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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云堤烟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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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错有一双好看到要命的手。

会调香,会种花,会杀人,能书能画,也能握剑提枪,执鞭横刀。

更是烧得一手好菜。

再简单的食物,只要一经他手,总能煮出格外美味,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吃完后又念念不忘的饭食。

比如现在,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馉饳儿,沈踏香已吃了两大碗,正在吃第三碗。而花佳人的碗也已见空。

“阿兄,都怪你,老是做那么好吃,我又要胖了……”花佳人接过花错端来的第二碗馉饳儿,亦娇亦嗔,似假还真地埋怨了几句,可话刚说到一半,在夜半灯火未收,暾暾浓香醺人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救。

“救命,救命,花小爷!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乒哩乓啷一阵,一人好似从天而降,直接砸落在三人面前桌上。

花佳人定睛一看:“阿弃?你怎么……”

摔了个四仰八叉的阿弃狼狈地爬起来,连滚带爬躲到了花错身后:“花小爷,救我,救我,呜呜呜……”

花错斜斜睨着身后侧的人:“被狗追了吗?这么狼狈?”

花佳人也问道:“你刚才不是和你的赵兄、秋兄去逛乌青街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比狗恐怖多了!”阿弃顶着一张鼻青眼肿,惨不忍睹的脸怪叫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刚到聚景楼,就被个臭婆娘追着打!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就看不到阿弃哥哥我了。”

花错笑了,浅笑花生颊,笑出了司空常见中一点标格风流:“哦,这么巧?”

“……哪里巧!”阿弃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语带哭腔道,“小白说那臭婆娘专门在聚景楼等我的!”

“专门等你?为何?”

“我怎么知道!”阿弃快跳脚了,不管不顾一把拽住花错的手臂,哇哇惨呼道,“花小爷,这回你一定要救我,那臭婆娘太凶了,又凶又狠,我根本打不过!你看她把我打的!你看……”阿弃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皮开肉绽、一塌糊涂的脸往前送了送,青的皮,肿的肉,鼻下两道血痕,满腮胡髭下都能看到他破裂的嘴角,状甚狼狈和惨烈。

花错眯起了眼,那么咫尺生春的眼眯起来,冷冷的,冽冽的,像夜深霜重时独挂枝头的一弯冷月,然后他还用一种凉浸浸的语气问道:“我为何要救你?”

“……啊?”阿弃呆了一呆,“你生气啦?”

“……没有!”

“不生气你为什么不救我?”阿弃终于跳了起来,又急又惶道,声音都拔高了,“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人,小郎君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这回轮到花错呆了一呆:“我的人?”

“对啊!你的人!”

“我的什么人?”

“为你洗衣叠被,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人啊!”

花错冷然望他一眼,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居然缓和些许,而后一本正经将每个字都说得甚是清晰明了:“听来像是仆人。”

沈踏香:“……”

花佳人:“……”

沈踏香看着、听着,不知为何,那么没有价值的对话,竟让他生出一种两人即将携手并行一生的荒唐错觉。

——是因为他们举止太过亲昵?

——还是……

沈踏香的目光,在花错被阿弃拽住的手臂上顿了顿,而后他凑到花佳人边上,声音微冷道:“得宝儿,你阿兄和这个傻大个,怎么厮混到一起的?”

“啊,这个,在流水台,阿兄救过他。”花佳人很无奈,很头痛,“阿弃他,是个性情中人。”

“哦,是吗?”沈踏香冷笑一声,往前跨了一步,正准备动手,花佳人一把拉住他的衣摆,笑得明媚如流落人间的天上仙玉,千金尚少:“我望风景游戏,人言称心如意。”

“何必相扰?”

看沈略实在不解,才正色道:“沈大哥,如果不是阿兄纵容,他是近不了阿兄身的。”

沈踏香只好停步,沉默了半响,才往后退了一步,负手,于夜风起,银铃声响中静静看着前方的两人。

神情格外专注。

“……啊,那个臭婆娘追过来了!”阿弃先是因为花错的冷脸冷语而迷茫,后又因为花错的一句‘像是仆人’而混乱,想反驳什么,又好像根本无法反驳,此刻一听到这银铃声,一跳三丈高,什么迷茫混乱通通不见了,直接手忙脚乱缩到花错身后,哀嚎,“嗷,她来了,她来了!”

夜正浓。

风渐起。

月观横空。

护城河细微的流水声,潺潺,湲湲,如泣如诉,似谁家朱颜娇娥正客夜悲歌。可惜蜀弦散,羌管灭,仅剩悠扬的银铃声——叮铃铃……叮铃铃……

人来了。

如月魄般柔和的灯光从雾气中透出来,而后随着铃声越来越近,转过拐角,柔光扩照。

一头驴。

一盏灯。

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汉子,年轻,气派,昂藏八尺身,一手提着一盏镞镂精巧,五色妆染的羊皮灯,一手牵着头挂铃簪花的小毛驴。

阿弃捏了捏花错的手臂,颤声道:“就是她。”

毛驴很应景的打了个响鼻,发出一阵‘啊呃……啊……啊呃……啊……’的叫声。

“啊,没想到小花还挺喜欢你呢。”驴背上的女人,语音低沉妩媚,带点沙哑,十分风尘、风霜而风情,“别躲了,出来吧。”

她动的时候,快一步,柳妒腰肢花妒艳,慢一步,人间风月无颜色。如今侧身坐在毛驴上,眉头眼尾,娇波艳冶,更是坐出了雅态轻盈,风情非浅的味道。

哪怕天下第一名妓桃花洞解君意在此,恐怕也不外如是。

更别说,这佳人还是个熟人。

花错往前一步,面无表情道:“萧三楼主好雅兴。”

骑着小毛驴的萧晚归依然如递炤山演武场初见,语音和人依然十分风尘、风霜而风情,也依然笑的风情入骨。只见她盯着花错看了会,才笑语晏晏:“小郎君好相貌!这么好容色的小郎君我若见过,必是时时惦念着的。可我好像第一次见郎君呢。”

“哪来的阿猫阿狗,想必是有幸在它处窥得了老板你的风姿吧……”无右楼四邪神的‘鬼判’邢三善提着他的羊皮灯,他人高,看任何人、任何事都像在俯视,而此刻,他却实实在在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着花错。

然后,他蔑视。

“长得确实不错,可惜,是个雏。”

“东家,要不要带回去调教调教?”

花错:“……”

这次,花错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身后的阿弃已跳出来气急败坏骂道:“兀那走狗!你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居然敢打我家小爷主意,弄死你!”

邢三善神容一敛,冷笑道:“怎么,肯出来了?也好,我就先抓了你孝敬东家。”

他手上还提着灯,但他已冲了过来,像一头发情的野牛一般!

身法奇诡。

速度奇快。

几乎是平行于地面直射过来一般。

等他快冲到几人面前时,他把灯随意往上一抛,五指箕张,一把抓向刚骂了一句又缩到后面的阿弃。

邢三善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不管是腿上还是手上——虽然这些都不及他对女人的速度让他得意,但便是这与他雄壮身材毫不相配,动若脱兔的速度,曾让他出其不意、又圆满无缺地完成过很多次无右楼的狙杀任务,也把他送到了无右楼‘四邪神’的位置。

可惜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他刚把羊皮灯抛出去,花错的拳已到了,一拳正正打中他的鼻子。

邢三善一怔。

毕竟是一次次暗狙厮杀出来的人,邢三善变招飞快,硬吃一拳的同时,他爆喝一声,一手依然抓向阿弃的同时,另一手如蒲扇般扇向花错。

当然,这次用上了气劲。

——邢三善的两只手,如火盆里的烙铁般红了起来。

——正是他的成名绝技,能开碑碎石,裂铁分金的‘开碑手’。

‘乌林鸱鸮’《江湖志》曾记载过一段关于‘开碑手’的轶事。说的是邢三善的父亲邢承霖一心想走仕途,靠着一身本事谋了个开封府兵曹参军事的差事,一日和府司喝酒,酒酣耳热之际,府司让邢承霖露一手助助兴,结果碑是开了、石也碎了,邢承霖高兴之余,一甩手把府司半边身子也甩裂了。邢承霖无法,只好逃离京师,避隐江湖。但当时的开封府府司是个刚正不阿,一心爱国的忠良,且本人也会点拳脚功夫。邢承霖对于自己误杀了明臣很是耿耿于怀,他认为若不是自己的‘开碑手’打斗时无形无迹,府司是能避开的,也不至于枉死,自己也不至于挂冠弃位,有家归不得。因此他以走卒身份在世俗中摸爬滚打好几年,看尽人间百态,终于悟出了把内家气劲融入‘开碑手’的功法,且两手可意随心至,即可如火如荼,也可无形无迹。

只不过邢承霖老前辈禀赋优秀,但其子邢三善一来资质平平,二来又不能像其父一般入世苦修,一手‘开碑手’做到如火如荼已是极致。和他相同情形的,还有眠花宫的段枕眠,他的‘千毒玉手’也算诡谲阴毒至极,杀人于无形,极难防御。但段枕眠的手上功夫也有缺陷,无法做到意随心动,所以平常不施展的时候,只能戴着手套。

不知道段枕眠和邢三善,或者说‘千毒玉手’和‘开碑手’对上,哪个技高一筹?

花错思绪流光百转,一点心思全用在了八卦轶事上,但手上功夫未受半点影响。

他以快攻快。

只见他微一侧头,长发如黑绸飞瀑,吸寒辉万丈,迎拳风狂舞,飘逸不是凡尘人。避过‘开碑手’的同时,他抢前一步,又是一拳,再次打向邢三善的鼻子。后者反应不可谓不快,立马再次变招,及时仰首的同时抬手往鼻前一格,‘开碑手’赤红、滚烫,热气醺在脸上仿若虎舐,让邢三善被打歪的鼻子,开始后知后觉如火烧般发痛。

但他猜,他的鼻子暂时保住了。

因为没人敢用肉掌直接对上能开碑碎石,裂铁分金的‘开碑手’。

邢三善觉得自己缓过来一口气。

然后,他陡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他的鼻子再次被打中了。

花错不但若无其事对上了他的‘开碑手’,他还借力打力,隔山打牛,那拳上浩瀚磅礴,沛莫能御,又奇诡古怪的内劲,仿若穿透了他的掌心,再一次打中了他的鼻子。

邢三善想挡,想趁机捏碎花错的拳头,但来不及了。

如果花错的第一拳只是打歪了他的鼻子,那么这第二拳,直接将他整个鼻梁骨都给打断裂了。血水如水流从高达万丈的山崖下坠落,然后溅涌出来一般,血珠喷洒,触目惊心。可邢三善连捂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他知道,自己若继续一心二用,下次碎的就不是他的鼻子而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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