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明的嘴角轻轻扬起,那抹淡淡的笑里,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像是知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这个世界,竟还有这样的一面吗?真是有意思啊。
江自明微微欠身,修长有力的手臂向前伸展,越过桌面,将那张演算纸连着下面的练习册推了过来。
练习册上写着三个大字—李岁澜。
通过书页的折痕,江自明翻到了刚才那道困扰她许久的物理题。他目光一扫,解题思路如同电流般瞬间在脑海中形成,江自明顺手拿起她的笔,答案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
“这么简单吗?”
江自明有些意犹未尽,那只是一道初中的物理题,他做起来毫不费力。
他将书推了回去,看了眼空荡荡的座位,起身离开了图书馆。
时间一晃,又来到了晚上的十点钟。
虽然江自明隐隐觉得只有那三分钟的记忆是真实的,但他还是不认为自己会被父母亲手推下暾暮山。
整条街道被如墨的夜色笼罩着,江自明独自坐在长椅上,身边的银杏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光影。他平时晚上是极少出门的,现在因为那个奇怪的女孩,倒是难得的出来欣赏月色。
夜色沉沉,繁星闪烁。一团团薄云悄然聚拢,似是被无形的力量操纵着,转瞬之间化作一个笑脸。江自明静静地看着那张笑脸,是那张纸上画出的那个,也是那件衣服上的图案。
又是同一个笑脸,江自明不禁思索着,这个笑脸到底是什么意思?
……
7月21号,凌晨一点钟。
车轮飞转,引擎轰鸣,一辆黑色轿车一路疾驰,终于抵达了暾暮山山脚下。江自明抬眼望去,山并不算高,但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直入云霄。
此时,夜色还未退去,整座山都被深蓝的暗色笼罩着,皎月高悬于空,落下一地的银辉。
一家三口踏上了登山之路,这条山路平坦开阔,错落有致的石板走起来轻松又惬意,仿佛不是在爬山,而是悠闲地漫步。
江父时不时会开口感慨一下过去的日子,江母笑着用手肘碰他。
“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别老是提那些旧事。”
“是啊,要不是我们从大安村来到了拂云市,又有……贵人相助,怎么会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江父的语气里尽是感慨,满脸的追忆之色。
到了半山腰时,三人才稍作休息。
立于半山腰上,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远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近处,莽莽群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十分钟后,三人继续沿着石板路向上攀爬。
江自明的脚步愈发沉重,每向上迈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担,在低处时游刃有余的姿态已然荡然无存。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顺着脸颊,滑入脖颈间。
江自明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能登顶了。他咬着牙,眼神坚定,以前又不是没有来过,没什么难的!
他的父母并排着走在他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儿子有没有跟上。二人步伐稳健,呼吸均匀,像是漫步于清幽小径上。
江父回头一看,与儿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忍不住打趣道:“明明,天天练拳击,连这点体力都没有吗?”
江自明抬起头,咽了口唾沫,气息有些不稳,“爸,我哪能跟您比,您跟我妈两个人天天跑步,体力不知道比我好多少。”
江母也转过头来,笑着说道:“明明,加油啊,我们在山顶等你。”
江自明苦笑了一声,他确实是很久没有锻炼过了,前几天才开始练习拳击。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的天际被一抹亮色撕开一条小口,金色的光芒一点点地渗透出来,一场盛大的日出即将来临。
三人历经艰辛,花费了四个小时终于登顶暾暮山。山风轻拂过,吹散了他们攀登的疲惫。
江自明远眺着,东方天际的那道小口越来越大,天际已被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交织出梦幻的色彩。天边的朝阳蓄势待发,马上就要冲破云霞,带来新一天的曙光。
终于,金黄色光球从天际线中跃出,刹那间,万道金光齐齐射出,亮得人睁不开眼睛。
三人坐在地上,开始为江自明庆祝他的18岁生日。山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却觉得自己收到了最好的礼物—父母的祝福。
江父忽的站起,俯瞰着连绵群山与广袤大地,天地间的辽阔让他的内心豁然开朗,对着江自明朗声说道:
“明明你记住了,以后的路不管多难走,你都要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我们不求你对社会,对国家有多么大的贡献,但你一定要守法,不能做坏事。”
江自明重重地点头,“爸,你放心吧,你儿子没那个胆子。”
时间一晃而过,为了能在下山时感受日落,三人一致决定在四点钟下山,这样能在山腰处看到最美的日落。
下山途中,来时的路早已被烈日炙烤得滚烫,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脚底传来的灼热感。没走多远,江父便带着他们拐进了一条隐匿在山林间的小路,才觉得暑气渐消。
江自明抬头向四周张望,“往这里走还能看到日落吗?”
“当然能啦,走吧,明明。”江母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赶紧跟上。
这条小路是江自明从未来过的,它藏于山林深处,被层层枝叶环绕着,只偶尔漏下几缕阳光,带来丝丝暖意。
这条小路很窄,一行三个人排成一列,江自明走在最中间,前面是他的爸爸,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妈妈。周围很是安静,许是父母累了,也没有任何交流,只有脚步声和偶尔踩到树叶的沙沙声响,在这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自明的思绪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三天莫名其妙的记忆。即便他已经坚定地认为其中大部分都是虚假的记忆,根本就不属于自己,只有最后那三分钟的记忆才是真实的,属于自己的。
那三分钟里的绝望、无助是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坠地时的痛感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日光被树枝裁剪成细碎的光影,洒在林间。三人透过树缝,看到落日的余晖慢慢将天边染成迷人的橙红色,与山林间大片的翠绿交织浸染着,分不清哪边是山林,哪边是余晖。
暮色渐渐晕染开来,晕染了整片天空。
……
江自明回到家,洗漱收拾一番后,一看时间,居然快要到十点钟了。莫名地,他的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不像好事也不像坏事。
没由来的,他又想到了那三分钟的记忆。
十点整。
江自明像是有什么预感般,靠近玻璃窗边,此时一个女孩毫无征兆地出现。皎皎月色下,她与他的眼神交汇那一刻,让他的呼吸一滞。
果然是她,图书馆里的那个女孩。
“反应挺快嘛,三天前就意识到了。”
女孩微微抬眸,眼神里古井无波,像一潭静谧的湖水,没有丝毫情绪,可语气中却带着别样的兴致。
“那三分钟里,痛感是真的,经历是假的,对吧?”
“不对哦,”女孩冲他摇了摇头,一脸神秘道:“经历是假的,痛感又怎么能是真的呢?”
“经历也是真的?”江自明有些不可置信,那三分钟的记忆里,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己的痛苦、绝望和无助。
如果在那三分钟里的经历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
“是有两个世界吗?在那三分钟记忆中的‘我’和‘我’的父母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江自明微微仰头,眼神从迷茫变得坚定,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微笑。
“你早就该想到的哦,刚才夸你的话我就先收回了。”
女孩眉眼弯弯,同样笑得很开心,但眼神仍是不带一丝情绪。突然,她手指一扬,整个人在空中被压缩,被掏干,直至变为一个笑脸。
江自明双眸微眯,果然,又是那个熟悉的笑脸。
笑脸看起来极其的抽象,两条弯弯的红色线条和一条加粗加长的红色线条,让这个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笑脸眉眼弯弯,嘴巴大张,“虽然你有些迟钝,但我还是会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江自明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愣愣地看着它。
“是的哦,”笑脸似乎笑得更开心了,“这个游戏一共有四个参与者,其他三人都向我许了愿,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向我许愿。”
江自明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那个所谓的“游戏”,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他拒绝得很干脆:“那就谢谢你了,不过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嗯?”
上一秒还弯弯的笑眼和上扬的嘴角,下一秒却是眼眸下垂,嘴角下撇,又是一个哭脸的表情。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哦。”
江自明一听这话,知道不许愿肯定是不行了,但这样强塞给他的许愿机会,他是真的不需要啊。
“那我就许愿,希望自己能考上心仪的大学。”这不过是他随口一说,毕竟他已经被心仪的大学所录取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急躁,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那副哭脸的模样开始变化,眼睛与嘴巴变成了三条直线,像是有些无语。
“你作为这个游戏意外被拉入的参与者,可以向我许愿回到这两条世界线中的任何一个已经发生过的时间节点,限时三天。”
江自明听得一头雾水,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要去其它的时间节点,干扰那段时间的人或者事呢?
“我为什么要去其它时间点呢,这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好处。”
“这可不行哦,”笑脸的表情又变了,三条直线立体起来,变得凹凸不平,看上去有些许诡异,你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但如果你不去对你一定有坏处,你想试试吗?”
此时的笑脸一脸坏笑,看得江自明一股无名火。但他偏偏没有任何办法,这个笑脸明显超出了科学上的认知,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玩意儿。
“在心里攻击我对我可没有丝毫影响哦,对你嘛,也没有任何好处吧。”
笑脸笑得很是开心,语气里满是善意的提醒。
江自明又在心里说了一句,随后抬起头来,与那张笑脸对视着。
笑脸的眼眸一会儿上挑,一会儿下弯,最终回归于直线,开口说:“是太怂了啊,明面上不敢说,只敢偷偷地骂,随然我不是很理解,但,我尊重你哦。”
江自明心里又是一阵无语,轻微地朝它翻了个白眼。
“好了哦,我们该进行下一个环节啦。”笑脸语气轻快,江自明不知道它又在心奋些什么,但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