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展从来把握不准沈舒衣的想法,在他心中太傅的形象从来是矛盾的,颜展难以遏制的被他的清冷优雅迷恋,却也在迷恋的同时,控制不住地自卑。
“不喜欢吗?”颜展看着桌子上被他摆满的小物件,问道。问话的语气有些失落,好像自己还是之前讨好太傅的那个小屁孩,这是他五年来送给沈舒衣为数不多的礼物,确实寒酸了。
“没有喜不喜欢。”沈舒衣侧过身子,伸手继续摆弄桌子上的东西,颜展见他好似对这些东西是感兴趣的,忙凑过去说:“这些水晶虽不是什么贵重玩意,但都是有寓意的。”
“嗯。”
“招财,招福……招什么的都有,”颜展拿起一条水蓝色水晶链:“这个适合你。”
沈舒衣于是伸手让他给自己带上,一边把玩着一边饶有兴致地问:“这个是招什么的?”
“这串水晶寓意着驱散病害。”
“你带着它,身子会越来越好的。”颜展说着说着,看着眼前人尚未反应过来的面容,难得从这张棱角分明且过分瘦削的脸上看到些可爱,他大臂一伸将人揽到怀中。
“过去这些年太傅身子一直不太好,本王的生辰宴从来都缺席,让外人以为本王有多舍不得太傅见人似的,在金屋藏娇。”
“舒衣,”颜展颇诚恳地问:“今年本王生辰宴,就莫要当幕后人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就坐在本王身边,好吗。”
沈舒衣抬头迎着颜展期待的眼神,还是犹豫道:“臣怕是会给殿下丢人。”
“臣现在罪人一个,已难登大雅之堂。”
沈舒衣又伸手摸上颜展给自己戴上的那串水晶,颜展望着怀里人,低头看这人望向珠串时,眼眸中折射出的晶莹亮光,沈舒衣话还未说死,颜展想,自己再劝劝,或许能让太傅回心转意。
也不是多需要他,若是沈舒衣真决定要出席宴会,反而是自己要费心劳神照顾他多点。就是心血来潮罢了,颜展想,沈舒衣再怎么说,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自己过生辰这种日子,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缺席呢。
“……”
颜展正要再说些什么让沈舒衣参加宴会的话,却听到怀中人朝他开口:“殿下让臣参加生辰宴,是希望那天有臣陪着殿下吗?”
沈舒衣这话让颜展觉得别扭,什么陪不陪的,自己堂堂怀王殿下又不是看不见母亲就会哭的小孩子,但他想,这或许是沈舒衣松口的试探,于是顺着沈舒衣的话说:“是,本王想让你陪本王过生辰,如何。”
颜展说完这话后瞪着眼小心地去瞧沈舒衣的脸色,可因为自己高他一头的原因,他其实瞧不真切此时沈舒衣脸上的表情,只能自己在心里暗自打鼓,只看沈舒衣思虑一阵,貌似想出来个万全的好主意。
沈舒衣抬头望着颜展,眼睛很漂亮地看着他,讲:“那宴会过后,咱们和守伊,再办个小家宴好吗。”
“你为什么不肯去宴会。”颜展没立马回答沈舒衣的提议,而是直接问出口了这个略显犀利的问题。
“不想承认你和我的关系吗?”颜展在自己心里想着想着,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接二连三冒出来的觊觎者让颜展变得有点神经兮兮,他开始往一条龌龊的路子上想,将沈舒衣的一言一行都曲解掉。
沈舒衣没想到颜展会这样说,他来不及做回答,因为这个男人在生气时总会连着说很多话,会比之前对着自己说的几天的话都多。
颜展沉浸在推想中,猜测着猜测着,自己说服了自己,将这一套理论几乎坐实:“是了,要不是为了救你弟弟,你怎么可能屈就本王嫁给本王,你有那么多知己,那么多好学生,还有青梅竹马。”
“太傅早已挑花了眼,哪里会赏本王一点余光。”
“但是!沈舒衣,”颜展突然有了动作,攥住怀里要挣扎着分开人的衣领,将措不及防的沈舒衣吓得一哆嗦,整个人愣愣的,满是疑惑地被迫与颜展相望。
“只有本王能满足你贪得无厌的要求,只有本王敢冒着风险去替沈舒臾上疏求情,也只有本王,能让你弟弟现在还完整无损地在某个地方活着。”
“是。”沈舒衣听颜展冲着自己吼叫半天,嘴中颤颤吐出一个是字,只有颜展能帮自己且愿意帮自己,这就是事实,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驳的。
至于其他,沈舒衣只觉得荒唐,颜展口中自己的那些罪行是如此可笑,仿佛嫌弃他的是自己,辜负他的是自己,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更是自己。
可事实哪容得了自己抉择,沈舒衣竟不知,他在怀王府有如此任性妄为的权利,他明明只是在与颜展商量,不知为何会激怒他。
“臣欠殿下的大恩大德,臣今生都无法回报。”沈舒衣说:“但宴会一事,臣只是想与殿下商量。”
颜展讲自己想说的话都发泄完后,心中舒畅许多,自然而然松开了拽着沈舒衣领口的手,沈舒衣一面将自己被他拽大的领口握住,凭着惯性整理了一番,一面轻喘着替自己辩解。
“要是殿下实在希望臣出席,臣会去的。”
颜展马上开口道:“不想去便别去了,好像谁求你似的,本王有的是人陪。”
“倒是你,整天守着这个小院,围着几个仆从冷冷清清的。”颜展上下打量沈舒衣一眼,见人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躲在身后的一只手悄悄扶上桌面。
“咳咳,”颜展准备走时,做了一个决定,对于这个决定,他有些羞于启齿,更有些暗自嫌弃。人家都不愿意公开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了,自己还要上赶着,颜展啊颜展,你就这么没出息。
“你说的那个,咱们的家宴,”颜展缓缓吐出一个字,又闭上了嘴。
沈舒衣本是借着桌子的力勉强站着送人走,身子已经微微靠上后面的红木桌,听颜展又发话,有些困惑地抬头听道:
“本王会来的,但你不要准备太用心啊,别累着了。”
“那就得不偿失了。”这是颜展走之前扔下的最后一句话。
颜展走后,沈舒衣靠着桌子站了须臾,便起身缓缓挪到软椅上,颜展的应允犹在耳边,他拿起一支毛笔,放到砚台边沾了沾墨水,在纸上认真地写下了什么。
他将自己想用的食材都记到宣纸上,交给了小星。
“主子要下厨?”小星看着菜单上形形色色的东西,很惊喜地问。
“嗯。”沈舒衣依旧坐在软榻上,窗户在他侧边敞开,时不时微风阵阵,将人后背细腻又柔软的发丝吹得打小旋,深秋时节树上的枝丫空落落的,正好让阳光得以畅通无阻地照射进来,打到人的脸上,照起脸上软软的绒毛,整个人都罩着一层喜色。
“殿下承诺我了,说是生日宴完事后……会来找我。”
沈舒衣在榻上坐了一会,见小星还没走,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星难得见主子高兴一次,不知不觉竟站在原地,忘记退下了,还好沈舒衣不是多事的主子,他只是略微觉得怪异,但也随她。
沈舒衣现在心里想到了很多,他正巧想找个人说会话,便也没开口让小星走人,而是就着回头的动作,将自己的身体缓缓移到可以看到小星的方向,冲着姑娘说:“这或许是个好转机,殿下近些年……小星不知道你怎么看。”
“啊?”小星被主子东一句西一句讲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沈舒衣要听什么。
“殿下这些年对我越发好了,不是吗?”
“自然是。”小星连忙笑着应承,心里默默思索着,其实主子这么说没有错,主子如今的境遇相比之前确实好了不少。但也不过是因为殿下才开始那两年对主子太恶劣了,现在稍稍正常些竟能也算进步。
“都说岁月磨人,看来是真的。”沈舒衣一手撑着桌子,也撑着脸,他坐在小星面前,矮小星好多,小星跟他说话必需目光低垂才能探查主子的表情,而沈舒衣要想看小星,更是需要向上看才可以。
沈舒衣一双芙蓉眼,美目盼兮,一边说着岁月磨人,一边含笑朝小星的方向上挑。
他本就生得艳丽,只是平日里常冷着,让人不好逍想,只看现下,他眉间只含点点微笑,竟就像山中狐狸精怪一般,差点夺去小星的全部心神。
沈舒衣对这个姑娘犯花痴的行为浑然不知,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筹谋里,嘴里念念叨叨的一些话,与其是说与小星,不如是要说服自己。
“殿下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讨厌我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他就会忘记上半辈子的恩怨,只把我看做普通的妻子。”
“小星。”沈舒衣一直在自说自话,说了一后,会又突然唤小星的名字,话里似是需要她来给自己拿个主意的意思。
“哎。”小星应着,忙探过身子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