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案牵扯了太多精力的梅若溪，在终于开完庭后，腾出时间为韩叙收拾出发的行李，提早这么久过去，其实生活费用都是不菲的开支，但是梅若溪怕，怕他继续掺合下去，被石寒枫知道，也怕他对简臻真的生出非她不可的决心。

韩叙并不知道梅若溪如此的担忧，以及这件案子背后的故事，他只是为不能帮到梅若溪而遗憾。在梅若溪收拾东西的时候，跟在身后，试图找点话题。

“其实，我挺舍不得你的。”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说真的，我这次去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春节我就去看你了，不会太久。”

梅若溪其实心里也有点不放心，这是姐弟俩第一次分隔这么远。语重心长的交代了诸多事项，最后才在韩叙无可奈何认输的表情下打住。

“知道的你是我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妈，这么爱说教，怎么不自己生个孩子管管啊。”

说到最后，韩叙有点赌气，虽然知道她是为他好，但是大约是这件事办的实在糟糕，因此，面对梅若溪过度的关心，反而生出些微的反抗，他不配她这样。

梅若溪听到孩子的话题，终于沉默，连晚安都没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韩叙只当她是累了也是生气了，打定主意先不打扰，明天早晨做一顿丰盛的早餐赔罪。

梅若溪在想，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是愤怒的，也是惊讶的，她一直以为那些无数个工作中仰视的目光，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不管老罗是出于商业目的还是其他什么心理，总之那一次酒后的安排，其实给了她一个半推半就的机会。

没有人相信，她是发自内心的对陆云升有好感，就像每一个看电视剧的人，都会或多或少觉得康雅思看上贺峰是图钱。没有人不想在更高的平台眺望风景，但是梅若溪觉得，自己的天分与努力，都足以有资格走到巅峰陪在他身边，纵然是有一些捷径，但是也要她能够坐的稳那个位置。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

骗石寒枫，想等孩子足够大去做穿刺提取DNA，其实私心里还是希望有机会生下，再凭借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走到陆云升的面前，告诉他：看，我一个人也足以抚养他长大，我有足够的能力走到你的面前，得到你的另眼看待。

少女情怀，在残酷的现实里被击碎。

梅若溪用手上最大的一个案子，换取了石寒枫的合作，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把握他会同意。只是那个时候，江湖传闻实在太多，她筛选过滤最后得出结论，石寒枫一心往上爬，且是完全没有绯闻的工作狂。

试探的结果就是，他真的连婚姻都可以出卖。等价交换之后，他绅士的借出自己的别墅供她休养，如果不是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实在太过焦虑，也不至于会在攀登露台的时候跌落导致流产。

那间别墅，是梅若溪梦开始和结束的地方。她没有想到，在那里留下的摄像头，如今还能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调出云端数据，忽然发现，近段时间画面全部是黑色的，拍摄正常，上传正常，但是画面全暗，她马上明白过来，石寒枫发现了，并且堵上了这个漏洞，还是以她难以发现的形式，毕竟，如果暴力拆除，她会收到警报。

本已躺下的梅若溪，爬起来，摸到烟盒，点了一支。

手里的证据，并不算有力，虽然可以用作恐吓或者心理战，但是距离制胜，尚有距离。

代持的股权，明面上交了出去，实际上交割的款项足以覆盖最初的成本还有的赚，她忽然觉得，这一切是否是石寒枫在其中作祟，她拿了这笔不算多也不算少的酬劳，就此得与云芜划清界限。

这是对她的保护？

把她摘了出来，无论从何种角度，她都是受益方之一。想起韩叙的话，梅若溪在想，似乎，石寒枫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若非他知道自己最不堪的过往，两个人是否也会有些机会呢？

烟，抽的狠了点，连带着咳嗽也心肺具损，疼痛让梅若溪的情绪更加低落，似乎自己一直以来拼命想要抓取的，总会欠缺那么一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领证的第一晚，石寒枫被吴非一个电话叫回了律所加班，快到十点了，才有空给简臻发了消息，叮嘱她早点睡，他今晚可能需要通宵。

通宵的石寒枫，在办公室接到梅若溪的电话。

“出来喝一杯？”

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过去的恣意全然不同。

已经十二点过，石寒枫原本想早点结束工作赶回去的，不管怎么说，新婚第一天留下简臻一个人，还是怕她会多想。

“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话一出口，梅若溪就觉得有点过了，赶忙找补，“有点烦躁，想找你答疑解惑。”

“开庭的效果不是挺好吗？”他有关注，媒体那边的报道中规中矩，更多是对现行司法实践的反思，并刻意屏蔽了男女对立的讨论。

“不是，就是……家里的事……有点烦。”

罢了，既然已经过了十二天，就是新的一天了，还是送份礼物弥补简臻吧。

两人约在了长乐路的一家小酒馆，彼此都不曾来过，梅若溪先到，看到他进来，抱歉地表示：“太破，没你爱的红酒。”

石寒枫没有表态，对于烟酒他都很克制，又不是非喝不可，于是，梅若溪点了一杯名为“浮生”的鸡尾酒，石寒枫要了杯生啤，权当作陪。

“小叙，明天要走了。”

石寒枫挑眉，没听过的名字。

“就是我弟弟，”梅若溪补充，想起来，虽然和他说过自己有个弟弟，但是一直没有具体聊过，毕竟，当初双方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到需要见家人的地步，当时本着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原则，现在，她有点后悔，如果他早点了解她的家庭，会不会现在就没那么狠绝？

“我和我弟弟，是异父异母，这你知道的……但是，不得不说，韩叔叔对我和我妈是真的好，没有他俩走到一起，我都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

韩？

“你弟弟，叫韩叙？”

梅若溪点点头，“很好听是不是？整个人也挺含蓄的，小时候胆子小，长的又白净，总被同学捉弄嘲笑他是小女生……”

他到底是疏忽了，当初找梅若溪介绍的上戏学生，就应该想到，这些年轻人的关系，势必是和她身边的人有关。

看来，那个小男生和她弟弟关系很是不错，于是她弟弟直接拿上了剧本，演了石寒枫安排的戏码。

还好，还好，他发现的及时，从简臻手机上的吊坠开始，他不动声色的去调查了她的交友圈。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个男生和梅若溪居然有这样的关系。

“他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梅若溪叹息。

“怎么，舍不得？”他知道，他雇来的店员，是要出去留学的。他当时选择这样背景的人，也是考虑到后续不会有遗留的麻烦。

“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其实还没到开学的时间，是我坚持送他走。”

“他……是做了什么让你很生气的事？”

梅若溪酒量其实可以，但是连续两杯喝的又急又猛，这会儿有点上头。

“他……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想要帮我，怎么会惹我生气，就是因为太懂事了，才让人心疼。”

梅若溪在思考，要不要说出来，韩叙对简臻的心思，现在既然云芜的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是不是，她可以给石寒枫卖一个人情，换取一些以后呢？?石寒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似是鼓励，其实内心已经基本勾勒出了故事的全貌。原来，韩叙还有这样的心思，倒是没看出来，也不知道是梅若溪调教的还是……

“我知道，陆云升想让你从受害人家属下手，是不是？毕竟，万一最后肇事司机和他有关，签署谅解协议书，是减刑甚至缓刑的基础，他不缺钱赔偿，但是他缺让受害人谅解的理由。”

“所以，韩叙去接触了受害人家属，也就是，简臻？”

语气是疑问的，态度却是肯定的。

但是梅若溪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韩叙只是一个看店的，怎么就能这么巧的遇到简臻。

始作俑者石寒枫并没有提这一点，他看着梅若溪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不知道她此刻才说出来，目的何在。结合那一次精心送上的证据，梅若溪，应该另有所图。

“他很傻，他本来以为他能打动简臻，这个傻孩子，死的是人家的亲生父母啊，凭他？也敢有把握说服？”

石寒枫知道，梅若溪的母亲也是意外去世，确切的说，也算是交通事故的一种。现在看来，姐弟俩相依为命，那么父母应该是一同去了。

“送他走，是怕他有危险？”

梅若溪摇摇头，法治社会，陆云升还不至于对外围无关人等下死手。何况，案件并不明朗，也许就此掩埋真相，成为陈年旧案，最终不了了之。

“老狐狸，对这个案子这么看重，我一直觉得，他是知道肇事的人的，或者说，有推测，不要说，小叙一己之力不能改变什么，就算能，我也不想他搅合进来。”

“你，对陆云升……”

梅若溪吸吸鼻子，崇敬有的，慕强有的，甚至一些贪念，也是有的，但是此刻，走到如今，她看出来了，陆云升虽然一再委婉的关照她业绩，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少次，他让她在会客室等着，磨她的耐性，吊她的胃口，要的不过是她的低眉顺眼与诚服，她丝毫没有同他议价的筹码。

“父母走了之后，我和小叙相依为命，那个时候，我在想，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权力能叫人粉身碎骨，我们呢，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从出事到拿到赔偿，过了那么久，钱，就这么换了人命，换了我们亲属的沉默，我承认，我学法律做法律，曾经也想着靠自己能有什么改变……”

石寒枫很懂这种感受，曾经，他也是将法律作为武器来学习，并且妄图运用的。

“结果呢，泽禹的业务你不会不清楚吧？这种小贷就是社会毒瘤，但是不影响陆云升赚的钵满体满，我承认，曾经，我是想，既然他对我也有兴趣，我为什么不踩着他实现我自己的理想……”

那个盘算着生下孩子以此成为筹码的梅若溪，还有理想么？没有了，在她被□□对待的时候，她是鱼肉，人为刀俎，她不服输的个性让她既然无法拒绝不如躺着享受，她咽下了老罗给的这份苦，想着，既然苦吃了，就必须有回报。

她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现在，她开始有一点点顾忌石寒枫了。如果当初没有一念之错，也许他们现在，可能会有一点希望吧。

“不说了，喝酒。”梅若溪和石寒枫碰杯，有人听她说，她很高兴，也逐渐放松下来。

最后，梅若溪还是喝多了，石寒枫安排司机送她，她却拉着他不放，将哭未哭的样子，搞得石寒枫心烦异常，只好陪坐在后排，等她情绪消化掉。

是韩叙来开的门，看到石寒枫的时候，他愣住了。

“你姐姐喝多了。”

“哦，”韩叙愣过神，赶紧过来扶过梅若溪，将她送回房间，才折返回来。

“谢谢你送我姐回来，我姐她……”

“她喝的有点多，”石寒枫一贯的冷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们今晚在一起？”韩叙睡的早，不知道梅若溪什么时候出去的。这话问的，充满小心翼翼的试探。

石寒枫挑眉，他到底是误会了什么，还是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对，如果他知道，他何必接这单活儿，绕这么大一个圈，他完全可能直接冲到恒天，求自己帮衬梅若溪。

“她，担心你，舍不得你，所以情绪有点不稳定，出来喝了几杯。”

“她找你？”

“不然呢？”

“那她一定很信任你。”

韩叙知道，梅若溪没什么朋友，自从她三年前忽然开始走妖艳的风格，随着职位的飞速提升，人缘关系却是一落千丈，不止一次和他抱怨，都没有姐妹淘陪她一起泡酒吧。

石寒枫艰难的笑笑，没有表示。或许吧，她不是信任，只是觉得还可以紧紧抓住他，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曾经的那点惺惺相惜，也败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利用里。

原本就没什么情感可言的两个人，谈什么互信呢？

如果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