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位舍友打过招呼、收拾完床铺之后，徐知骁和夏深寥对视一眼，还是一块儿回了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体育课坐一块儿被写进了帖子的缘故，徐知骁似乎能感受到不少人若有似无的目光全往他们两个并排走的人身上飘。

有些事情就是平常不会注意，被特意点出来了怎么看怎么特别——那可是徐知骁欸！

先不说那些七七八八的揣测和到底还是没实锤的事，光是学习好长得更不错、平时还一副孤狼作风的样子就暗暗劝退了不少人。

大家都快接受徐知骁可能要一直当孤狼当到毕业了，结果忽然窜出来了个转学生？转学生还面色沉静地走在徐知骁旁边？

……再看一眼，确认两个人是并排走着的。

同学们不乏惊恐地想，即便是徐知骁胁迫之下两个人走一块也要称赞一句转学生的勇气吧？况且不用说转学生看起来压根不像被胁迫的样子。

如果他真是自愿的，那显得他们这群避着走一年多的人不是很呆？？

【0L：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啊啊啊这回我真的在现场！！！两个人看起来氛围很平静啊转学生不像是被胁迫了就是说……我感觉转学生是自愿的（捂嘴），这是能说的吗？】

【1L：赞同主楼，我刚刚和徐知骁转学生擦肩而过，他们两个的氛围感觉很和谐完全不是论坛上说的那么暗流涌动】

【2L：你信论坛上的？你信论坛上的话不如信我是秦始皇，论坛不就是学校里的大型谣言发酵地吗，zzm那事这么说吧我是旁观者，根本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3L：srds（虽然但是）扯张喆明就没意思了吧？人家现在都转学转走了还要说这些干什么……而且就事论事现在说的完全是徐知骁和夏深寥的事情吧？】

【4L：赞同＋1，说实话我觉得徐知骁完全没有论坛上传的那么可怕，近距离看过不就是长得很漂亮的小帅哥嘛。。。】

【5L：颜狗能不能丨（和“滚”同音），徐知骁张喆明那事要是还能洗我就把头拧下来，魏大帅也就应该举报到上面去，他妈的就一个偏心眼，那个时候删了多少帖子需要我说吗？】

【6L：别的不说5L戾气真的很重，都是学校论坛了能不能稍微嘴巴干净点（虽然这里是三中），而且能说吗这话幻视小混混了】

【7L：楼上说到了我就忽然想起来zzm特别爱和校外人士混一块，虽然不能武断地判定一个人人品但就凭这点我之前一直是绕着张喆明走的。】

……

托徐知骁的福，夏深寥这个名字颇有走出班级走入学校的架势，光一个下午夏深寥就察觉到有不少人路过时都会有意无意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视线。

不长，甚至目前还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就是这点儿目光和他以往在学校里受的也没什么不同——在原来的学校里他就是各大竞赛常驻第一，不是在拿奖就是在拿奖的路上，配上这张脸，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然而到了三中这种目光所包含的意义大大不同，更多的是……钦佩。

夏深寥瞥了眼正趴在桌上的徐知骁，大概了解了这种“钦佩”是从哪里来的。

一整个上午都是在学习里过去的，老师在台上费劲地一次又一次讲解知识点的声音成了夏深寥做题的背景音，而且今天手感意外的好，连做了好几张卷子才停下笔。

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一群人蜂拥而出，只留下了刚放下笔的夏深寥和做完最后一道笔记的徐知骁。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徐知骁略微心虚地岔开，夏深寥则精准捕捉到了他这刻的想法，莫名想笑：“这一次可以一起去食堂了吗？”

“……我觉得你话有点多。”徐知骁站起来，满脸嫌弃地收拾着东西，然后很顺从内心意志地跟在夏深寥身后出了门。

去食堂的路毫无遮蔽，阳光就这么洒在徐知骁身上，暖洋洋的。

“你之前，是什么样的？”徐知骁的声音有些轻，如果不是夏深寥一直注意着，可能就要错过了。

他的手揣在兜里，声音里听不出咸淡：“进度比这里快，课堂秩序比这里好。”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徐知骁停下脚步，有几个跑得急的同学瞬间冲了上来，来不及刹车就撞的徐知骁往后退了几步，一看见是徐知骁就煞白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

徐知骁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摇了摇头：“没事儿。”

等到那几个人走了，徐知骁也没再开口。

夏深寥默默地盯着他，说不清楚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临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当地三所高中里三中排倒数。徐知骁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全在临城打转，从出生到小学、初中、高中。

小时候或许是过过一阵好日子的，当时亲生父亲还有一份稳定工作，谢兰茹也在外面做些零工补贴家用。只不过那些记忆都太过久远了，只在谢兰茹回忆时的叙述里出现过。

自徐知骁有记忆起，家就是充斥着一片酒味的，暗无天日的客厅，稍不注意就会踢倒一个酒瓶。

酒瓶咕噜噜地滚，直到滚到沙发上那个醉酒的男人脚边。

徐知骁听见了鼾声。

他似乎睡得很舒坦，噩梦都是属于谢兰茹和徐知骁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会为落在身上的拳脚而瑟瑟发抖。

但徐知骁的房间里，床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会在阳光正好时沐浴在温暖舒适的光里，徐知骁的手覆上桌面，总觉得自己也享有了片刻的宁静。

即使这种宁静易碎，只需要一点点哭嚎就能被彻底打破。

在那个男人睡着的时候，谢兰茹会走进徐知骁的房间里，有时候只是静静坐着看他写作业，有时候会抱着他毫无预兆地落下眼泪。

眼泪一颗一颗滚下脸颊，沾湿了徐知骁的衣领，谢兰茹问：“知骁，妈妈好痛苦，你不难受吗？”

徐知骁被谢兰茹拥在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他能去哪儿呢？

他也很痛苦，可他能去哪里呢？

到底跑到哪里才是安全的？到底走到哪里才是最终的归宿？

家不是，学校不是，临城热闹但永远不属于他的街道也不是。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但很多时候现实没给他往前走的选择，也直接切断了他后退的路，他只能被迫抓住身下唯一一座浮空岛，任由命运、运气这种东西把他带着走。

而他无法控制，下一秒无论撞上冰山还是火山，亦或者是突入一片温柔的阳光里，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必要时也只给了他是看着自己去死还是闭着眼的两个选择。

“C市比这里更暖和，”慢悠悠踱步的夏深寥倏地开口，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温和，“阳光要更好、更柔和一点。”

“那里的好大学比这里多多了，毕业之后的就业机会也比这里更多，只要你愿意去找，总是有一条新路的。”

徐知骁定定地看着他，夏深寥垂眸：“无论什么时候，往前看总比就此停止要好。”

“只要我们仍然会为阳光、雨露和花朵树木而感到活着的感觉，那不妨再往前走走，世界是很大的，并不局限于临城或者是C市。”

“如果你觉得这里不适合自己，那再往前走走也是好的，或许这里只是暂时的落脚点。”

徐知骁低下头：“那从这里到C市，你之前在的地方，要多久，有多远？”

“不久，不远。”夏深寥愣了下，说，“也就……开车几天的功夫。”

徐知骁想，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远了。

但是听着夏深寥的语气，又觉得好像没什么。

“行。”徐知骁轻快地点头，“那我就记下来了，以后考试就往那里考。”

别的不说，徐知骁对自己的成绩和脑子拥有非常明确的认知，即使现在可能考不上，之后也能慢慢赶上。

夏深寥挑了挑眉：“那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常常碰面。”

“成，到时候你记得请我吃饭。”

“可以。”

两人一块畅想了连边都没摸上的未来，徐知骁在阳光下舒服地眯了眯眼，整个人看起来更放松了点。

夏深寥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想，比起那刻略显茫然、空洞的徐知骁，还是现在这幅样子更适合他。

【蟑螂爬行：……】

【蟑螂爬行：……】

【蟑螂爬行：……】

【我飞翔：你要干啥？打那么多省略号你想说什么东西[问号脸]】

【你凯子哥：一打开手机发现快久久加，仔细一看九十九条信息里一般都是你的消息，你话唠成这个样子说的还都是废话。】

【蟑螂爬行：hello？？？咱们不带人生攻击的哈，就是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徐知骁和夏深寥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理论可行：我记得昨天已经进展到和好阶段了。】

【蟑螂爬行：那刘姐您再看看呢】

【理论可行：你侬我侬阶段（确信）】

【我飞翔：……我觉得我触及到了一个陌生的领域我先溜了】

【AAA面条米粉麦饼：少见多怪……@理论可行@蟑螂爬行，这题我会！久别胜新婚！】

【早点睡：你tm会了个什么啊摔！】

“嘶……”前边响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徐知骁头都没抬就猜到了潘凯估计又是从群聊里看到了写语出惊人的发言。

五班这么些人一个两个在学习上没心思，一门心思全跑到聊天上去了，据说班级群一开始建立的原因就是为了八卦——除了徐知骁，班里无论是学习好的还是学习不好的都乐于缩在群里，也算是一种上梁不正下梁歪。

即便徐知骁没切身体会过他们的聊天氛围，也能从前桌天天震惊的模样猜出其中的语出惊人。

就像此刻，潘凯平复下来了心情还要偷偷摸摸脑袋往后转，轻手轻脚的模样让徐知骁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揭穿他。

“欸那边那个谁！”好在不用徐知骁犹豫太久，台上的老师自发地站了起来，横眉冷对指着潘凯，“一天天转头要干什么？找谁说话呢？”

班级里隐约传出不少笑声，潘凯脸都绿了。

这位老师估计上了年纪，平时也很少管学生里的事，更不知道徐知骁在学生群体里是个什么风评，自然而然按照一般情况来处理了。

——然而在知道一切的同学们眼里，这一幕就显得分外戏剧性。

【蟑螂爬行：我草】

【蟑螂爬行：@你凯子哥你牛哇】

【蟑螂爬行：几天没见就能上午自习的时候都不忘讲话了？我敬你一声凯哥！】

【我飞翔：凯哥牛逼！】

【AAA面条米粉麦饼：凯哥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