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句话带着提醒之意,阁颂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魔法棒,心里对那还不见模样的人生出了忌惮。
他跟着徐鬓秋进了教学楼,对方视线在墙上不住梭巡,最终在一张平面地图前停下脚步。
如徐鬓秋所说,这是一栋高一教学楼,整体呈U型,一共四层楼,一楼是空教室和主任办公室,往上按着顺序来,每层十个班。
徐鬓秋带着他在一楼转了一圈,转到主任办公室站下脚步,阁颂眼睁睁看着他进去拆了把椅子,拆下来几根铁棍子,用木板固定成了两根一米长的武器。
他拿在手上颠了颠,还算结实,他又看了眼手里空无一物的阁颂,把东西扔给他,后面跟了句:“玩过老鹰抓小鸡吗?”
这话题实在跳脱,但阁颂还是认真回答了:“玩过。”
徐鬓秋隔空点了他一下:“你现在是小鸡,过来躲在鸡妈妈身后。”
阁颂觉得这话有点没来由的奇怪,说的他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搓了把胳膊。
主任办公室门没关紧,后面一阵风吹进来,阁颂光裸的后背凉飕飕的。
“鬓秋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徐鬓秋已经在着手准备下一把趁手的武器了,抬头扫了他一眼:“从一楼往上搜,看看是先碰见那个人还是孟钊。”
阁颂了然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那人不会跑出去吗?我们一层层搜也得用一会儿,还别说这这里大楼梯小楼梯加起来有三个,可能我们刚从这边上去他就从那边下来了。”
阁颂还是想分开找。
“不如……”
他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徐鬓秋否决了。
“你就老实跟我后面就行。”
这么一句话,真的还蛮像他老妈会说的,某种类似血脉压制的情绪让阁颂没再开口,沉默地跟着徐鬓秋上楼。
走廊里的窗户也分外不明晰,上面带着风沙肆虐过的痕迹,阁颂多看了两眼,突然冲徐鬓秋喊了一声。
“鬓秋哥,你看!”
他手指的地方,窗上有着明显的裂痕,中间是发白的弹孔一样的痕迹,裂纹以它为圆心向四周扩散,甚至还带着一些新鲜的血液。
很小一块血迹,按在靠近窗棂的位置,靠近看带着像半截年轮一样的指纹。
阁颂用自己的手上去笔画了一下,这个姿势,很像一个人弯腰躲避袭击而做出的动作。
徐鬓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说:“看来我们应该是能同时找到他们俩了。”
阁颂不置可否,希望摆在眼前,两人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搜到二楼最后一个教室的时候,阁颂从后门出来,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叮咣巨响,很清楚,有一种两人就在他们头顶的错觉。
“脱鞋。”
徐鬓秋吩咐着已经把自己的皮鞋蹬掉了,咣当塞进课桌桌兜,又把后面的桌子往前一推作为掩饰。
他向后伸手,手心朝上抓了抓,阁颂赶紧把脚上的鞋拔了,往他手上一放,稳稳当当的。
没在徐鬓秋手上待两秒,被他如法炮制扔进了一个桌兜。
紧接着就直起身朝门口跑。
徐鬓秋动作快,从他身后跟出来抓住他后背的破布条就往楼梯上冲,他步子大一布跨三个台阶,阁颂被他拽得苦不堪言,叠着声地求饶。
“哥哥哥哥,哥?”
徐鬓秋在楼梯正中松了手,停下脚步,阁颂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只见楼梯平台上站着一个短头发小女孩。
穿着蓝白校服,脚上却穿了一双突兀的皮鞋,阁颂早上观察孟钊大半天,一眼就看出了这应该是孟钊脚上的那一双。
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这个女孩儿身上。
阁颂震惊且不加掩饰的目光很快引起了女孩儿的注意,手里的弹弓从徐鬓秋身上偏向了只露出半个身子的阁颂额心。
阁颂身上一僵,明白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弹孔或许就出自她手,一时间冷汗涔涔。
剑拔弩张之际,徐鬓秋终于开口:“同学,请问这里是哪?”
女生神色未变,视线还是鹰目一样直勾勾看着他们:“退后。”
他一开口,阁颂才知道这竟然是一个长得异常好看的男生。
见两人都没有动作,男生又重申了一句,甚至把手中弹弓的胶绳扯得更加长了,似乎下一刻就会不留情面地打过来。
就凭孟钊都没能把他制住这一点看,这人的准头估计好到离谱,徐鬓秋缓缓后退,边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阁颂的整个身子。
男生看见这一幕,秀气的眉拧了起来。
直到看着两人都退下了楼梯,男生才收了弹弓,但眼神依旧凝在他们离开的地方,他缓缓后退,退回了楼道,看见了那个被他五花大绑起来的奇怪男人。
男生皱着眉,上前把他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
他歪了歪头:“你真的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孟钊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简直不能看了,血渍混着不住往下淌的汗盖了半张脸,早上刚做得发型已经软趴趴垂下来了,好不狼狈。
抹布上带着粉笔灰,总是湿哒哒放在桌上,生出一种酸臭味,孟钊弓着身子不住干呕。
血水流进眼里,他眨了下眼,面上一阵扭曲,但他还是笑了。
不答反问,仿佛没感受到男生抵在自己脖颈上的铅笔。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故人。”
他唇齿干涩得厉害,说话时不住吞咽口水,喉结滚动,铅笔已经把他的皮肉顶进去了一个凹陷,下一秒就会刺穿血管。
但他还是执拗地注视着男生的眼睛,依旧俯身向前。
“你别动了。”男生的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他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再怎么说也是个才升上高中的小孩子,恐怕死人都是从电视剧上见到的。
孟钊一往前他就后退,手中的铅笔逐渐退出了一个空隙,但孟钊并没有躲。
男生似乎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手中紧握的笔松开了,他坐在地上,脚上踩的皮鞋因为太大脚后跟都掉出来了。
男生放缓了语气,问:“什么故人?”
孟钊眼中一闪而过了一丝嘲弄,学生果然是最好骗的,只是三两句话就着上了他的道,就是他刚才表现出那么强的身手又怎么样,还不是也露出这幅苦恼表情准备迎接他的谎言了吗。
他准备向后靠一下,用一个舒服的方式来编故事。
只是还没等他坐稳,眼前一花,那男生竟然把地上的抹布再次捡起来塞进了他嘴里。
“算了我不想听了,和我有关系的人,不是仇人就是敌人。”
孟钊:???
不是,仇人和敌人有关系吗?
看孟钊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男生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很有耐心地为他解释起来。
“仇人是我要杀的人,敌人是不必闹出人命的人,你懂吗?”
孟钊没回答他,眼前的男生笑起来很好看,嘴边一颗浅浅的酒窝,这么乍一看,倒真的有点熟悉,只是记忆被埋葬起来,他一时对不上名字。
可能是他说的台词太中二吧,孟钊还是没把这个孩子放在眼里,至于他说出来的话已经被他打上了“中二早期”的标签。
“大叔,我们两个既不是仇人也不是敌人,刚才我就当切磋了。”
男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还没孟钊高的小鬼潇洒道:“好了,大叔再见了。”
孟钊自认二十五岁正当年的英俊少男一枚,一分钟不到被叫了两次大叔,简直可以列入人生之耻。
如果眼神能有实质的威力,男生的后背一定会被他烧穿。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阵脚步声过去,楼道重归寂静,只剩下孟钊挣扎着,试图靠自己解开绳子的哼哧声。
过了两分钟,他停下了动作,因为听到了一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
人光脚踩在瓷砖地面上会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孟钊家里有个弟弟,平时就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时间久了,他能分辨出这种声音。
一时间心里警铃大震,毕竟不论是他还是徐鬓秋,都知道只有鬼才会光着脚走路。
但这道脚步声的方向,明明是和刚才男生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
孟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准备装死,毕竟他们十九区可和十三区不一样,他们这边没有怪物,不必担心会有怪物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放出杀招,只要是良心未泯的人就一切独有转圜余地。
“孟钊?孟大哥?”
孟钊耳朵背了背,这声音他才听过,一定不会认错。
翻过身,果然是阁颂。
“唔,唔唔——”
救命啊小颂。
阁颂看见他的惨样眼皮跳了跳,赶紧放下手里的棍子上去给他松绑。
那是绑大闸蟹一样的绑法,阁颂费劲半天还不见绳子有丝毫松动。
“解不开啊。”阁颂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手心摸出了两个圆柱的跳绳手柄。
“唔,唔唔——”
孟钊在他手下惨叫,眼神还不住往他身上瞟,阁颂让他耐心等下,那人还是挺癫狂的模样,想说什么的样子。
阁颂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恍然大悟:“啊,孟钊大哥你是这个意思啊。”
他伸手把他嘴上的抹布扯出来,刚扯出来孟钊就飞速地偏过了头,一阵干呕。
阁颂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孟钊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只是干呕,呕完一轮回过头来,气若游丝问:“徐鬓秋呢?”
“鬓秋哥去抓人了,放心,以鬓秋哥的本事一会儿就把人带到你面前。”
孟钊一阵抓狂:“抓人干什么啊,重要的是找名字,我在勾人名单上写上他的真实姓名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