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休息下吧。”铭一双手端着药,递给魏闻寒:“让下人来服侍沈美人。”
“不用。”
魏闻寒双手扶起昏迷的沈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左手轻轻掰开没有血色的嘴唇,右手将汤药缓缓送到他口中。
昏迷的沈时没有自主吞咽的能力,药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魏闻寒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动作轻柔。
每次喂药,总是喝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但还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喂。
“乖,多喝一点。喝了药就病就好,病好了就能吃很多好吃的。”魏闻寒哄着,可被哄着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五天,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重复。
一个衣不解带日日夜夜坐在床边照顾着,稍微一丝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一个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日日沉睡。
魏闻寒亲手将沈时被药染成褐色的里衣脱下,换上新的里衣,盖上锦被,修长的手指将他额头的碎发拢到耳边。
五天,床上的人虽然还是紧闭着双眼,但是呼吸渐渐平稳。
偶尔,眼皮微动。
每一次的细微的眼动,都能让魏闻寒狂喜,期许着下一秒就能睁开。
可是等了许久,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还是紧紧闭着。
脸颊和手上褐色血痂已经掉了,留下些许泛白新生的皮肤。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魏闻寒还是每日细细涂上珍珠玉肤霜。
如果沈时醒过来,肯定又要说男子汉大丈夫,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可床上的人儿,双目紧闭,两颊的肉都凹进去了。
魏闻寒托着他的手,将珍珠玉肤霜抹遍整只手,指缝都不放过,一遍一遍细细按摩。
“以后叫你小懒猪好了,睡这么久都不醒。”魏闻寒手轻轻拂着沈时日渐消瘦的脸颊,语气中满是哀求:“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喵——。”的一声,打破了寝殿内安静。钱来在门口闻到熟悉的味道,四脚欢快跑了起来,脖子上的小金铃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刚要跳上床,就被魏闻寒捏住后脖子,阻止它上床,严厉道:“不可以。”
“喵?”钱来疑问。
魏闻寒生怕吵到沉睡的沈时,轻声对着小猫说:“他要好好休养,不能和你玩儿。”
“喵?”
“再吵,扣你小鱼干。”
“喵——。”钱来像是听懂了,一下就激动起来,前爪在空中乱抓:“喵——。”
喵喵不停,像是在说:“不行,不能扣我小鱼干。”
魏闻寒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猫脸,脑子里却是沈时生气的狐狸眼。一听到扣月钱,就气鼓鼓。看着一主一猫相同的表情,不免轻笑出声。手指点了点小猫湿漉漉的小鼻子:“你呀,怎么和他一样。”
命人将小猫送出寝殿,魏闻寒坐在床边,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手拂着沈时凹下去的脸颊,轻轻说:“钱来和你一样,听不得扣钱。你再不醒过来,月钱就被我扣光咯。”
刚说完,就见沈时薄薄眼皮下的眼珠来回动了下,很轻微很短促。
魏闻寒紧紧盯着眼里满是欣喜,好似下一秒那漂亮的狐狸眼就能够睁开,干干净净看着他。但是动了两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快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
将眼里的失望压了压,魏闻寒俯下身子,额头贴着沈时的额头,静静看着他卷翘的睫毛说:“不扣你月钱,只要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我给你加月钱。”
鼻尖碰了碰沈时的鼻尖,微微不满但是带着满满宠溺:“你就是个小财迷。不提钱就不动!”
许久,就听到魏闻寒对着下人吩咐道:“更衣,提审楚美钰。”
“是。”下人鱼贯而入,为魏闻寒梳洗更衣。
地牢没有一丝外界射入的光线,燃得正旺的火把在墙面立着,燃动的火苗将地牢内的影子照得扭曲变形。里面空气浑浊窒息,血腥味腐烂味各种味道混合发酵在一起。
而里面独独最不缺的就是惨叫。
熟悉的声音没日没夜传到自己耳中,楚美钰愤怒绝望不已,但又无能为力。
魏闻寒将他单独关押,断水断食。简单地处理了下他的伤口,不让他痛快死也不让他舒服活。
磨着他,耗着他。
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楚美钰舔了舔干到发裂的嘴唇,用牙齿咬了下去,血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血液堪堪缓解了下嘴里的干涸。眼皮重到撑不开,就这样耷拉着。他无力的靠在墙壁上,意识模糊。
耳边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声刺痛他的耳膜,血腥味也愈发浓烈。
就在他要昏死过去时,一股冷风冲进地牢,将牢内的血腥气豁然冲淡,楚美钰瞬间意识清醒过来,耳朵听到锁链打开的声音。
楚美钰咧嘴大笑,嘴唇被突然的大动作扯开,撕裂的嘴唇鲜血直流,阴暗的光线下甚是渗人:“等不了吗,王爷?”
楚美钰睁开眼睛,头往上抬抬,魏闻寒眼里嗜杀冷意直直撞进他的眼眸,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狱卒一左一右扯过楚美钰的胳膊,将他拖到行刑房,绑在木架上。
楚美钰浑身无力,只能靠绑着他胳臂的铁链将他牢牢定住。他垂着脖子,散乱的长发遮住他的脸,沉重的呼吸扫过脸前的发尾微微浮动。
魏闻寒端坐在椅子上,屏退所有人。
行刑房中,就两人。
许久,楚美钰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嘶哑:“王爷,盟约还是有效的,不知王爷考虑得如何?”他还不忘刺激下魏闻寒:“这几日滋味如何,不好过吧。”
“他还未醒。”
“——。”楚美钰眼神一紧,眼里的愧疚涌了上来,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回答。
“他从未有害人之心。”
“我——。”楚美钰不知如何回答。
他知道整件事只有沈时是无辜的,但也只有他被伤害的最深。
“他还在替你求情。”
“那又怎么样?”他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魏闻寒,愤慨道:“有的路就要踩着他人往前走,王爷不是比我更明白吗?”楚美钰吸了口气,放缓语气:“现在的决定权在王爷,并不在我。王爷烧毁的黄帛还可以重新写一份,只要王爷点头,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不是吗,王爷?”
魏闻寒无视他话中的威胁意味,自顾说道:“牢中三十余人都是你的族人。就算你安排在周密,本王一样可以挖地三尺将他们找到。小的也就十三四岁,本有着大好年华。”
“你——。”
“每日本王会命人折磨一人,慢慢折磨致死。再将他们烹其肉熬其骨,让你们每日食之,如何?”
“疯子,你个疯子。”楚美钰目眦欲裂,被铁链绑住的双手紧握成拳,扯得链条哗哗作响,大声吼道:“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魏闻寒冷笑:“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报应到他身上吗?”
“在报应到他身上之前,本王会将所有一切斩草除根。”魏闻寒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楚美钰,冰冷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交出解药,不然,你的族人都会因为你,成为你每日的食粮,日日在你腹中哀鸣。”
“你——,你——。”
“本王还要将他们的尸骨肢解,让野狗啃食,死后不得全尸,让他们不入轮回。”
“疯子,你会有报应的。”楚美钰满眼赤红,干涸的嗓音混着鲜血吼了出来:“你会有报应的。”
“本王给你时间慢慢考虑。”魏闻寒阴冷的声音传到楚美钰耳中,让他遍体生寒:“等牢中只剩你一人时,本王会亲自带兵去踏平你的国家。本王会让你亲眼看见,每一个你在乎的人死在长矛利箭之下。”
“魏闻寒,你不得好死。啊——,你不得好死!”
校场。
魏闻寒端坐在比武台上,手里捧着白釉刻花盏,透过袅袅热气,扫了一眼跪一地的众人,悠悠品着茶。
正午时分,太阳在空中肆无忌惮释放热意。整个校场上空没有一丝遮挡,炽热的光线直直射下,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温度。
但是跪在地上的人,浑身发着抖,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额头的汗一滴滴掉在地上,打湿一片。额上的汗水糊住了眼睛,却不敢用手去擦一下。
偶然一丝风吹过旗幔,放出呼呼的声音,底下人都会被吓得一抖。
气氛安静紧张到极致!!
啪的一声,魏闻寒将手中的白釉刻花盏置于案上。
底下的人抖得更厉害了,脸上没了血色,眼里尽是恐惧,身体控制不住直接跪趴在地上。
铭一向前走了两步,开始一一细数罪状,不留一丝余地:“赖管事收受贿赂,安排细作入府。杖毙。将赖管事家眷一众逐出王府,重新发卖,男丁发卖徭役,女丁发卖为妓。永不得赎身。”
铭一话音刚落。两名侍卫拖着全身瘫软却被绑住手脚的赖管事,扔在众人面前。
手臂粗前段满是铁刺的棍棒,一棍一棍往下砸。撕心裂肺的嚎叫响彻整个校场。侍卫每棍都很精准砸在赖管事的背、手、脚上,堪堪避开他的头。
血肉模糊的赖管事原地打滚,嚎叫哀求声声刺进众人的耳膜:“啊——,饶了我吧!求王爷,饶了我——,啊——。”
直至赤红的血液将那块地方染得通红,赖管家停住了声息,一动不动。
侍卫探了探鼻息,确认已经没有呼吸,对着魏闻寒禀报:“回王爷,赖管事已杖毙。”
但是却没有将他的尸首拖下去,任他继续丢在校场上。
在场的众人无不脸色惨白,但是没人刚发出一丝声音。血腥的味道在烈日的照射下分外清晰,毫不留情钻进鼻腔,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有甚者当场晕厥过去,但被侍卫一脚踢醒,惊慌失措重新跪好,生怕慢了一秒就重蹈赖管事的覆辙。
铭一继续:“宋管家监管不力,罚两年月钱,杖二十。”
“谢王爷开恩。”宋千抖着声音领命。
“小福子,以及当日随行侍卫,护卫不力,罚三年月钱,杖二十。”
“谢王爷开恩。”众人身体发软,哆哆嗦嗦领命。
“其他一众懈怠者,皆罚半年月钱。”
“谢王爷开恩。”
铭一宣读完,垂手立在一侧,等着魏闻寒指示。
看见魏闻寒摆了下手,铭一直接下令,将赖管事一众家眷不管男女老少拖出王府。
接着,侍卫将宋管家、小福子一众人按趴在地上。见铭一手一扬,板子重重打在宋管家他们身上。
哀嚎声四起,血腥味四散。
“一、二、三、四——。”
数数的声音,清晰冷血。一下一下敲在耳膜上,尖锐得可怕。
没有被杖责的众人,无不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抬头。板子没有一块打在他们身上,但是每一声都刺进他们心里。
哀嚎声渐渐虚弱,血腥味更甚。
“二十杖,毕。”
宋管家和小福子已经昏死过去,侍卫一盆冷水就将他们浇醒,疼痛即刻传遍全身。他们却不敢发出哀嚎,只能用牙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将哀嚎堵在嗓子里。
烈日当头,没有一丝凉风。被杖责的众人昏死过去又被浇醒,没有被杖责的众人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发出声音,蝉声分外刺耳。
直到有下人来报,太医已经开始给沈时就诊,这场酷刑才结束。
魏闻寒站起身,扫了眼众人:“你们最好记住,命只有一条。
魏闻寒到寝殿时,太医正在给沈时把脉。一挥手免了太医行礼,让他们安心就诊。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太医们回报。
“王爷,沈公子伤势过重,伤及肺腑,虽基本平稳,但仍需实时注意。”
“沈公子所中之毒,乃独云国独有。我等自当竭尽全力。”
“沈公子所服之药,也重新调配。”
“现给沈公子施针。”
魏闻寒解开沈时里衣,原本细瘦的胸膛现在瘦可见骨。匕首刺破的伤口,皮肉外翻,在白玉无瑕的肌肤上分外刺眼。
太医将银针一根根刺入穴位,许是被痛到。沈时挣扎了下,魏闻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