挂起轻蔑的苦笑。
“喂,今井。”
桌面猛地被拍了一下。
他肩膀一震,他眨了下眼,像从另一个空间被拖了回来,看到的是园子在他面前晃着手。
“你死了还是睡昏了?老师点你名点了三次了你知道吗?”
今井宙慢慢坐直了,掌心一松,那张光碟悄无声息地滑回了桌洞。他低头不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铃木园子皱着眉看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昨晚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又——”
“我昨晚去世了。”今井宙没感情地说,“今天是我托梦回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