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留在二楼的楼梯上，能隐约听到楼下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又不担心他们打起来殃及自己，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在垃圾星时他总听自卫团那几个人八卦，说这两个人怕不是已经谈上了。现在无论是泽菲尔还是卡洛斯都是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不知道是闹矛盾了还是怎样，杰斯好奇得简直抓心挠肝，不过他不敢贸然上前问卡洛斯，去问泽菲尔更是上赶着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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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菲尔好像不太看得起平民新生呢，今天在一楼大厅都没有和他握手。”
“呵呵岂止是看不起，听说那个平民刚进门，就被大少爷泼了一身的水。”
“没准是嫉妒新生被分进火蜥学院，可能会有和利欧里克殿下相处的机会吧。”
“嫉妒个屁，你消息来源也太落后了，我可是听说泽菲尔一开学就把皇太子给甩了。”
“我去，真的假的？”
泽菲尔坐在餐厅临窗的座位上，对周围不时投来的窥探目光和窃窃私语声充耳不闻。
反倒是一边的杰斯听着这些与事实相差甚远的猜测，忍不住怒目瞪视。
泽菲尔提醒他：“关你什么事，好好吃你的饭。”
杰斯还是不服气：“只是道听途说就随便乱传毁人名誉，自以为仗义执言，不要脸。”
“过几天就要月底测试了，有空在这议论别人不如多去训练场练习。”
身后传来清朗但不乏威严的声音，沉浸在八卦中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不再有闲聊的心情，各自为迫近的考试心有戚戚。
泽菲尔哧地一声笑出来，心中积郁顿时消了几成。无论是入学第一天在食堂是帮他怼莫温还是在资料室里给他解围，这人总能在这种时候出现。
“好久不见了，凯兰学长。”他抬起头，对着来人打了个招呼。
“总算回来了。”凯兰大大咧咧地落座在泽菲尔对面的位置，看着他微笑：“你和杰斯一起突然消失，学校里有传言说你们两个私奔了。”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传的！”杰斯呛了一口橙汁，咳嗽着连连摆手：“我哪里配得上老大。”
泽菲尔也笑：“没有这事。”
凯兰笑意便浓，他没继续这一话题，转而关心起泽菲尔的月底测试来：“我这几天都在图书馆，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和我一起自习。”
“好啊。”泽菲尔也不扭捏：“我一没课就过去找你。”
“我回去找找我一年级时候的笔记拿给你，不是我自夸，我的笔记记的还蛮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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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物还是对人，泽菲尔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的时候亲昵程度简直叫人招架不能，一旦新鲜劲过了，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再和对方多纠缠。
这件事，利欧里克一早就知道了。
泽菲尔在七岁生日那天收到一只漂亮异常的狸花猫，猫咪新到一处并不适应环境，时常朝小泽菲尔呲牙低吼，泽菲尔却并不生气，那段时间连利欧里克都冷落了下来，专心在家陪猫玩。
所以当他半年后听到泽菲尔说已经把那只猫送人了，他的第一反应是那只暴烈的猫咪挠了泽菲尔，引得爱子心切的萨默斯公爵夫妇生气。
“不是哦，它这段时间一直都很乖，不过我习惯它不理我了，这样乖反而有点无聊。”小泽菲尔摇头：“还有，它脖子上系的丝带脏了，感觉没之前那么漂亮了。”
利欧里克不懂。猫变乖了不应该是好事吗？况且仅仅是丝带脏了为什么要把猫送掉，但在泽菲尔平淡的回视里，他心底涌上了一丝隐晦的不安。
利欧里克还是第一次对一只畜类感同身受，他暂时没有落到和那只猫一般的下场，仅仅是因为泽菲尔的新鲜劲还没过。
无论是头脑还是战力，都要优雅从容地获得一切优胜；需要战胜的对象不仅仅是自己的同龄人，而是任何有可能被泽菲尔注意到的人；绝不可以在任何一处屈居人下，不可以不再“漂亮”。
最重要的还是控制好自己的情感，不能让泽菲尔察觉到自己已经把真心尽数交付，也不能真的油盐不进以至于让对方觉得没意思。
他偶尔也会想，在这一过程中他对自己的物化，和父亲那些情妇的刻意邀宠本质无差，不用想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泽菲尔对他的兴趣坚持得太久，他便以为自己找到了那条正确的路径。
利欧里克垂下眼，注视着自己手掌上精巧的盒子，这几天他自虐般一次次打开看，如果说一个月前他还可以骗自己说泽菲尔只不过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又可以回到正轨。但拿到这东西之后，他本就悬着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得知泽菲尔求婚计划后的期待化成重重压在心头的坚冰。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泽菲尔在餐厅和凯兰告别，顺便支走了跟屁虫一样的杰斯，不让他再跟着自己。他一出门，便看到一群学生面带红晕，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路过他的时候还纷纷投来暧昧的目光。
泽菲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一转过拐角处，便看到利欧里克背着光站在窗口处，眉眼间略带疲意但依旧英俊，他身上并不是火蜥学院红黑色的制服，而是帝国皇太子繁复的军礼服，利欧里克一向尚简，几乎从未穿过这身骚包的衣服，偏偏异常符合泽菲尔花哨的审美，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仅这一眼，他便被利欧里克堵在了走廊上，皇太子殿下打扮得像只开屏的孔雀，眼眶却红得如同弃犬。
泽菲尔不为所动：“关于我们的关系，上次我们已经探讨过了，如果你这次还要和我说那些的话就请回吧。”
“泽菲尔——”
利欧里克下意识抓住他，声音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
他打开手中的小盒子。泽菲尔认出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他找人订制，在斯基泰星时交给杰斯卖掉换重建经费的钻戒。
他在出手这对戒指前考虑到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刮掉了有姓名刻字的那一层，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转到利欧里克手里的，但利欧里克既然拿着这东西过来质问他，想必已经清楚前因后果了。
他又瞥了眼利欧里克手中的对戒，挑了挑眉，不知这位殿下在他这里究竟还有什么戏份，既然想不通，索性就站下，看着他演。
若是利欧里克硬要把戒指塞给他，他就直接收下，然后再拿去卖一遍。
“为什么要把戒指卖掉呢？”利欧里克轻声问。
“因为缺钱。”泽菲尔不假思索地说。当时重建斯基泰星需要不少钱，综合考虑下来，这对钻戒是他身上价格最高也是最没用的物品。
星系首富的独生子哪里又会缺钱，这话落在利欧里克的耳朵里像极了敷衍，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煞白。
“这对戒指原本就是你买下的，留下当个玩物也好再卖一次也好，交给你处置吧。”
半晌，利欧里克闭了闭眼，把盒子递到泽菲尔面前。
“抱歉，我一直都对你不好。是我辜负了你的爱，你不想再见我也是应当。”
泽菲尔听他说这话，颇感意外地眯了眯眼，嘴角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利欧里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般柔情又可怜的作态，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模仿别人，连模仿也模仿得分外拙劣，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爱？我们之前有那种东西吗？”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经过这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仅仅喜欢一个人的脸的话是不能称得上是爱的。”
利欧里克表情怔然地看向泽菲尔：“我不是只喜欢你的脸。”
“我知道，我说的是我自己。”
这话便是在说利欧里克在他眼中除了容貌外，再无其他可取之处了。泽菲尔被缠得烦了，完全不考虑他们旧日的情面，认定了利欧里克但凡只要还有一丝尊严就不会再死缠不放。
果然，利欧里克眸光一震，颓然地松开了捏着泽菲尔手腕的那只手，泽菲尔再懒得多看他一眼，揣上戒指干脆开溜。
“你消失的这段时间一直和那个叫卡洛斯的新生在一起。”利欧里克突然说，泽菲尔脚步一顿，声音染上了一丝隐怒。
“你跟踪我？”
“不是的，有人匿名给我的光脑发了照片。”
利欧里克把自己的光脑屏幕朝向泽菲尔的方向，这张照片拍摄的视角是某处屋檐下的摄像头，泽菲尔看到了祭典的摊位和半空中绽放的全息烟花，意识到是秋日祭的那天。画面中心的两个少年正是他自己和卡洛斯，他一手抱着卡洛斯给他抽到的粉色鲷鱼玩偶，一手和卡洛斯紧紧相牵，两个人都笑着。
多么的令人怀念，多么的光辉耀眼。
他心知再不会再有这样的一刻，但如果卡洛斯再问出那句“我之前有见过你吗”，他依旧会回答“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做出决定的人是他，现在反悔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