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若计划去捡先前投放的烤鸡,既然大熊不赏脸,那就他们自行消化,虽说指定被小动物啃过,但总比饿肚子强,她只沿着一个方向走,省得找不到归途,心里估摸着一直走下去,总能捡到一星半点烤□□?
郗若返回山洞左近时,远远瞧见有道人影,她心头巨颤,司韫他……出事儿了?村民一旦发现他,绝不会放过他,为免麻烦,指定会就地解决。
当下是村民解决完司韫,在这候着她回来,好把她一并解决?她可不认为她把笪强子伤成那样,村民还会留她活路,郗若咬咬牙,杀一个平,杀两个赚,死前替天行道,多送几个到阎爷跟前,也不枉一死!
她疾趋向那道身影,临到近前却突然刹住脚步:“司韫?你怎不在山洞里休息?出来做什么?被村民看见你逃得掉嘛?”
司韫没答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郗若,眼底渐渐温热,末了笑起来:“郗若,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郗若深有体会,刚刚她以为司韫小命交代在这儿了,她都想好舍命为他报仇了,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两人还是别再分开行动了,慢点就慢点儿吧,别下回吓破胆子了,于是她点头:“嗯。”
司韫牵起她的手,郗若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好端端的突然牵她手做什么?蓦地想起他的腿伤,他这是在借力,于是郗若用力托着他的手,好让他走得轻松些。
郗若帮司韫坐进山洞里头,随后她自己也钻进去,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烧鸡塞进他手里,边整理遮掩山洞口的枯枝边说:“你吃吧,我在路上吃过了,懒得带回来,太麻烦。”
司韫等她忙完了,靠着洞壁阖眼休息之际,突然凑到她面前,两人面对面,呼出的气息都扑到对方脸上了,郗若下意识想后退,但后头是洞壁,退无可退,她喉头微紧:“你……干嘛?”
山洞里太暗,司韫瞧不清她的神情,但听她嗓音就知道她此时必定紧张局促,对他的接近感到局促……有点不大妙,他心底暗叹,徐徐开口:“没味道。”
郗若蹙眉:“你才有味道,我只今晚没洗澡!”
司韫摇头:“没烤鸡味儿。”
合着他凑那么近,就为了确认她口中有没烤鸡味儿?
郗若没好气地推开他:“我早吃完了,味儿早散尽了。”
司韫可不听她胡诌:“要么一块儿吃,要么一块儿挨饿。”
郗若没辙,只能跟他一道分食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烤鸡。
夜里郗若沉沉睡去,司韫听着她呼吸渐转绵长,抬手把她脑袋拢靠在自己肩头,却了无睡意,他都不知道等她回来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山洞里独坐难安,他慢慢挪出山洞,挨靠着山体,但心头的焦躁愈盛,他心生出去寻郗若的冲动,他记得她离开的方向,又担心自己出去了会与她错过,万一他出去后,她从另一个方向绕回来呢?
他在山洞周围徘徊,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刺痛,却因腿伤的刺痛,心里似乎好受了些,他不住来回走动,慢慢的心焦再度压制腿痛,他只得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腿痛才能与之相抗。
直至最后,无论是伤处刺痛还是心焦如焚,他都感受不到了,他近乎麻木地来回走动,头脑像是瘫痪了,什么村民、笪强子、进山出山、逃跑通通被挤塞在最偏僻的角落,脑海浮浮沉沉荡漾着两个字:郗若。
待听到有奔跑声趋近,他竟立时辨出来人是郗若,他有种劫后重生的欣幸与释然,情不自禁说出那句话、牵起她的手。
他说: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她答:嗯。
第二天清晨,郗若睁开眼就见到司韫正满脸担忧地瞅着她,她吓了一跳,忙往后退,她早忘了这山洞有多窄,压根没退路,脑袋结结实实与洞壁来了个强有力的亲密接触,她哎哟一声飞快抬手捂着脑袋,埋怨道:“司韫,大早上的,你吓唬人呐?”
她撞上洞壁时发出砰的声响,看来得肿起个包,司韫抬手过来边帮她揉脑袋边说:“你毛毛躁躁还赖我,要怨就怨你自己,额头的伤怎么来的?”
郗若闻言抬手摸索额头,在额角摸到一小块擦伤,约莫寸许大小,她撇撇嘴:“昨晚上没看清路摔的呗。”话说得很轻松,似乎觉得这事不值一提。
司韫的心被揪了一下:“还伤哪儿了?”
郗若摇摇头:“没了,我身手不赖,掉下去也能轻易上来,只擦伤了这么一小块儿。”
司韫不放过她话里的些许漏洞:“掉下哪里了?”
郗若斜眼盯了他好一阵,随后微眯着眼,眼神透着警惕:“司韫,你该不会是弥殊派到我身边的间谍吧?怎么我随口一说,你就一个字、一个字推敲琢磨?”
司韫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走向?他怎就成了间谍?
司韫阖眼深深吸气:“郗若,我这是关心你!”
郗若看他的眼神仍带着狐疑,过了很久才悠悠道:“也没什么,就是回来途中听到有人声,跑的时候没提防,摔到断坡下头,也没多高,很快爬上来了,只是留了一块烤鸡孝敬土地公公他老人家了,毕竟留我一条小命,让我能多折腾几十年,”顿了下,似乎觉得这说法有点不敬神佛,轻咳两声后又改口,“其实是下头太多枯枝落叶,我找半天没找着,本来我们可以一人啃一块烤鸡的。”
话到末了,司韫听出她语气里的歉意,她是觉着害他受伤了,又没法为他寻到更多食物而感到抱歉吧?难怪昨晚回来后她胡扯吃过了。
司韫抚摸着她额角的擦伤:“你回来就好,你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郗若叹气:“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山上躲多久,别到时候没被捉住,反而饿死了。”
司韫轻笑,拽起她手:“走吧!”
郗若依言自山洞挪出来,刚想回身帮司韫,他已经出来了,跟没事人一样,拽着她就走。
郗若目瞪口呆地被他拽着走出一段路,才回过神来问:“司韫,你腿……没事了?”
司韫的腿当然有事,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但痛得心安,也痛得踏实,司韫转头看着她笑:“骨裂哪能一晚上痊愈,不过有别的事比这条腿更重要,那点痛就算不得什么了。”
郗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了会儿才说:“我们先逃出去确实更重要,回去后你可以慢慢养伤,赵倩会照顾你,要在这儿被捉住,别说腿儿了,人都得埋骨在这儿。”
司韫听到赵倩的名字,心情很复杂,说话时不免带了些情绪:“我能照顾自己,不必劳烦别人。”
郗若听到“别人”两字,愣了下,旋即揣测他们或许是吵架了,这事她这个外人还是别掺和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她连官都不是。
郗若识趣地闭嘴了,司韫压下满心烦乱,正想解释两句,突然郗若拽停他,司韫了然,竖起耳朵细听,果然有人声,还不止一人,听声音起码有三、四人,自东北角而来,许是笪强子受伤,让他们警悟,不再单独行动。
司韫拽紧郗若往西南方向跑,跑了不到半小时,郗若远远望见下头有3人结伴而行。
司韫出了满身汗,除了剧烈运动,更多是腿痛所致,他想了下,拽着郗若朝西北方向跑,这回才跑出10来分钟,已远远听见嘻笑声,司韫顿悟,他们这是撒网式搜拏,现在正在收网!
司韫急出满手心的汗,无法确定全是他的,还是也融有郗若的。
突然郗若拽着他就跑,司韫不明所以,但他毫不迟疑跟上郗若。
郗若跑了好一阵才边跑边喘息着说:“大熊……大熊在……前头!”
大熊?那个探险爱好者老顾的血堤?它在前头引路?司韫探手进衣领,飞快捞出吊坠揿下按钮,拇指食指固定吊坠,中指用力压上绣花针。
这回没时间仔细擦拭鲜血了,但愿它别锈蚀才好,下回还是得打造根金针,以郗若口硬心软的性子,他好言相请,兴许能成,大不了他恳求她,总比携带一根难保何时生锈的绣花针强。
司韫把绣花针揿回去,吊坠塞回怀里,抬眼便瞧见一只半透的褐棕色大狗,它不时回头,确保两人没有跟丢,司韫看到它脸和颈部的皮毛堆叠着,随着它奔跑一甩、一甩的,两只耳朵垂到颈肩处,跑起来时像两只飞舞的大蝴蝶。
司韫问:“大熊引我们去哪儿?”
郗若也只是猜测,毕竟她跟大熊无法沟通:“我估摸着是到它主人那。”
司韫心想:大熊可真会挑时间!但转念一想,兴许正是因为他们被村民围堵,大熊才会选择相信和帮助他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果村民没有搜拏他们,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缚地魂,福祸相倚,两者同源。
跑着跑着,郗若突然停下,司韫想得入神,收势不及,拽着郗若前冲了两步,司韫回头看向郗若,她正警惕地盯视前方,司韫循向望去,脸色骤然一凛,他看到大熊围着一个鬼魂转悠,态度亲昵,鬼魂是个3、40岁的男人,体格强健,穿着运动套装,登山鞋,而他旁边,杵着两个人,一个是笪奶奶,另一个,是郑村长。
笪奶奶迫不及待开口:“郑村长,老婆子我讲得没错吧?他们就是冲着延嗣脉来的,他们还伤了强子,张大夫可是亲口说了,说强子……强子……我要亲手杀了这俩祸害,为我没出生的孙儿们报仇!”
郑村长的眼神里透着狠厉:“小郗,你们上这里做什么?”
郗若不答反问:“郑村长,什么是延嗣脉?我从不曾听闻,要么你给指教指教?”
笪奶奶抢先开口:“延嗣脉能让我们村人生出男娃娃,自打点了延嗣脉,但凡怀孕生出的都是男娃娃,你才多大咧?毛都没长齐,懂得什么?”
郗若笑起来:“我还真不懂,什么延嗣脉需要用鬼魂镇守,鬼喜阴,人崇阳,延嗣脉听着可是个好东西啊,以鬼魂镇守,不觉得邪气?”
这是司韫认识郗若以来,惟一一次听到她自称不懂,可真稀罕,难道世上没有延嗣脉这玩意儿?
笪奶奶被郗若问懵了,郗若不待她反应过来,怒斥:“老顾是你们杀的吧!”
笪奶奶脱口而出:“他自个儿失足摔死的,我们没杀他!”
郗若冷笑:“是你们推他下去的吧,否则你们怎会知道他是摔死的?”
笪奶奶一个劲摇头:“不是不是,他瞧见元财婆娘咧,要带走元财婆娘,还说要报警,这还得了,我们就想捉住他,他往山里跑,一不小心就……”
郗若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就想捉住他?凭笪奶奶能轻易说出除去司韫,她就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郗若盯着郑村长:“郑村长,你说说看,延嗣脉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你师承哪门哪派哪号人物,报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司韫看着郗若,觉得她有些不妥,这时候两人对两人,他们这头有胜算,等笪奶奶那头来人了,他们可就完了!
郗若似洞悉他的想法,她自然地斜上前一步,恰恰挡住两人相握的手,另一手在司韫手背上写下“等”。
司韫更不解了,等什么?等敌方人齐?等敌方把他们团团包围?己方又没后援,还等什么?
尽管心中忐忑,他还是选择信任郗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