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觉得最近沈舒衣的状态不太好,虽然这人一直对待课堂很消极……但小武的知觉告诉他,这几天不一样。
“沈老师!”
下课后,沈舒衣正准备离开书斋回王府,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他回过头,叫住他的人是吴小武。
沈舒衣疑惑地望向他,问:“这位学生,你有什么事吗?”
小武自然不能直接说我看你最近状态很差,遇上什么事了吗?这话一问,就算沈舒衣肯说,他也未必能帮得了。
小武觉得自己大事帮不上,哄哄人的的小事总能行吧,虽然这种行为也挺二的……但随口一问又不掉肉。
小武先说:“沈老师,我哥们今天不在。”
“然后呢?”沈舒衣不解地问。
小武解释道:“我在学宫没什么朋友,沈老师,能陪我一起用晚膳吗?”
“啊?”沈舒衣听了小武的话,难得露出诧异的面孔,他觉得吴小武这人甚是有趣,忍不住笑道:“这位学生,让老师陪你吃饭啊。”
吴小武估摸着沈舒衣也不会答应,摸摸头,正准备自嘲一番让这件事过去,却听沈舒衣认真地考虑道:“今晚不行……女儿还在家等着我,怀王的生辰宴还有一堆事要忙。”
“你要是想跟我吃个饭的话,挑个中午时间吧,我在学宫。”
小武听沈舒衣这么一说,才想起沈舒衣也是大清早来学宫执勤的,可为什么之前从未在学宫内见到过他呢。
或许是看出小武眼中的些许恍然大悟与困惑,沈舒衣主动开口说:“我不爱动,在上课前一直待在清风苑里,你可以去那找我。”
“我的房间在清风苑最里面。”
“好的!”小武受宠若惊,没想到沈舒衣竟然是这么随和的人,自己这样荒唐的请求都会考虑,且不是敷衍而是真心实意地在安排时间,只是为了和他吃顿饭。
“沈老师家里忙,学生就不多打扰了。”小武对着沈舒衣拱手道:“那个……”
“嗯?”沈舒衣正要走,却听这小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询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小武连忙摆摆手:“沈老师,明天见!”
“嗯。”沈舒衣点头应答:“明天见。”
第二天,沈舒衣没有像以前一样,赶在学生们下课前去膳堂打饭,毕竟昨天有个学生说要来找他。
沈舒衣想,吴小武的哥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吧,要是回来了,吴小武不来找自己,自己再一个人去膳堂岂不是很……
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如果吴小武没来找自己的话,他可以等学生们用完膳后再去打饭,也是一样的。这样想着,沈舒衣的心静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看着,这本书他已经读过几遍了,书上的所以都熟记于心。
“参见老师。”
“嗯,你来做什么的?”
“我找沈老师。”
“哪个沈老师?”白胡子大儒追问道。
“那个……”听吴小武的声音,他似乎有点说不出口:“沈舒衣,沈老师。嘿嘿。”
“哦哦哦!”老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声音也柔和起来:“他办公的地方在最里面,你进去找他吧。”
沈舒衣听见吴小武和白胡子周成的谈话,知道那小伙子要来找自己了,竟然有点紧张,坐在椅子上不自觉板起身子。
小武脚边重,噔噔噔跺着地板一步一印地朝他来了,沈舒衣连忙收了神情,装作不知道吴小武来了一般,冷静地朝门口探去。
“沈老师。”小武很恭谨地行李。沈舒衣连忙从位置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柔声说:“不用这么拘谨。”
“好。”小武点点头,语气不确定地问沈舒衣:“沈老师,我们是一起去膳堂打饭,还是……”
还是我帮你捎一份啊。沈舒衣知道吴小武话里的意思,他怕自己适应不了嘈杂的膳堂,习惯不了学生的目光,可自己怎么会是那种脆弱的人。
若他整天怕这怕那,干脆待在王府一辈子也别出来好了。沈舒衣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他开口跟吴小武说:“我们一起去膳堂吃,就像你和你兄弟那样。”
吴小武当然应下来了,跟着沈舒衣往膳堂方向走去。其实他想告诉沈舒衣,他和白奇间就经常会把饭食带回住处吃的,膳堂里吵闹聒噪,不喜欢很正常。
可他看沈舒衣那副毅然决然的神情,沈舒衣决心要去学生多的膳堂用餐,自己不用多嘴替对方找理由逃避,吴小武想,自己陪着他就好。
沈舒衣一进膳堂,刚踏进去个门槛,学生们的视线就意料之中地齐刷刷投递过来,沈舒衣知道,他们背地里把自己当谈资,甚至是玩笑。
但他最会假意平静,用颜展的话讲,他最会装了。他可以装作自己不在意,装作风轻云淡,这样就足以迷惑大部分人。
“师傅,还有烤鸡吗?”
沈舒臾听到小武这样问伙食师傅,疑惑道:“膳堂还有烤鸡吗?一整只的那种。”
“有啊!”小武惊讶于沈舒衣竟然不知道膳堂有名的烤鸡:“远近闻名呢!”
沈舒衣听到吴小武这般夸张的吹捧,忍不住笑道:“这么有名,我竟然不知道。”
“今天我请客,请沈老师尝尝。”吴小武看着沈舒衣忍俊不禁的笑颜,说话间眼神竟难以从他身上移开。
小武正准备很大方地扔一把碎银,然后像拍卖宝物那样叫道:“两只烧鸡。”就听见师傅说:“最后一只了。”
伙食师傅朝两人各看了一眼,询问他们:“你们谁让?”
他说的不是你们谁要,而是你们谁让,话语间,对自己的烧鸡十分自信,自然而然地认为吴小武和沈舒衣都想买烧鸡。
沈舒衣也确实如他所想,很想尝一尝,可自己是吴小武的礼仪老师,怎么能跟学生抢食呢,自己要以身作则,将谦让之仪言传身教给他。
他正要说,没关系,自己去买点别的吧,吴小武不等他开口推辞,自己先利落地付钱拿货了:“我要我要。”
沈舒衣在心里冷笑,自己有意要让,吴小武也得给自己机会啊,把烧鸡这么莽撞地抢走了,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心太急。
结果,吴小武拿着烧鸡放在两人中间,跟沈舒衣说:“沈老师,你尽管吃吧!”
末了还补上一句:“吃不了算我的。”
让刚刚在内心鄙夷完吴小武的沈舒衣瞬间无地自容,他闷着声音回道:“不成,我怎么能吃你的东西。”
“一直烧鸡罢了,没什么不成的。”
“沈老师不是还送过我毛笔吗?”吴小武说:“老师,那毛笔我拿回去用了,很好用。”
“你能用出什么来?”沈舒衣听吴小武夸奖自己送他的那根毛笔,一时想起吴小武的书法,像是未开智的幼童的字,他能看出来吴小武不是不用心,而是……确实不是这块料。
还不如守伊葫芦画瓢写的,沈舒衣这样想,嘴上自然而然地就那样说了,说完了才觉得不好,自己作为老师,这样讲话太打击学生了。
他连忙转移话题:“毛笔我给每个人都送了,你这烧鸡却是单独给我开小灶,能一样吗?”
“且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每个人都要请我吃一顿饭,报答我?”沈舒衣与他玩笑道。
吴小武被他逗乐,他才知道沈舒衣原来说话这么有趣:“学生给老师开小灶吗,学生不敢。”
沈舒衣嘴上说着不用,手却很诚实地去撕鸡腿,只是他有些心虚,加上手本来就没什么劲,撕得费劲,半天了,除了弄了自己满手油外,没有丝毫进展。
没只把骨头揪下来就不错,吴小武好笑得看沈舒衣折腾一阵,伸出自己的大手握上击退,一下就把它从烧鸡的身上剔除下来,然后递给沈舒衣。
沈舒衣又向他道了声谢,然后小口小口啃鸡腿,吃着还连连点头,一双笑眼,眉眼弯弯地盯着吴小武看,直把这个大老粗看害羞了。
沈舒衣用完膳便自己回去了,吴小武不好多送,沈舒衣这一走,一路尾随小武二人的兄弟们炸开锅,纷纷说吴小武真是厉害了,表示佩服。
吴小武懒得跟这群他并不熟的人虚与委蛇,直接甩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走远,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骂他装货。
吴小武对此浑不在意,他知道这群人不敢当他面造次,那可是要吃他拳头的,甚至碍于他的家室还要对他笑脸相迎。
跟沈舒衣相处的这几天,他倒觉得沈舒衣没有同窗嘴里说得那么不堪,什么卖身救弟,什么王府弃妇,什么母凭子贵的。
小武想,这些人不去写书可惜了,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沈舒衣,一个清冷内敛的礼仪老师,面慈心软,平时看起来那么孤僻的一个人,却因为他蹩脚的理由,愿意陪他吃饭。
吴小武想给白奇间写信,告诉白奇间,让他好好在家修整,近三年都不用再来了。
沈舒衣还不知道一顿饭就可以征服一个男人,甚至这顿饭都不是自己做的,甚至这顿饭是那个被他征服的男人自己出钱买的,他只不过是吃了大半而已。
他一回清风苑,白胡子周成就交给他一个整理藏书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