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衍和旺财时时吵架，却从不会影响她蹂躏他的脸。有时候刚吵完，方乐衍闷着看电视，旺财还会主动献上肚皮，不停地撒泼打滚，直到她把脚放上去。
“好吃诶！”
方乐衍端着菜稀饭，吞了一大口。
为了方便，买的这个瓷碗比她的脸还大。她拿起来时，像个小孩进食。
旺财笑弯了眼，“好吃就多吃点。”
“好的旺财！”
就着咸菜，破天荒地，她早饭喝了整整两碗。往常就算起得再早，她也只会爬起来煮午饭，而现在竟然吃得比午饭还多。
啧。啧啧啧。
“主人，去玩吧。我来洗碗。”
方乐衍赶紧拦住他，一脸不可置信，“你？”
“等等……”
这会儿方乐衍眼神清明了才看到，旺财眼睛底下好大两团乌青。披个假发破布，都可以直接打包去恐怖电影剧组了。
刚才她还感叹眼窝深邃，是个欧美人，结果变成熬夜人了？！
“你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旺财眼神躲闪，“没，没干什么。”
“昨天晚上睡了多久？”
“……睡了八个小时。”
方乐衍眯了眯眼睛，“你最喜欢什么？”
旺财回答得斩钉截铁：“主人。”
“昨晚看什么了？”
“平板……我，”旺财猛然惊醒，“我，我没看。”
“噢——”方乐衍明白过来了，“我说你为什么突然变厨神了。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刷了多少个做饭视频啊？”
旺财眨眨眼，老实巴交，“没多少个，也就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你不要眼睛了？哎呦，算了算了，你困不困啊，困就去睡觉。”
话音一落，方乐衍就去收碗。但旺财动作更快，“不困！我要洗碗。”
“好好好，你洗你洗。先说好！”方乐衍竖起手指警告：“再胡来，你就去流浪吧。”
“不会的！”
旺财突然很认真，“我不会的。”
“但愿。”
方乐衍转头去了客厅。倒不是她睡腻了床，想体验沙发，而是她很享受别人做家务的声音，渴望听得真切一点。
从记事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站在板凳上洗碗，举着手臂长的大菜刀，踮着脚摇摇晃晃，压根站不稳。
菜刀“哐当哐当”地掉了好几次，她才勉强放上铁架，而厨房外是一大家人的说笑声。客厅里坐满了亲戚，所有的小孩都比她大。
李红第一次打她，是因为她挤洗洁精挤多了。第二次打她，甚至拿菜刀扔她，是因为她把腊肉汤倒掉了。
方乐衍心里一阵酸痛，数股暖流涌上了眼眶。她仰头眨了好几次眼，才把那股酸意彻底摁下。
她起身去了厨房，旺财刚好从门里出来。
不由分说地，她抱住了他。
旺财举着手臂，不知所措。他手上还沾着水，不能抱她，会让她新换的睡衣脏掉。
“对不起。”
方乐衍埋在旺财怀里，声音闷闷的。
“主人，你……”
“昨天晚上，我说话太重了。你才刚变成人，我对你太苛刻了。”
“你做得很好……不能再好了。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旺财呼吸变得急促，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拥住了她，“主人，是我做错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从来没有破裂。”
“好。这可是你说的。”
方乐衍在他怀里蹭了蹭，“抱我去看电视。”
旺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稳健而有力，“主人你变懒了。”
“还不都是你的错？怎么了？这就嫌弃了？”
“不，更喜欢了。”
由于没充VIP，电视上免费的剧集和动画很少，有的话也相当古早。所以方乐衍更多是用来追卫视上的综艺。
她耐心教旺财调频，以防外一还是教了选电视剧，给他科普各种电视剧名词。
旺财：“什么叫作‘虐恋’？”
方乐衍：“额，这个就是说，爱得死去活来，没什么好下场。”
旺财：“什么叫作‘甜宠’？”
方乐衍：“额，就是主角恨不得一天亲八百次，不顾路人死活地亲。”
旺财：“什么叫作‘亲’？”
方乐衍：“额，小嘴巴，闭起来，碰一碰，就是亲。”
旺财指了指屏幕，求知欲旺盛得像要考研，“可他们两个嘴巴是张开的。”
“嗯？”这是电视，又不是十八禁网站，不至于放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吧？
方乐衍稍稍转了下头，民政局广告、计划生育推广猛弹她脑门，媒人似的狂甩红线，恨不得将看过的每个无辜路人捆绑：“你！OUT了！”
屏幕上，霸道总裁扯下领带，强行捆住小白花的手，把她压到床边。特写镜头推近，总裁强吻小白花，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唇枪舌剑呐。
末了，总裁舔了下小白花耳朵，意犹未尽，嗓音低沉：“女人，你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女人，我告诉你，沾上我酷炫狂，你这辈子都完了（怒音）！”
雷从四面八方劈来，方乐衍心残志坚。有一天，她一定会为抗雷电事业做出巨大贡献，到时候再申请专利，走上暴富之路……
旺财眨巴着眼睛，不断向她发射星星，所有尖角都扎进了她的心里，“主人，我们就看这部吧！”
“《重生之腹黑总裁轻点宠》，听起来就好好看。那个总裁一定是爱女主的，只是爱得不明显，女主没看出来！”
“……”
方乐衍拱手道：“哇。你好聪明啊，真是恭喜你了。”
“看嘛看嘛！”
“诶别乱动……看看看，你放。”
“好！”
旺财点进短剧主页，快速摁下“开始播放”。
第一集：重生。
“哇！第一集就重生了！女主要复仇了！”
方乐衍一拍脑门，偷偷摸出了手机。谁知突然冒出一只手抢过手机，旺财护在怀里，瘪嘴道：“要看一起看。”
“你！”
“嗯？”
“好好好，一起看一起看。”方乐衍举双手投降。
女主叫白莲花，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抢了未婚夫，没有质问、没有争执，自己一个人伤心欲绝跑上公路。在骑行道和步行道之间，选择了机动车道；在避车和让车中，选择了撞车。
方乐衍：不是能不能报警啊。货车司机无妄之灾。
旺财扯了张纸擦泪，哭得肩膀颤抖，“白莲花好惨……没有一个家人来救她。”
方乐衍抚摸他的背，默默翻了个白眼：哪个好人敢跟货车抢人呐？！
第二集：误会。
白莲花闯入高级会所收集妹妹贪污证据，被丑渣前男友发现、追杀，无奈之下，她只能钻进VIP厅。香水扑鼻、烟雾缭绕，大佬们各搂一个曼妙女郎，只有最深处的那个男人吸着烟一言不发。
灯光昏暗，勾勒出他刀锋般的下颚线，和冷峻高挺的身材。那个男人眼神似鹰，盯得白莲花双腿发软……
方乐衍：不是我请问呢？一个二个室内吸烟，不怕得肝癌吗？下颚线长得那么锋利，是要去切菜吗？
渣男即将追上来，白莲花只能钻进酷炫狂怀里，“求你，救救我。”
酷炫狂不语，只是一味地强吻；大佬们不语，只是一味地震惊……
旺财看得津津有味，方乐衍赶紧蒙住他眼睛，“小孩儿别看。别被带坏了。”
“啊？”
方乐衍关了短剧，调出《樱桃小丸子》，才松开手让他看。
在他三观未成熟时期，还是别看那些劣质快餐为好。
“我想看白莲花复仇。”
“听主人的，那个看了对你身心健康不好。首先，人生只有一次，没有重生。死亡不会带来改变，只会湮灭机遇。”
“还有，正常健康的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尊重之上的。那种短剧，给予女主唯一的权利，就是男主的爱。这放现实中，女主迟早会被男主抛弃，因为永远有人年轻。”
“女主会因为年龄热烈，别的人同样也会……算了，你还小，别管那么多。还是多看点真善美吧。”
旺财看着她，眼神清澈如水，真像两颗不含丝毫杂质的黑晶石。
“主人，那你呢？你有过，真正的爱情吗？”
方乐衍皱了下眉，小孩子总是灵魂发问吗？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好奇。”
有过吧。她追到了高中的白月光，两个人熬过了大学四年异地，考了同一个城市的研究生，却在同居后情感渐渐淡漠了。
在分手前的一个月，那个人和她说的话，还没有和同组的学妹多。她翻看了他和学妹的所有暧昧短信，越看越平静。
第二天，她就如他所愿，提了分手。
后来，她又谈了两段，都是年上，都在一年之内结束。没办法，外貌吸引之后，毫无灵魂交流。每次深度聊天，都像无法拼合的两块拼图。
方乐衍失神了一阵，眼睛再次聚焦，是定格在旺财白净青涩的脸上。
“没有，有点遗憾。不过人生就是如此，处处都是遗憾，我们只能……”
旺财接：“朝前看。”
“答对了。”
方乐衍揉了揉他头，闪耀着慈爱的光辉。难怪家长看小孩诗朗诵那么骄傲呢。
如果旺财会背《兰亭集序》，也许她会感动得哭出来。
电视里，小丸子嚷嚷着要吃肉饼，妈妈就记在心里，在超市里买了打折肉饼。
方乐衍起身，伸了个残月似的懒腰，“好了，我去煮中饭了。你想吃什么？”
“主人等等。”
旺财仰头说：“我去煮吧。我现在大部分菜都会煮了。”
“嗯？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会？”
“主人，”
他扯了下她衣角。她没抵触，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于是他索性更大胆地抱住她大腿，侧脸贴在腰际最敏感的部位。
……
也许他无意磨蹭，但她清楚他的每一寸动作。脚趾紧张起来，恨不能抠穿地板。手指蜷缩紧握，差点刺穿掌心。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明明她之前很喜欢旺财亲人的。怎么现在就……这么奇怪呢？
“我……”
砰！
异世界的女巫施法，调动伟大的地心引力……她的大脚趾沾上了桌角。
“嘶！我！靠！”
方乐衍摸着脚趾，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眼冒圆圈，从此封心锁爱、大小脑萎缩，变成没有意识的智障……就好了。
什么时候，这场巨大的地球online才能结束？！能不能让她回原来的星球缓缓？！
“主人！”
旺财着起急来，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医药箱，“主人！”
“……旺财，咱们就是说，能不能不要把夸张的修辞手法用在现实生活中。会吓坏小朋友的，OK？”
方乐衍赤脚坐在地板上，扶额苦笑，“你主人不是金蛋。快去煮饭吧，让主人看看你的手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