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送回来时,沈舒衣已然换了身衣服,他怕身上的味道熏着孩子。
沈舒衣伸手招过女儿,关切问:“守伊吃饭了吗?”
颜守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啦,嘻嘻。”
她挠挠自己红润的脸蛋,说:“陈于叔叔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买了糖葫芦,还买了烤肉。”
“娘亲,对不起,我都吃完了,忘记给你留了。”颜守伊趴到沈舒衣腿上,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这样就足够了,只要女儿在自己身边,心里念着自己就足够了。沈舒衣慈爱地掐掐女儿的脸蛋,说:“小馋鬼,吃得圆滚滚的。”
“娘亲喜欢圆圆的我吗?”颜守伊问。
沈舒衣俯身,双手珍重地捧起女儿的小脸,轻轻亲吻。颜守伊眼睛瞪大,反应惊喜,笑着望向娘亲。
沈舒衣是内敛的人,不会主动做什么出格亲密的举动,哪怕对待女儿也一样,这是颜守伊记事起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娘亲的亲亲。
颜守伊一双继承了娘亲的芙蓉眼中满是喜悦,她和娘亲的眼睛两相对视,她的面容充斥在娘亲的眼眸中,颜守伊觉得,这便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她太小,看不懂沈舒衣除了爱她之外的其它情绪,嗅不到沈舒衣弥漫着的愁绪,她只知道娘亲在她身边,陪着她,抚摸她。
“娘亲,今晚能和守伊一起睡吗?”颜守伊趁热打铁,提出要一起睡觉的请求。
沈舒衣虽还在晕眩中,总觉得脑袋不甚清醒,他自知需要净养,但今晚他不想弗女儿的愿,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了。
沈舒衣说:“娘亲让小星姐姐回去休息了,守伊在这里等一下,等我把被褥拿过来。”
只是回去拿个被褥,颜守伊点点头,不做他想,乖巧地在自己的寝室里等。此刻太幸福,让小小的颜守伊忘了,她们院子里除了小星,还有许多可以指使的仆从。
沈舒衣借口拿被褥甩掉女儿回自己的寝室,一进门,便扒着痰盂哇一声吐了。
刚才药熏吸入太多,药效过去后心头恶心得难耐,沈舒衣用尽自控力让自己没有在女儿面前狼狈地吐满地。
沈舒衣将胃里吐得只剩酸水后,缓了一会儿,敞开门找了一个值夜的侍女,让她将屋里的狼藉收拾一下,并嘱咐她,今夜敞开他的屋门通通风。
做完这些,又漱口过后,沈舒臾才自己抱着被褥又回到女儿房间。
“娘亲怎么去这么久啊。”颜守伊差点等急了,好奇地问。
“娘亲没什么力气,抱着被褥笨拙些,走得慢了。”沈舒衣借口道。
颜守伊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呆呆地说:“那娘亲要多吃饭,长力气!”
沈舒衣点点头,伸手抚摸女儿的头,看着眼前这个呆萌的小女孩,沈舒衣心中激起无限爱恋,守伊,我的女儿……
自己的女儿一眨眼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已经能跑能跳,能说会道了,出落成了个聪明小孩,像她爹爹。
烛火熄灭,颜守伊一双小手,一对胳膊紧紧扒在沈舒衣身上,小脸贴着沈舒衣,睡得踏实。沈舒衣尚未入睡,伸出手按着女儿的轮廓描摹,嘴角含着浅笑。
沈舒衣再去学宫时,周成正坐在他座位旁边看书,见他来了,说:“你气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有点吧。”沈舒衣回道:“可能是变季着了凉。”
“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啊。”周成说:“看我这老头子,不吹说身体有多好,就是比较谨慎,天一变就加衣服。哈哈。”
“嗯,我知道了,多谢周叔关心。”
“家里待着舒服吗?”周成问。
沈舒衣没懂他话中的意思,疑惑道:“周叔您说什么?”
“啊,怀王的生辰宴,老头子我能去凑个热闹吗?”
沈舒衣听完这话,舒了口气,笑着说:“就怕您不来,已经拟好邀请函了。”
“哈哈哈,好。”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吴小武出现在门前,他见沈舒衣待着的房间门开着,伸手轻叩两下,示意自己来了。
沈舒衣见到他,自然地招呼他进来,问吴小武有什么事吗?
吴小武说今天上午没课,他闲着无事,想来这看看有什么忙能帮,沈舒衣听了,告诉小武:“我在这都清闲得很。”
“你啊,”沈舒衣责怪般看了他一眼:“你有时间可以把字好好练一下。”
“听没听过一句话,字是人的第二张脸。”沈舒衣讲起笑话来:“你的第一张脸很帅气,第二张脸别拖后腿啊。”
这句话,吴小武捕捉到的最关键的信息是,沈舒衣觉得,他长得很好。吴小武是个实诚人,听不懂客套话。
沈舒衣夸自己长得帅……吴小武这样想,脸一下子便充血般红润。
沈舒衣看着吴小武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害羞了,还以为他是不想练字,硬着脖子在跟自己打擂台呢。
沈舒衣看了眼周成,又将视线投在吴小武这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哪怕你不想参加科举,战场上传信时,也需要有一手好字。”
“哪怕不出众,最起码别耽误军机不是。”沈舒衣说:“你说呢?”
吴小武这才回过神,可张开嘴也是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含糊说:“嗯嗯,学生知道了,沈来时……”
沈舒衣便猜到吴小武不会如他所说去练字,他问吴小武:“跟我说心里话,你想练字吗?”
“当然!想。”尽管吴小武声音洪亮,沈舒衣听着少年的保证,依旧不太相信。颜展也曾声音洪亮地应付自己,说什么明天一定背过了,他起初是十分相信的,少年真挚的表情让他不疑有假。可当他如约检查时,才发现颜展根本没有做到。
有颜展这么个前辈做例子,沈舒衣可不会再轻信任何学生的承诺了。
他思虑片刻,张口道:“小武。”
“哎。”沈舒衣难得叫他叫的这么亲切,吴小武受宠若惊,还不得沈舒衣说下去就先应了。
沈舒衣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咱们约定一下吧。”
“这本字帖是书法大家孙迹本所书,我将它送给你,你按着临摹,一天……写个一两张就很不错。”
“然后有时间就多往我这儿跑跑,将你练的给我看看,成吗?”
“当然成了,沈老师。”吴小武赶忙双手接过字帖,郑重道:“学生定不负老师厚望,好好临摹。”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去吧。”
吴小武拿着字帖离开了,一直坐在旁边的周成忍不住说:“那小子跟你挺亲。”
“嗯。”沈舒衣轻微点点头:“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下午沈舒衣从学宫回来,陈于守在他院外,告诉他怀王在屋里等着。
沈舒衣觉得新奇,怀王连着两天主动来找他了。
“殿下怎么来了。”沈舒衣一进门,发现怀王已经卸下外袍,只穿着里衣坐在屋里。
怀王见是他回来了,冷哼一声:“怎么,我不能来?不想让我来?”
沈舒衣走过去,双手按上怀王结实的肩膀,若有若无地替他按摩着,嘴上说着:“怎么会,我盼望还来不及呢。”
颜展闭上眼感受沈舒衣的按摩,想张嘴说些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舒服地呼出口气。
沈舒衣平日里对他很好,态度好,伺候得也好。颜展想,如果没有前面那些事,他跟沈舒衣如今这样何尝不是一对恩爱伴侣。
“你身子好点吗?”颜展问。
“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颜展回过身,凝视沈舒衣:“没什么为什么点药熏。”
沈舒衣歪过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说话。”颜展命令道。
“真的没什么。”沈舒衣柔声说:“只是心里有点难受。”
颜展不解地皱起眉头:“心里?心里怎么了。”一边说这话,一边把手放在沈舒衣胸前,感受他的心跳。
砰,砰,砰,通过颜展的手,两人感受着同一颗心脏的跳动。
“没什么。”沈舒衣将放在他胸前的手拿掉,转开话头:“殿下的生辰宴,太淑皇贵妃来吗。”
“嗯……”颜展思索一会,道:“你发帖子吧,母妃醉心佛学不一定来,做儿子的却不能不请。”
“好。”沈舒衣应了,在颜展看不到的地方,攥紧拳头。气氛一时又僵冷了,两人凑到一起没什么体己话可说,唯一能心平气和谈论的只有女儿。
颜展发觉出沈舒衣的不对劲,他问:“不想见到母妃吗。”
“我哪敢。”沈舒衣应付地回,不等颜展说话,沈舒衣走到床榻前将被褥铺开。
“时候不早了,我服侍殿下歇息吧。”
“沈舒衣,若是你不想见到她……”颜展说,说了一半,在沈舒衣投过来的目光注视下,他闭上嘴,识趣地走到床榻前。
沈舒衣拿出早已替颜展准备好的睡袍,对颜展说:“殿下去沐浴吧,出来时穿这身衣服。”
“你呢。”颜展问。
“我等殿下。”
“一起吧,省得你再摔了。”颜展拉住沈舒衣的胳膊,将他往里面拽,沈舒衣推拒不得,只能任由男人把自己拽到热气飘渺的浴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