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次日，林素被Daily的一句话点醒：

“启明星的定位为大世界探索，有没有可能大世界比探索重要？我们追求的就是最华丽的视觉效果，定位就是pc玩家？”

今天是周六，李良美难得放假，拉着李茜和Daily来林素家里找江衍玩儿，李茜和江衍在书房陪李良美，林素就在外面和Daily大眼瞪小眼，从最开始的晚上吃什么聊到《启明星》。

电竞房里，林素躺在懒人沙发上，捧着手柄玩儿马里奥，听Daily说：“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焦虑什么。你找我回来，不就是想做最华丽的视觉效果？当时我听说你要做全平台的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大哥，这可是虚幻五，在电脑上都很吃力。”

“但看你这么坚定，而且你运气是真好，当年做《伊甸园》，你就是要上Unity，哪怕魔改Unity都要上。当时国内最主流的手机什么配置？你上那种程度的特效，还要高清，简直是挑战手机承受极限，当时《伊甸园》上线，号称充着电玩儿都会掉电量。结果呢？还真有人为《伊甸园》的画面买单，我是真服气。”

说到这里，Daily很难不激动，《伊甸园》是他的第一款游戏，也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可他还是把情绪压下去，像平时聊天那样轻松：“我知道，你当时是在赌，赌手机性能，赌三年后的手机可以承受《伊甸园》，你运气好，赌赢了。”

感概完，Daily脸色一变，反手抢了林素的手柄，林素蹭地从沙发上起来，竖起中指。

Daily也不甘示弱地鄙视回去，嘴里还喋喋不休：“但你运气不能总是这么好吧？这次你想上UE5，我虽然不理解，但也支持，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哪怕移动端崩了，你和姜裸两人正常发挥的话，pc端也不会差，至少不会比《二重旋律》差。”

林素挑眉，抢过手柄，反问：“难道《二重旋律》很好吗？”

Daily举起双手：“坏了，江衍这段时间加班，没给你做饭，你不会把自己饿傻了吧？理解能力下降得这么快？”

林素再次翻白眼，只觉得无语：“我和姜裸没做过pc，没经验。以及，游戏能否起来，是很玄学的事情，你看宋晓，他哪里不如姜裸？之前做的那两个项目还不是该夭折夭折，该暴死暴死？我和姜裸做的那两个游戏之所以能起来，质量好只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还有公司多方面的支持，以及运气。”

他耸肩，摊手道：“质量只是决定这个游戏流水的下限，上限如何，全凭运气。”

“能够保住下限，就够了。”Daily把手放在林素肩膀上，二人一起坐在沙发上，面对前方的大屏聊天，就像多年前，他们还是学生时，悄咪咪地在宿舍里谈论喜欢的人。

“当初茜茜出事，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想的就是活着就好，只要茜茜能够活下来，哪怕是植物人，那也好。虽然医生说植物人醒过来的概率非常低，但也有概率，不是么？我们慢慢来嘛，只要流水能够稳定日常支出就问题不大，然后我们慢慢优化，慢慢地扩圈，不着急。”

“更何况，在pc端上《启明星》的画面一点不输3A。”Daily眯着眼，给了林素的肩膀一拳，“我不知道你们市场调研怎么做的，我只说我觉得的，高一的我，肯定很喜欢《启明星》这种游戏，因为我以前中二病发作，就喜欢星空啊，克苏鲁啊什么的小众元素，且画面非常漂亮，一般设备带不动，非常符合我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与装逼需求。”

“当然，只有高一的我会喜欢，高一我爸妈还没离婚，我买得起最高配的电脑，大一就不行了，我玩不起。”

林素点头表示理解，还给Daily一拳，道：“姜裸那边有十多个天文学专业的文案策划，姜裸还觍着脸找母校老师要了好几个天文学教授的联系方式，软磨硬泡把人家拉来公司当顾问。《启明星》的所有设计，都参考了天文学。”

想起姜裸为了把人挖来公司，撒娇卖萌的样子，林素就忍不住笑：“姜裸考了其中一个教授的研究生，还差点给他考上。”

“所以我们的目标用户为什么不能是天文学爱好者？”Daily接话道，“一副天文望远镜多少钱来着？”

“或者，换个说法，天文学是很贵的，能玩儿上天文学的最低也得衣食无忧有不少闲钱吧，那么我们的目标又为什么不能是这些人？”Daily坐在沙发上，右手支着下巴，得意地对林素挑眉：“你们市场调研怎么做的？”

林素很无奈：“这个你得去问时烨。我没做过这些东西，看他们给我的PPT，感觉问题不大，就立项了。”

Daily不理解，但很震惊，这个话题刚起了个头就结束了，他被迫顺着话茬转移：“你是真牛逼。得亏姜裸他们不想坑你，不然你几个亿砸下去，水花都见不着。”

别了吧，谁还不是老油条过来的，林素可太清楚某些制作人的捞钱方式了，外加上他和姜裸合作多年，明白姜裸的手段，不认为姜裸能在自己手下占到便宜。

更何况姜裸一个顶级制作人，外面有的是公司上赶着给他送钱，他要缺钱，拍拍屁股走了就是，何必冒着进去的风险贪钱？

当然，不止是姜裸，组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拯救世界。

但唯有流水，才能证明他们是否拯救了世界。

林素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种话，但他是打心底里认为，游戏行业、乃至整个文娱圈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换皮游戏与3A大作都是游戏，前者的竞争点在于把控玩家心理，后者拼的是游戏性，也就是公司的技术力，而把控玩家心理，也是一种技术。

就像小情侣喜欢让对方给自己花钱，来证明对方爱自己，很多行业也是这样的，唯有切切实实的真金白银，才能看出这款产品是否优秀。

林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接上Daily之前的话：“我现在，确实比较迷茫。当年的市场调研没做好，我就稀里糊涂立项了，这导致我不清楚我们这款游戏的受众，而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调整方向。”

正前方，偌大的液晶屏挂在墙上，随着林素放下手柄，屏幕上的人也不再移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半晌，Daily捡起手柄，操控主角在大世界里跳跃，出声道：“很多人都认为虚幻引擎很贵，很复杂，很高端，因为想玩儿好虚幻五得学会C++，可实际上呢，你用虚幻五做些小场景，压根用不上C++。你只要用点心，找点教程，就能用虚幻五低成本的做出很好的大场景，所以综合来看，用虚幻其实很划算。”

林素的眼睫微颤，他回到沙发，看着Daily操控的主角跳不过木板，摔死了，忍不住挑眉。

Daily舔了一下嘴唇，继续挑木板，说：“我只是个技术宅，也不懂商业运营什么的，但是我感觉，在我这个技术宅眼里，虚幻五是未来，你的选择没有错。”

林素张了口，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出。

而Daily也把心思放在游戏上，在连续死了两次后，他终于掌握了跳跃功能，成功渡了河，才慢悠悠说：“反正，就是这样，我个人觉得你的选择没有错，只是赌输了而已，然后，我认为我们的儿子在pc端上是有市场的，我们只要稳住就好，只要pc端的流水足够日常支出就够了，至于手机端，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优化，要是未来虚幻五还不行，那我们可以做云游戏。”

“我昨天也跟姜裸和时烨聊过，他俩也很迷茫，我们三个人就商量了会儿，觉得这个办法还可以，先按兵不动，稳住pc端，保住项目组，再谈移动端的事。”

Daily歪头，笑了一下：“你看怎么样？”

林素薅了把头发，摊手：“再说吧，《启明星》流水不符合预期是肯定的，且可以预见的，未来一年的流水都不怎么样，我得找我妈说说，看她是打算砍了，还留着。”

“行。”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Daily一家人走后，林素以“虚幻五是未来”为观点，熬夜做了个PPT，在第二天的会议上给高层们画饼，最后董事长力排众议，给林素担保，《启明星》才得以活下来。

确保《启明星》活下来之后，林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降薪裁员。

林素直接了当地给姜裸他们说降薪的事，他们都一致接受降薪百分之五十。

项目组的初创员工全部接受，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林素也懒得藏着掖着，干脆把月流水摆在所有人眼前，告诉大家，《启明星》流水不足，大家要么接受降薪，要么走人。

一个月的折腾后，项目组稳定下来，林素拉上江衍，商量做云游戏的可行性。

生活正在回归正轨，林素照常朝九晚十，白天上班，晚上与江衍手拉手回家，偶尔调调情，做些成年人的事。

只是有些时候，林素看着姜琦安酌赵叙三人在办公室里抽卡决定谁下去拿奶茶时，会想起几年前在时烨租的小房子里，他和姜裸时烨三人在会议室里商讨《启明星》内容，这三位活宝在外面上演燃冬的情景。

仿佛回到一切开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