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撬羊嘴,把挡在眼前的东西撇一边去,不怪纪映景看他愣住,陈兰舒昨晚发现客房里有针线,就把衣服的前纱背帘全部撕下来,偷偷去马车上薅了几米红绸,给自己做个了简易版面纱,红绸缝在衣服上遮挡撕下来的痕迹,顺带做了个连帽披风,把眼睛和五官挡的严严实实。
披风的帽子实在碍眼,陈兰舒把帽子脱下,只留遮挡鼻子以下的面纱,衣服没别的颜色,只能用红纱,一头墨发倾泻而下,被他往后随意一拢---
然后在红色与墨色的缝隙里,他用余光瞥见一个白点,他微微偏头往后看去,然后他发现那不是一个白点,那是一双白靴。
他后面站着一个人。
陈兰舒心跳骤升,惊惧和无措令他大脑思维爆炸,谁也不知来人站在他身后多久,只是他根本没察觉到其存在,因为这里除他之外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肉眼可见的颤抖一下,而后迅速低下头去,发丝从他眼前滑过,从肩头垂落,交织在红绸与纱影之中,他的嗓子开始无故发涩,一时间无法吐露任何言语,垂眸转过身来,而后缓缓跪在来人身前。
陈兰舒睫毛微颤,找回了自己的嗓音,那声音里夹杂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晚辈拜见宗主。”
身后的人正是杼尘。
陈兰舒想到,自己死前最后一眼,也是从下往上看向杼尘的。
他敏锐地嗅到别样的气味,流仪殿使用熏香是沉木,满屋都散发着幽静深远的香气,但是陈兰舒跪在杼尘身前,却闻见了冰雪的冷气,凉意几乎冻人肺腑,令本不温暖的地方更加寒冷。
“抬头。”
陈兰舒使劲闭了闭眼睛,现在没法把兜帽披在身上,面纱顺着高挺的鼻梁垂下,像是最后的遮掩,陈兰舒一寸寸将目光上移,见到了这个无数次午夜梦回都在他旁侧的人,却在真正看清面容时心中一惊。
杼尘身着银色拖地长袍,内里用蓝金色丝线绣有四微宗标志灵兽,四肢易磨损处和上身着白色软甲,杏色长裤配白靴,都与陈兰舒记忆里的装束一致---毕竟重点不在这里。
他的面容棱角分明,五官稠丽明艳,剑眉薄唇配着深邃的眼窝,几乎美得令人惊惧,陈兰舒对上那双中原罕见的湖蓝眼瞳后,却没有惊鸿一瞥,只是被那他眼底那冰冷的寒意刺痛心脏,陈兰舒怔怔的看着他,那双蓝瞳不敌记忆里的模样,如同一池深邃的潭水,黯淡无光的蓝色,毫无欲望也毫无牵连。
因为长相问题,在最初杼尘接任宗主时世人颇有微词,虽说能认出是男子,眉眼却过分艳丽,心怀不轨之人拿他的外貌与出身大作文章,直到几年后杼尘突破天劫,成为剑修顶端的几人,著名仙魔一役端阳事变中率领四微宗入世杀敌,斩魔尊毁边域,死于剑下魔修的血布满大地,如同一条璨靡的彼岸花海,最后劈下那道天地变色的剑痕成为现在魔修与修士的边界线,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洲。
自此无人再敢诋毁抹黑,毕竟谁都不想成为剑下亡灵。
杼尘用食指抬起陈兰舒的下巴,逼迫他仰头直视,因为身高原因杼尘微微低头向他靠近,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从右侧倾泻而下,仅在发尾随手一束,陈兰舒隔着一层面纱,也只能感受到冰冷,杼尘连手都是凉的。
可是当年没有银发,陈兰舒想到,明明直到他死杼尘和他都是同样墨色的黑发,为什么现在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