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访牛岛家的那天后，月见里雾枝总是能睡个好觉。

曾经纠缠不休的梦魇被温柔地抚开，小八为她精心打造了一座安逸美好的温室，用来守护她的梦境。

无数伸出的手，呢喃痴迷的爱语被云朵，砂糖和夏风驱散，过往黑暗中紧蹙的眉和惊惧的呼吸宛如沙尘，消失得了无踪迹。

月见里雾枝终于能在睡梦中微笑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雾枝来说，足够将她和牛岛若利的距离拉近，再拉近，直到两人能并肩而行。

牛岛若利重新更新了他对月见里雾枝的印象。

最初充满戒心，满身尖刺的小动物在遇上能够信任的人类后，会以极快的速度熟悉起来，袒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并且还用湿漉漉的眼神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在乎他。

或许这也是月见里叔叔和阿姨对雾枝出门在外顾虑如此之多的原因吧。

牛岛若利认真思考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白鸟泽最强的王牌在假期中也毫不懈怠，天天参与练习。天才之名被冠于他身，但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才是将天赋转化为成绩的必经之路。

但这个假期，在结束训练之后，他又有了新的行程。

回家冲完澡，牛岛若利换上私服，准时按响了对面的门铃，门口的铭牌已经被规规整整的【月见里】代替。

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面前的门慢慢打开一条缝，女孩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浅色门扉上，传来的声音轻盈柔软：“若利。”

“嗯，是我。”牛岛若利低下头，对上了雾枝的冷灰色眼瞳。

在见到他的瞬间，雾枝弯了弯眼睛，显出亲昵的意味。

她似乎生来就比其他人神经纤细，爱与憎都格外浓烈。长时间脱离外界，只与熟悉的人亲近，让她对人与人交往的界线模糊不清。

在几次试探后，她就心安理得地将牛岛若利划分进可以信任的范围，称呼也从生疏的【牛岛君】一下子变成了【若利】。

牛岛若利对其接受良好，十分坦然地听到若利这个称呼时回应着雾枝。

他的确并不在意，也明白月见里雾枝不在意。

倒是月见里辉，在第一次听到两人互称名字时，激动地将握在手里的签字笔摔断了笔芯。

渐渐地，月见里雾枝从接受牛岛若利到她家作客，成长为独自在家时也能为牛岛若利开门了。

可喜可贺。

牛岛若利自然地推门而入，换上拖鞋。在他站稳身子时，一条软滑微凉的手臂就挽在他小臂处，轻轻施力拉着他往前进。

交叠的两条手臂色差和尺寸差别过大，导致整个画面有种倒错的荒谬感。

月见里雾枝一边扯着他，一边露出甜蜜的笑容，半点没有了初见时的紧张羞涩。

牛岛若利顺着她的力道走，还要注意步子不能走太急，以防雾枝摔倒。

幸好超级王牌对速度的把控十分熟练。

“雾枝，你的画完成了。”牛岛若利跟在女孩身后，低沉的声音十分笃定，因为他褐绿色眼睛里倒映着雾枝袖口不慎沾染上的颜料。

睡眠质量的大幅度上升让月见里雾枝白天有更多的精力投身艺术创作。虽然进度不算快，但是她总算完成了名为《紫阳花》的油画。

推开画室虚掩的门扉，月见里雾枝松开牛岛若利让他站定。然后走上前一下子拉开窗帘，大片阳光斜射而下，簇拥着巨幅画作。

“若利，是紫阳花。”雾枝背过身，浅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愈发透明，宛如一泊清澈的湖水，又像是一块反光的坚冰，隐隐刺目。

牛岛若利微微睁大眼，绚丽到迷乱的紫蓝色席卷了他的视线。灰暗的底色将大团艳花衬托得分外冶艳，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画布，将毋庸置疑的，能够夺走人呼吸的美丽灌输进每一个看客的脑海。

是的，就算是将排球视为最珍爱之物的他也无法质疑，这是美的。

欣赏美本就是人类的天性。

但比画作还要美丽的，无疑是双颊绯红，几欲落泪的创作者本身。

整个空间静默了一会儿，牛岛若利回过神，坚定地说：“真厉害，雾枝。”

月见里雾枝回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虽然牛岛若利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高大健硕，但她已经不会再恐惧了。

敏感到有些神经质的她能够捕捉每一丝情绪，分辨善意与恶意，谎言与真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所以她曾经才会那么痛苦。

也因此，就算牛岛若利的话总是耿直到让人失语，但月见里雾枝却不会误解他的意图，总能精准地理解他的真实想法，而牛岛若利也从没对她说过谎。

“若利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感觉怎么样？”她问。

“很美。”牛岛若利言简意赅，他不会用华丽的辞藻来夸赞，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听到他堪称简陋的回答，月见里雾枝更开心了，软乎乎地笑着贴近男孩，鸦青色长发也缠上了健壮硬朗的手臂，丝丝缕缕，顺滑寒凉。

她点着头，快乐得像是一只振翅的夜莺，“没错没错，美，美丽，其他的都不需要，这就是我画这幅画的初衷。若利你真的很懂我！”

牛岛若利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露出清浅的笑，意外的很温柔。

白鸟泽天才排球手，“重炮”牛岛若利，今天的艺术鉴赏也大成功。

月见里雾枝慢慢啜饮红茶，自然地坐在牛岛若利下位，用他身体的阴影将自己挡住。遮阳板本人也不在意，盯着雾枝裸露在外的苍白双臂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快开学了，下周我们有一场练习赛，你要来吗？”

“……！咳，咳咳。”月见里雾枝呛咳两声，惊恐地抬头望向一脸严肃的牛岛若利。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原本立刻就要拒绝的摇头变成了纠结的皱眉。

“我，我吗？”月见里雾枝的心脏碰碰直跳，现场观看排球比赛什么的，对她来说是从未接触的新领域。

而且，会遇到很多陌生人……

可是，若利邀请了我……

雾枝忧愁地放下茶杯，许久不见的晕眩感隐隐袭来。

【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