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何拉着温识砚在巷子兜兜转转又从另一头出来，身后苏辞谦的身影才再没看见。
“看来是追黄子他俩去了。”
温识砚额上也附上了一层薄汗，不问所以地跟着跑了这么远，大致也分清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们经常被苏总抓吗？”温识砚问。
“三天两头总能撞见一次，”霄何努力控制着气息，“平时要是看见了，就往巷子里一钻，他就看不见了，然后再从消防通道上去就行了，今天也是倒霉，买个水都能被撞个正着。”
温识砚轻声地应他，掌心的微润触感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手上。
从刚刚就被牵着了，跑得太急忙，他和霄何两个人都没太在意。
“我跟你讲，你明天见着苏总别提这事，不然到时候开家长会他又该跟你爸妈絮叨个不停……”霄何突然想到：“虽然可能你没什么压力，但苏总该说的他还是得说。”
“跟你说呢，听没听见？”霄何见这个人在分神，眉间一紧，“你看什么呢……”
温识砚笑着轻握了握，“还要握多久啊，霄何同学。”
我特么！
“……”霄何看着两个人交叠的手，一时难以言喻，施施然撒开。
温识砚看了眼周围，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霄何，你很介意我吗？”温识砚直言道。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霄何愣在原地，不由得去思考温识砚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胡说八道什么啊？”
“不介意？”温识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看向我的时候总在躲着我？”
这能叫躲？
霄何百思不得其解中却下意识地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是你很莫名其妙好吗？”
“？”温识砚歪了歪头。
“就比如你突然的态度转变，突然要加我联系方式，突然出现在奶茶店，再比如现在，你突然……问我这些话。”霄何轻咳了一声，将头偏过，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霄何，那你觉得我这样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宵何半信半疑，讪笑着：“你总不能是为了巷子里的南瓜饼吧？”
温识砚忍不住轻笑出声，“好像也可以，但是我说过了，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想不明白？”霄何想不通，论学习层面，他俩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论别的层面……好像也算不上。
“不明白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和你好？”温识砚绕了个圈又站在霄何面前。
宵何细细听着，听到最末一脸错愕。
“什么叫和我好？！”
温识砚故作反思，眼睛咕噜地转着，“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就这样？”
“那不然？你觉得我还能图你什么？”温识砚转念一想，意味不明道：“确实也是有所图，图你给我带个路。”
霄何脑海里季云和温识砚相处的画面蓦地一晃而过，支支吾吾：“那个……你们学霸……不都爱和学霸相处吗？”
“季云？”他倏然顿悟，明白霄何在别扭什么，“霄何，你交朋友都是这么有顾虑的吗？”
那倒不是……
霄何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不说话？”温识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就是没顾虑。”
霄何挣扎半天没说话。
“就我和黄子丁凯他们那样的……”霄何打量了下他，苦口婆心：“我们这样的太粗野了，你和我们混成一团像什么样？”
“霄何，苏总才刚追丢。”温识砚无奈地看着他。
“我……”霄何语塞，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犹豫絮叨。
“你和黄子他们怎么接触的，就这样对我吧。”
霄何看着他，不由得想：你和黄子他们哪一样，他们皮糙肉厚的……
“我没试过和学霸接触。”霄何一板一眼地说道。
“你很反感我吗？”
“……那倒也没有。”
他对他也算不上反感，充其量就像拿杆挑果子，树没够着杆先断了的满腹牢骚。
和温识砚相处，对他来说又很像一场游戏，你追我赶里都在互相揣度是谁先会认输。
这可能是霄何潜意识里的争锋，但忽然卸下那股劲儿，多少是不自然的。
“那这不能成为理由，数学题可以检验，也得试了才知道结果对不对。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是你眼里的那个？”温识砚不置可否，开口道：“你就当这是学霸的叛逆期吧。”
“那你这叛逆期来得也是够晚的。”霄何扯着嘴角，轻讽道。
温识砚笑出了声，眸色变得深重，嘴角仍挂在唇边。
两人踩着红砖路并肩而行，温识砚低语：“霄何，是人都会有秘密的。”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霄何耳边，“哦，然后呢，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是奥特曼转世，你现在要去执行任务打怪兽吧？”
“你要突然说这个，那我可真是吓死，我真的得给你打个车去脑科看看了。”
霄何说完还用很奇怪的视线盯着他。
为了不辜负他的期待，温识砚还蹙着眉深思熟虑一番，谨慎开口：“如果我有这种需要，我一定会让你帮我联系，但现在暂时还用不上。”
他郑重其事的状态倒是给霄何整无语了，“你可真行……”
夜幕笼罩，天边一片灰沉沉，云层随风而动月光在风中若隐若现。
两个人走出大路，对面就是个中心公园，正是八九点，广场舞的舞曲在街道的另一头都能听见。
宵何和温识砚仅仅只是路过，都能撞见熟人。
他家楼下的李奶奶，经常在这块约着小姐妹跳广场舞。
宵何见了只想拉着温识砚赶紧远离这块地，不怕什么就怕这些老人又拿他说事，每次撞见他看他的眼神都没落着一个好的。
“别看了，走了。”宵何拽了拽他。
温识砚还没动身，广场舞的音乐骤停，列好队伍的那群人哗然，天太黑忽明忽闪的灯光晃得眼睛看不清她们的脸上表情，只听见不耐烦的低语。
“怎么又坏了啊……会费都交了怎么都不买个好点的……”
李奶奶握着把大红扇子，拉着小姐妹往宵何那边靠。
躲都躲不及，就被老太太眼尖看见，“这不是楼上冯家那大小子嘛。”
心情一下子变得不太明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能预料得到，但又实在是不想跟她在这里耗费精力。
宵何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耐烦，为表尊重地打了声招呼，就表示要走。
她们带的移动音箱还没修好，正是嫌没有闲话聊，不管宵何扇子直直拦在他们两人中间。
这块被树荫遮住，愈发的看不清，李奶奶还刻意觑着打量温识砚。
“哎哟，冯家小子，新朋友啊，头一回见哟。”就乐意做那些让人迷途知返的事儿，她站在温识砚身边小声地教诲：“看你小子一表人才怎么跟着这小子混，他浑得很哟，书读不好还欺负他爸嘞……”
李奶奶的话有预兆地砸向宵何，本来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听着这话又忍不住怒火中烧。
“老太太，你差不多也行了，每回见着人就得说，我是偷拿了你家挂窗台晒的腊肉了还是怎地？要不我给你买个喇叭再载着你游趟街，您看成吗？”
宵何字字没好气，大街上碰着这事儿也真的是倒霉。
回回碰着他都得跟他身边人讽刺他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上哪儿花钱找了个黑子专门黑他，真是敬业得很。
李奶奶瞪着眼珠子，反应很震惊，理所当然地道：“事实就这样，还不让人说了，真的是……”
转头就和看得云里雾里的老姐妹贴耳朵，声音扬得巨大声，生怕霄何听不见，“……后爸养的──”
霄何努力维持的极好态度瞬间破防，顾及她年纪大，身旁还有与此事无关的人，竭力压抑着奔涌的情绪。
落在腿边的手用力地蜷了蜷，正准备转身走，腕上覆上了一股清凉，温识砚伸手将他挡在身后。
光影交错间，他只能看见温识砚分明的下颌线，板直地将他护在身后。
“你先去那边等我一下。”
温识砚指着身后花圈后面的那棵树下。
霄何眉头发紧，低声问：“你想干嘛？”
“先过去，我马上来。”
他能明显感觉到温识砚的状态和前一刻的不一样，整个像在克制，说话都变得没有起伏。
这件事本来也是和温识砚无关，他就是被迫被接收了这些讯息，没必要让他替他出头。
他是怎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会怎么样去活，都不需要去向别人证明，那是他自己的生活，过得顺意他们也只能看着笑笑，混得差也只是他们闲暇之余谈论的话题。
日子是自己在过，他怎么混，交什么朋友，关她屁事啊？！
也不想给温识砚找麻烦，万一给她闹不高兴了直接当面撒泼打滚你也是拿她半点办法没有，说再多也只会是自讨没趣。
“没必要跟她说什么，我们走就行了。”霄何道。
“你先过去。”
温识砚态度强硬，霄何也不能将他敲晕扛走，只好妥协道：“好吧好吧，但你别搞些有的没的，这老太太难缠得紧。”
“知道了。”
见温识砚板着的脸舒展开来，语气也变得适中，霄何才放心。
真怕这个学霸脑子一抽抽上去就给李老太一个教育，他是跑还是不跑？
按照吩咐，霄何老老实实地站在树底下，这边比那边更黑，他站在这都看不见脚底，但倒是清净得很，来往也没人。他倚着树看着那边。
温识砚不知道低头跟李奶奶说了什么，老太太一把捂住嘴巴，一脸惊诧样。霄何还想再看清点，温识砚脚一挪，后背给挡得死死的。
不给听就说不给听，也没说不让看，让他站这么老远还故意挡着！
霄何站在原地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