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颜展正搂着沈舒衣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寝室门被重重打开。
砰!颜展被激得一哆嗦,他噌一下弹起身,睡意全无。
“什么人?”颜展颇具威严地质问,摆起自己王府主人的架势,他倒想知道是哪个下人这么无礼,大清早地来开他和王妃的寝室门。
可当他定睛看清开门人时,一切火气都哑了,竟然是颜守伊。沈舒衣曾经跟他抱怨过,颜守伊这小孩懒得很,不睡到日上三竿不回起。
别人家做孩子的要晨昏定省,早早去长辈屋子里候着请安,沈舒衣却整日都要留心别让颜守伊睡过了。
她今天起这么早干嘛,颜展有些郁闷,自己女儿怎么风风火火的,长大了别是个假小子,他虽然很看不惯沈舒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伪装,但受用又是另一回事。
“颜守伊,你要拆家啊!”颜展被叫醒美梦,没好气地问女儿。
沈舒衣睡在床榻里侧,他睡觉极易昏沉,睡着便不易被打搅,今早被颜展和颜守伊这样一闹,缓缓睁开眼,意识却还未回笼。
沈舒衣不知发生了什么,放在颜展腰间的胳膊动了一下,揽住颜展,颜展感受到躺在他旁边人的动作,低头询问:“醒了?”
“或许吧。”沈舒衣扶着床撑起身子,揉揉脑袋,朦胧着坐在那。
“娘亲!”刚刚还站在门前和颜展有距离交谈的颜守伊一见到娘亲就跑着过来,双手放到床上,一双大眼布灵布灵地望着沈舒衣。
沈舒衣见女儿这么早起来找自己,着实稀奇,惊喜的不得了,语气愉悦地问:“守伊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嘻嘻,昨天娘亲没去我那,我想你了。”说着,颜守伊不忘瞪颜展一眼,眼中毫无父女的亲情,全是被颜展抢走娘亲的不甘。
好一个母女相爱的场景,有这么一妻一女,人生大概无憾了,如果颜展没有被无视的话。
“嘿,颜守伊。”颜展健壮的手臂将女儿的视线挡住:“你娘亲还没有洗漱更衣呢。”
“快出去吃早膳,别在这碍事了。”颜展赶人。
颜守伊被他一赶,顺杆爬委屈地望向沈舒衣:“娘亲,我碍你事了吗?”
沈舒衣哪里会怪女儿,忙哄道:“没有啊,守伊你来,娘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颜展被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肉麻,扶额苦笑:“好好好,都不碍事,碍着我了,颜守伊你给我出去,你这个小鬼。”
“你干嘛。”沈舒衣不乐意地戳他,颜展回头,发现这人竟然嗔怒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大喊大叫起来:“我干嘛?沈舒衣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见女儿很得体很合时宜吗?”
“哪副样子?”沈舒衣听了这话皱起眉头,原本尚可的心情直接跌进谷底,他和颜展很少有说情话温存的时候,他便自然地将这次的对话也当成了嘲讽。
颜展不知道眼前人怎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这两年沈舒衣的脾气是越来越差,唉,他完全是被沈舒衣做他太傅时的伪装给骗了。
嘴上说是嫁给自己伺候自己来交易的,实际上三天两头口出狂言怼自己,一句话说不好就把自己怼得面色凝重……
虽然颜展整天要求沈舒衣回答他那些难堪的问题,但他却从来不回答沈舒衣的反问,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吗?颜展觉得不用。
这个王府谁在上谁在下他们两人都清楚,是以沈舒衣也从不咬着他不放,见颜展冷着脸没回应,叹了口气就下床了。
“借过一下。”沈舒衣在里面,下床时怕压到颜展,小心地绕过他。这个举动让颜展更不舒服了,两人如胶似漆一晚上,早晨醒来沈舒衣跟自己说这个?
沈舒衣倒是被颜展冷惯了,看男人没什么动作也不再说,只是自己谨慎地绕过颜展,力求别压到他。
颜展眼睛不加掩饰地盯着沈舒衣,看着他下床换下寝衣穿上常服,又拿过自己的里衣,示意自己换上。
“你不伺候啊。”颜展看了衣服一眼,又看了拿着衣服的人一眼。
“哪敢。”沈舒衣闷闷回道,说完就痛快地上手要给颜展脱衣服。
他们本是夫妻,做这些没什么好害羞的,沈舒衣如此想着,面上沉稳平淡。而颜展表面上平淡,内心卷起巨浪。
“抬手。”
“哦。”颜展语气僵硬,沈舒衣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伺候他穿衣。
繁琐的朝服在沈舒衣手里很快就收拾妥当了,颜展想,自己的太傅不仅学识渊博,伺候人也伺候得不错。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呢?
这么柔柔弱弱一个人,却连人都敢杀。
颜展命令自己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不要一和沈舒衣待在一起就想这个,沈舒衣有万般不是,他是女儿的娘亲,嫁给自己五年了,两人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他若是还揪着数年前的事不放,日子还过不过?
颜展想:为了女儿,也该宽恕下这人。只是他至今不知,沈舒衣杀赵易的原因。
他为什么那么恨,那么怨,怨恨到赵易已经落葬数年,再和他提起,沈舒衣依然毫无悔过可言。
“殿下,穿戴好了。”沈舒衣将湿润着的帕子递过来,颜展抹了吧脸,沈舒衣又说:“早膳备好了,殿下去用点吧。”
两人做到外屋地桌案旁,小星将碗碟摆好,便退下去门外候着了。
说实话她有点担心,王爷和王妃是很难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坐到最后的。她放下东西赶忙出去,关上屋门,不是她想偷懒,是她害怕又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吵架场面。
贵人的嗅事看多了,会被灭口吧……小星想。
颜展和沈舒衣还算平和地开始用早膳,吃着吃着,颜展觉得有些无趣,耳边是沈舒衣的咀嚼声,他似不经意般撇了眼前人一眼,沈舒衣开始喝粥了。
“你院子里的厨子做的饭一般。”颜展评价道。
“人是你请的”沈舒衣停下喝粥的动作,无奈地告诉颜展:“殿下糊涂了吧,王府的事我哪里插得上话。”
“还不都是殿下定夺。”
颜展不甘示弱道:“本王的意思是,跟太傅你的手艺比,差远了。”
“近些年除了守伊送到我房里的吃食,太傅还没正儿八经地为我做过一顿饭呢。”颜展回想着,语气颇为遗憾:“太傅就是这样做妻子的吗?”
不等沈舒衣回答,颜展好似想起什么般恍然大悟:“难不成是那次本王把太傅做的饭扫到地下后,太傅记仇了?”
“哪里会,臣怎么敢记殿下的仇。”沈舒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他缓慢地说:“殿下想要臣去做,臣便去做。”
“做出来,殿下想扔就扔,扔一次也行,扔两次也行。”
颜展不再说话,只一味埋头吃饭。
沈舒衣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轻叹着低头:“臣说错话了,殿下赎罪。”
颜展没理他,冷着脸把碗里的粥一饮而尽,接着麻利地拿起披风,大步流星跨出门。
小星赶忙进来收拾碗筷,一进门发现沈舒衣还在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粥一口一口地喝,明显没有吃完,小星连忙说:“主子慢慢用,奴婢出去候着。”
“你吃了吗?”
小星正准备退出去,后面传来沈舒衣清冷的声音,明明是关心,语气却冷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温情。
很明显,王爷和王妃又吵架了。小星暗想,只不过今回吵架的动静比较小,是传说中的冷战。
王爷和王妃冷战的话,感情也是算升温了,小星想,前几年哪次不是大动干戈。
“怎么了?”沈舒衣不过随口一问,小星回过身后却一直没有说话,好像还若有所思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沈舒衣不解,疑惑道。
“啊?没什么啊”小星摇摇头,摆摆手:“奴婢没吃,等主子用完,奴婢跟姐妹们一块吃。”
“好。”沈舒衣回了一个字,然后继续低头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喝。
“等等!”
小星又回头,沈舒衣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问:“教守伊的师傅来了吗。”
“还没有。”小星回话:“郡主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嗯,看好她,让守伊沉下心好好学。”
说话间,沈舒衣也吃累了,碗里的粥还有小半碗,他不想再喝,将碗放到桌案上,起身。
“马车准备好了吗。”
“守在门外等您呢。”小星说。
“好。”
平心而论,昨夜自己睡得不错。沈舒衣坐在马车上,大道平坦,他悠哉悠哉望着窗外风景出神,很快就将清早的不痛快抛到脑后。
自己这几年倒是练就了一个本事,能忘事的本事。之前年轻气盛,一件事记好久,可除了自己,哪有人会把他的情绪放心上,最终自苦。好在现如今年纪大了,忘了不少事,学会不计较。
“沈老师。”
一进清风苑,沈舒衣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熟悉身影,这身影厚重魁梧,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