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若赶到养老院后,被告知老婆子昨晚过世了,她愣了半天,讷讷问了句:“婆婆她……是怎么过身的?”
工作人员长吁短叹道:“唉!还不是因为她儿子,她儿子真不是东西!欠了满身债,走投无路来求她,她咬死了不松口,就说没钱了,赌博是个无底洞啊,再多的票子都填不满,她即便有钱也不该给她儿子,给了相当于丢进咸水海了嘛,谁知道她儿子要不到钱,立马变脸,指着她破口大骂,我们几人拽都拽不走,她这不就被活活气死了嘛!她儿子还动手打人咧!我腿被他踹了一脚,现在走路都抻着痛。”
郗若抬眼便看到一个气质颇佳的老太太鬼魂,郗若冲她点点头。
老头和老婆子在郗若的房子里重聚,但两人已成了两缕鬼魂。
司韫听到这里,余光不由自主瞟向郗若,她正支着下颌看向车窗外,眼角睫根处隐有水光。
老婆子拉着郗若的手,另一手覆在她手背上,边摩挲她手背边含笑看着她说:“你这姑娘心地善良,你帮了我们,我们也没什么能送你的,那房子厨房吊柜的最里一格有个存折,密码写在包存折的破布上,你拿着吧!”
郗若笑了笑:“不必,我不是在帮你们,这是我的职责,你们的东西我不会收。”
老头背着手摆起训斥小辈的架势:“长者赐,不敢辞,现在的年轻人都忘了这些传统礼仪了,我现教你,你得学着点儿!”
老婆子嗔怪的瞅老头一眼,转头慈爱的看着郗若:“小姑娘,你别推辞,否则我们下去了心也难安。”
郗若想了想,点头答应:“好!”
过了一段时间,郗毓陪着郗若轧马路,再次经过那家店面,郗若随意扫了眼,跟先前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店铺开张了没、有东西卖没。
行将走过店面时,突然有人冲到郗若面前:“小姑娘,是你吧!?”问话虽带有疑问语气,更多的是笃定。
郗若顿了顿,旋即点头,女士似是有许多问题想问,郗毓先她一步开口:“我们进里头慢慢说吧!”
郗若把事情大略讲述了一遍,随后让女士领她到厨房,取出吊柜最里格搁置着的破布,掀开破布一看,里头果然包裹着一个存折,破布上的密码并不显眼,若非事先被告知,准会忽略掉。
郗若把存折交托给女士:“房子是两位老人家的,你用这笔钱赎回来吧!余下的款项,也交由你安排。”
女士不敢收受,郗毓笑着说:“收下吧,就当是我们合伙做生意,赚了大家平分,赔了算我的,我们姓郗,该怎么称呼你?”
女士难以置信,小姑娘救了她,给她存折赎回房子,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有了,还有人保底,她该不会把这辈子的运气一次性耗尽了吧?
女士嗫嚅道:“我比你们年纪大,叫我巩姐好了。”
此后郗若轧马路时有意无意常经过巩姐的店面,有回她鬼使神差又绕到路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突然看到店门口有个邋遢大叔对着门玻璃又踢又踹,郗若想也没想飞快跑过去。
她双手叉腰高喝:“喂!你想干嘛?”
邋遢大叔怔了一下,过了会儿慢慢转身,恶狠狠盯着郗若:“滚远点!这是老子家,老子回家关你屁事!再多讲一个字老子把你整死,你信不信?”
郗若呵呵冷笑两声:“你家?房产证拿出来给我瞧瞧,凭你能弄死我,我还真不信!”
邋遢大叔恼羞成怒,怒喝一声,边冲向郗若边抬手挥拳,郗若反应敏捷,闪身躲避,趁机踹了他一脚,邋遢大叔被踹得踉跄了下,却没翻倒,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侧身疾速朝郗若撞去,郗若再度避开,邋遢大叔并未因此停下,反而调转方向继续撞向郗若,郗若慌得撒腿就跑,突然邋遢大叔痛呼出声,郗若回头,看到江炽把邋遢大叔揍趴在地,她赶紧过去拽拖江炽:“行了行了,给他点教训就够了,真要了他的命,你哪还有命赔?”
司韫倒是挺好奇邋遢大叔的后续:“邋遢大叔后来怎样了?还有胆子再上巩姐那儿闹事?”
郗若微微一笑:“许久以后,我才自巩姐口中得知,邋遢大叔确实是两位老人家的儿子,他闹过那一回后,约莫是被揍怕了,没敢再上店里闹,巩姐每月以陌生人名义寄给他生活费,直到某次她寄出的生活费被退了回来,连续几次都是如此,她决定亲自登门察看情况,那房子已经空了,邻居说他临行前拜托周遭的邻居,要是遇见上门寻他的人,就告诉那人他打工谋生去了,他会尽力还上那些钱的。”
司韫听完这事,心神久久无法平复,突然想到个问题:“郗毓能在世间走动?”他记得江炽和季靓姝似乎是不被允许的。
郗若笑起来:“义兄是地官,本就能在阴阳两界走动。”
过了会儿,她问司韫:“单浩阳的生日派对,你会携同赵倩一起去吧?你们准备送什么礼物?”
郗若想了一下,又补充说:“单浩阳喜欢哪些东西?太贵重的我可负担不起。”
司韫很平静的说:“浩阳酷爱榴莲,我一个人去,到时候接上你,横竖顺道,省得你麻烦了。”
郗若脑海浮现出那日见到单浩阳的场景,实在无法把他和榴莲牵扯在一起,郗若咽了口唾沫:“想不到单浩阳喜好挺……独特的,那我送他一……两个榴莲?”
好事成双吗?司韫脑补了下郗若穿着礼服一手拎一个榴莲的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买一个足够了。”
郗若点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带赵倩同去?你们吵架了?你得多迁就她,都快结婚的人了,怎么连哄妻子都不懂?”
司韫正想说什么,郗若扬声道:“停停停,到这儿可以了,今天我上义兄家蹭饭,我义兄做的饭菜可好吃了!单浩阳派对你领赵倩去吧!我自己过去,回见!”
司韫还没来得及说或解释或道别的话,郗若已经拎着装礼服的提兜飞一般跑开了。
他目送着郗若渐跑渐远轻快的身影,既悦目娱心又惆怅无奈,他本打算告知郗若他和赵倩再无瓜葛,但郗若想要知道吗?
郗若对他跟别人一般无二,皆平淡如水,不因两人的经历而高看他几分,也不因毫不相干而低瞧别人几分,他要怎样做,自己的砝码才足够让郗若的天平倾向自己呢?
第二天上班,司韫一整天没看到郗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经过安保部时扫了一眼,郗若已经不在了。
司韫回家随意换了身衣服,脑海蓦地浮现出郗若昨天试礼服的情景,默了片晌,他取出另一身衣服换上,这才手里抛接着礼物出门了。
司韫到得很早,派对上还没几个人,单浩阳手里握持酒杯近前,环顾他身周一轮,怪道:“你心尖上的姑娘呢?怎没携她一道过来?不舍得让她曝光?”突然眉头一皱,远离两步上下打量司韫,“阿韫,你这身衣服打哪儿借来的?我还以为你穿的是黑色西装呢,这绿得近黑的颜色,可真是……罕见!”
司韫不理会他话里话外的挖苦,扯了扯嘴角:“她晚些时候,自己过来。”
单浩阳啧了一声,还没开口,司韫抛了礼物给他,打断他的调侃,单浩阳伸手一把捞住,语气明显兴奋:“最新款的机械表?”
司韫颔首:“不然呢?”
单浩阳顾不上调侃司韫了,搁下手里的酒杯,唰唰撕裂包装纸:“往后送礼物不必包装,多费劲啊!”包裹费劲,撕拆也费劲!司韫未置可否。
转眼已到晚上8点,正是派对最热闹的时候,来宾们欢声笑语,一个个穿着迷人性感的姑娘热情如火,男男女女不住地凑拢在一起,而郗若人还没影儿,司韫手里握持酒杯,却没饮上一口,他的视线胶着在门口,心里着急又担忧,不知道她是不是路上出事儿了,否则怎会这么晚还没到?
门口乍现一道倩影,墨绿色的锁子甲金属裙在灯光下泛着耀眼夺目的金属光泽,长发梳理成韩系半扎发,恰到好处地为她整体的冷酷风格点缀了些许柔色,淡妆轻描,她冷冰冰的容颜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迷离美感。
派对上登时阒然无声,郗若微微蹙眉,司韫因着她蹙眉的小表情回过神来,提步迎上去,却有人先他一步来到郗若面前:“小郗,你来了!”
看到郗若后,单浩阳才明了司韫那身西装是怎么回事。
郗若朝单浩阳微微一笑,送出手中的礼物:“为了准备你的礼物来晚了。”
这当口司韫已经站到两人旁边了,他有些纳闷,买榴莲需要多久?难不成郗若把榴莲包装成了一颗榴莲糖?
单浩阳看了眼提兜,足有50公分宽,却不是很重,绝对不可能是手表,他取出里头的东西,是个画框,单浩阳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收到画,他摆正画框打量,险些失笑。
上头画了个大榴莲,而卡通版小小的他坐在榴莲上,八面威风地双手后撑,跷着二郎腿,小腹微隆,嘴角还残留些许榴莲肉,一脸的餍足。
郗若解释:“司韫说你喜欢榴莲,我琢磨着生日送榴莲有些奇怪,且吃了就没了,于是画了个榴莲送你,你每次看到这幅画,就相当于饱吃了一个榴莲,怎么样?喜欢吗?”
单浩阳眼刀子嗖嗖插了司韫满身,自齿缝里挤出四个字:“喜欢得很!”
郗若探手进包包,掏出巴掌大小的礼物,送到单浩阳面前:“还有这个。”
单浩阳有些忐忑,还有?别是榴莲肉吧?他可最讨厌榴莲了!他哆嗦着拆开礼物盒子,里头是颗黄金小榴莲,两指大小,胖嘟嘟的,造型别致可爱,尽管他不喜欢榴莲,也觉得这小榴莲真心不错,郗若说:“榴莲钥匙扣,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小榴莲,喜欢吗?”
单浩阳笑起来,还没开口手里的小榴莲就被一只手夺走了,只听得司韫悠悠说:“浩阳最讨厌榴莲!”
单浩阳简直想把司韫脑袋给拧下来,心里腹诽:你大爷的!
郗若愣了一下,蹙眉看向司韫:“你不是说……”
不待郗若问完,司韫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去,面不改色道:“我记错了。”
单浩阳转身死死盯着司韫的背影,要是怒火有实质的话,司韫此刻指定烈火焚身了。
意料之中,派对上不少目光投注在郗若身上,她今晚美得像是森林里迷途误入凡间的精灵,想不吸引别人的目光很难。
郗若自经过的服务员托盘上握持了一杯酒,轻抿一口后点点头,暗道这酒不错,而后扫视场内信口问:“司韫,雷总来了吗?”
司韫余光一直注视着郗若,闻言目光挪开扫了一眼场内:“还没来。”
郗若突然眼睛微眯,与某人直直对视,司韫循向望去,郗若借着抿酒的当口低声问:“那人是谁?”
司韫神色有些复杂,过了会儿才回答:“富升的李太子爷。”
郗若轻笑起来,又是娇玉岛上的老朋友,她轻声说:“他也出过价呢!”
司韫面不上显,心头怒火炸燃,忆起郗若在娇玉岛的遭遇,他恨不能把这些渣滓挨个碾压成泥。
郗若抽出手,示意司韫先离远些:“我会一会李太子爷。”
司韫离开前凑到郗若耳边低语:“小心点儿!”
在李太子爷角度看来,司韫是在吻郗若脸颊,他半眯着眼,嘴角略翘,司韫才提步走开,他已然迈步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