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曜灵眨巴眨巴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心底涌上一股怒气与另一种说不清的舒爽，交缠着冲击她的神经。

她好笑地抱胸看他：“现在不怕被发现了，我走到哪你的眼睛跟到哪？”

容与避而不答：“……我精神力有A，精神力除了控制机甲外还有别的用处，你可以那我试试。”

曜灵挑眉，游竹生气后她火速搜索了一下，精神力高的人可以感知到其他人的情绪变动，如果对方的感知敏锐度足够，在被其他人摸到精神力的时候，这种隔空触感会比皮肤交融更快、更剧烈、更直白地传到神经中枢，直到大脑皮层。

这种触摸是恶意还是善意，是玩笑还是挑逗就另说了。

“不用，我已经知道了。”她说。

容与不死心，还想争取一下，曜灵打断他：“对了，我明天去监察部报道你记得吧，开学前应该不回来了。”

容与一愣，漫长的人生中头一回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哦、好，我记得。”他补充，“这个职位理论上不会直面楼皓，但是之前的记录中监察部从来没有发布过任务，那个任务是在你登录后一秒钟自动发布的，发布者应该也会猜到我会去看，根本没有隐瞒。”

“猜出来了，想引我过去。”曜灵问，“你觉得是楼皓？”

“我不知道，其实我没直接跟她沟通过。”容与摇摇头，“但是我感觉到她想直接弄死我的时候停了一下，大概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又或者觉得我……没有必要浪费时间，随便找个集能炉丢进去就好。”

曜灵忽视他夹带私货：“内部意见不统一，有人想让我知道什么，有人想瞒着。”

“嗯，如果有故意抛出来的信息引你去偏远的地方，记得小心点。”容与不安地叮嘱。

“去了就知道了，现在看来想我活的比较多。”曜灵说完立刻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近期帝国和联盟的关系越发紧张，边缘已经有不少团体冲突。

星盗从中捞了几笔挑起战火，双方派出少量小型军舰试图歼灭，又担心对方趁机窃取自家机密科技，派出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巡查舰，作战人员也以后勤为主。

反倒作战兵才像陪衬。

拿着帽子口罩的手僵了一下，作战兵？

她来这里这么久，光顾着想转专业开机甲回地球的事，忽视了一些细节。

指挥作战系的学生开机甲，看起来像领队的，但是队员呢？

就算一台机甲火力拉满，能源也总有不够的时候，这个时代的太空战争难道全靠科技，没有单兵作战人员吗？

她把刚买的追踪器、窃听仪、愈合薄片、小型手枪塞进包里，恍觉监察部的情况似乎也是如此。

没有后备补足，没有新生培养，没有招聘。

这巨大的人口缺口怎么补上的。

躺在熟悉的单板床上，安心享受出行前的最后一晚。

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把那枚异形戒指揣在怀里。

和游竹训练的时候，它有响动。

注意力高度集中下，感知到它不再像死物，反而像海面，看似平静，实则内部波涛汹涌。

尝试注入精神力，它的形状骤然张开，险些切断自己的食指。

而后瞬间蜷缩回去。

曜灵吓了一跳，谨慎地把它放在被子上，再次尝试，发现它“表面”有一块灰色的色块，形状很不规则。

她揉揉眼睛，肉眼看去，这仍然是透明的戒指。

灰色色块是精神力的产物。

大概类似于精神标记？小说里都这么写。

她猜测时间长了，上一个使用者的痕迹会被代谢掉。

将戒指放回密闭的黑色盒子中——这是向问渊借来的，可以隔绝异形活动的容器，任何星球不可能没有异形检测装置。

如此危险的武器放在身边意味着时刻突发的危险，但是能拥有这样尚未公开甚至绝无仅有的秘密武器，让她的毛孔都张开，有种与虎谋皮的刺激与惊险。

兴奋过后，曜灵意识到自己内心隐秘的东西在逐渐被这个世界唤醒。

她裹着被子默念，不要同化，要回家。

第二天早上，容与做了土司煎蛋，热腾腾的奶制饮料散发着香气，如果它不是绿色的就更好了。

曜灵随手把红色浆果丢尽嘴里，享受饱满的汁水，含糊不清地说：“今天这么丰盛啊，还夹了肉饼。”

“很久见不到了，喝一个月营养液多难受。”容与擦擦手坐下，“多吃点，首星物价很贵，你……”

曜灵飞速接话：“你还我点钱？”

容与立刻捂紧手环：“下学期一定还你。”

曜灵心想比自己还财迷：“下学期我就回来了。”

她擦擦嘴起身，容与紧跟着送到门口，欲言又止。

曜灵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利落地跨上背包：“走了，自己小心点，晚上别出门……算了，白天对你也一样。”

容与情不自禁迈出步子，门关闭的速度却比他快。

空中留下她嘹亮的声音：“回见，有事随时联系。”

伴随着大门紧闭的是飘进来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容与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腿一软，消瘦的手指死死抓住门把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飞速传递到大脑皮层，无数丝线穿过头骨从大脑表面轻轻抚过。

曜灵的精神力抚摸了他的脑袋。

或许是不太熟练的原因，精神力侵入得猛地过了头。

那一瞬间，周遭只剩下静谧的电流声。

他靠着墙体滑落，整个人红得跟虾一样。半晌，把更红的脑袋埋进臂弯里，留在外面的耳朵红得滴血。

始作俑者本人拎着一礼盒无辐射蓝黑相间矿物制品，下楼敲响倒霉邻居付欣的房门，拜托如果容与有什么事帮忙照料一下，不出意外地收获了挪揄的目光。

“下次去其他星球巡查，有特产给你带点。”曜灵笑着画饼。

“我不缺，你别踹我门就行了。”付欣说。

“怎么还翻旧账呢。”曜灵开玩笑似的抱怨，摆摆手大步走向电梯。

意气风发。

付欣脑子里蹦出来这个词，紧接着又蹦出来往日好友三五成群，嬉笑着出任务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那个再也回不来人的背影和如今的曜灵重叠在一起，跨越几十年的光阴，新人再次走上了同样的旅途。

“叮咚”，电梯门打开，曜灵进去转身和她视线相对。

“一路平安。”付欣发自内心地说。

电梯门关闭的风吹过来，恰如当年好友告别时的一样。

监察部大楼外形通体黑色，是完全不透光的那种黑。

占地面积很大，高度大约三十层，远远俯瞰像是这个星球的黑头。

本身看起来就压抑，大白天的它才是最像异形的那个。

此刻曜灵待在工位上，偷偷瞄其他人在干什么。

每个人都很安静，脑袋恨不得埋进屏幕里。而且她注意到自己偷看别人的同时，蒙着面罩的同事也在偷看她。

看起来都是人类，难道景海实验室碰到的那个异形是意外？

她尝试和其他人交流，结果每个人下班时间跑得比兔子还快，她是整个部门上班时间最长的人，根本逮不到人。

只好又痛苦地刷刷点了几条审批，还没到中午，感觉整个人坐立难安，像被掏空了一样。

想过上班像坐牢，但没想到有这么痛苦。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试图趁着隔壁同事喝水的间隙问两句，结果路过的小组长呵斥道：

“请不要打扰同事工作，有什么困难欢迎随时找我。”

曜灵试图辩解，在得知自己违规行为和小组长薪水挂钩的时候，灰溜溜地缩回去了。

两眼一睁坐在这儿不能动，时刻关注有没有弹出来的审批窗口，对一下信息有没有错，痛过或者驳回，电话沟通传话，挨骂，传话，这就是她每天的任务。

头顶有一台高精度摄像头对着自己，有抬头计时、离开工位计时、开会计时、喝水计时……凡此种种。

甚至对不同体质的人设置了不同的工作时长，要不是联盟宪法拦着，电脑计算出曜灵一天要工作诡异的34小时。

这里一天可只有24小时啊！

感谢法律，现在她一天只需要工作14小时了。

曜灵如坐针毡，浑身体力无处释放，屏幕里简单的工作根本用不着动脑，但是闲暇之余还不能摸鱼。

已经四天了，日复一日，还得搬进监察部专门的宿舍——一间长四米宽三米的单人间，桌子、衣柜排布十分紧密，像是另一个牢房。

周末，曜灵本想回学院训练场放松一下，结果紧绷的神经根本放松不下来，满脑子都是白天不同科室吵架的场景，时长睁眼到天亮。

第七天的时候，曜灵受不了了。

没错，不仅每天14小时，由于超高评级，也没有休息日的说法。

“你要出外勤？”上司拧着眉头端起热腾腾的咖啡，“你们军校生金贵，出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

曜灵心如死灰：“那我应该找谁呢？”

上司为难道：“我没有权限调动你，你去学院任务申请页面提个申请上去吧。”

曜灵回去打开页面，刚刚弹出来，头顶的监控发出刺耳的警告：

“外部网页！请立刻退出。已计时3秒，4秒……”

曜灵愤愤关闭，继续坐牢。

好不容易提出的申请石沉大海，在第十天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曜灵在一天天的折磨中甚至产生了不该怀疑容与的懊悔，他不会这么无聊整这种持续精神攻击的东西。

第十二天，就在曜灵几乎精神崩溃想着不然算了，有异形就有异形，关自己什么事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会议通知。

通知说大领导来视察。

曜灵眼睛一亮，楼皓要来了。

当天下班心情都愉悦了不少，难得没有直奔宿舍，反常地请了半天假，戴着帽子口罩去公园坐了一下午。

这十几天才是真正的和社会脱节。

她打开新闻，才发现“联盟与帝国巡查舰遭异形攻击”这一词条挂在榜一已经足足有一周了。

两国损失不一，外交部夹枪带棒。

另一条新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窜——“皇女科妮莉亚前往冲突地调查，现场遗留桃源武器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