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出声的那一秒，身边空气沉默了两秒。
金色光芒的夕阳映射出橙橘交织的光辉，伴随着夕阳一同坠落的是打在两人脸上的黄昏。
夏织禾夹在两人中间，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毛巾和矿泉水就被旁边的仲彦行接过。
陈栩阳刚想伸手接水的动作被仲彦行截胡，迟钝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仲彦行，这就是你口里经常提起的那个妹妹？”
“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方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动作随着喝水动作上下滚动。肌肉线条在夕阳照射下更显性感。
随手接过一旁夏织禾手中的毛巾擦了下汗，仲彦行漫不经心地朝身边相同球服的陈栩阳轻飘飘的目光。
稍带警示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仲彦行抬眼。唇角勾了勾弧度，轻哂一声，觉得他这话无疑有些多余。
“不是我妹妹还是你妹妹啊。”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平日里仲彦行和她拌嘴是也是这样一副嘴欠的模样，但夏织禾看着身边两人现在对峙着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总感觉仲彦行对身边这人有点敌意。
“你刚还想跟他送水？”仲彦行瞥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转过头来。阴阳怪气发问。
“没。”夏织禾解释道。“我们之前见过。”
“哦。”仲彦行语气平淡，自动忽略掉夏织禾后面那句话：“所以把你哥的水给他了。”
夏织禾：……
“你不也这么多人送水嘛。”夏织禾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小声嘟囔道。
这么多人，又不差她一个。
“傻了吧唧的。”仲彦行食指折起扣了扣她的脑门：“但我只会接你的水啊。”
几乎是意思性地敲一下，没用多少力度。夏织禾有些愣在原地。
“行了，休息时间要到了，待会儿上场的时候记得帮你哥加油助威。”仲彦行道。
-
中场休息十分钟后，比赛继续。
焦灼的阳光像是跳动的音符，跟随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飞驰。
夏织禾目光紧盯着球场上运动员的一举一动。身旁是是呼啸的风，汹涌吵闹的呼喊，场上的红队体力渐渐不支。
夏织禾有些焦急。
梧桐一中这边本身自身队伍总体潜力条件和职中就有差别。
两场下来，所有开始的激情消失殆尽后。在本质上显露出来的力量悬殊愈发明显。
夏织禾看不大懂篮球。只能在人群里挤着脑袋看着场上一群人跑来跑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职中的比分又是渐渐占上风。
总是夏织禾再怎么不懂也能勉强看出，前两场基本上都是一中占优势。对方明显保留了实力。
意图拉长拉锯战到最后。
最后临近尾声的时候。夏织禾有些焦灼地在原地望着场上稍稍落后的分数急得团团转。
陈栩阳把手里的篮球传给仲彦行。
几乎是在对面队友追上来的一瞬间，仲彦行在线外投了个三分球。
完美的抛物线弧度，稳稳当当地落入球框。
场上一片骚动。
最后一分钟，在喧嚣的人潮里，仲彦行挽回了分数。
夏织禾顺势抬眼望去，隔着人山人海的距离。仲彦行不偏不倚地隔空望过来，和她的视线对上。
阳光交织横亘在两人之间，映射着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容。风扬起灌风炙热的红色。张扬又热烈的色彩横冲直撞地闯进视线。
在那个夏天里，第一次。夏织禾望向他的眼睛。下意识仓皇地逃避，心脏却在喧嚣的人潮里鼓点般不规则跳动。
后来在柏林看过很多次阳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似乎再没有一个人，再也没有那个晚霞。看到某个少年意气风发地笑着望向他，站在心尖上，站在她十七八岁青春的尾巴。炙热地闯进了她不规则跳动的心脏。
——
咫尺分毫的距离，最后一分钟结束这场漫长的拉锯战。
反超的一瞬间，全场目光都在看他。
夏织禾也在看他。
那么一瞬间，阳光都偏爱他的张扬和热烈。
夏织禾看得有些脸热。
下场后仲彦行在观众席扫了眼，没看到夏织禾的身影。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张正齐：“你刚看到夏织禾没？”
“没啊。”张正齐还沉浸在喜悦里：“可能看完比赛回去了吧，他们班那个班主任不是管的挺严的嘛。”
“刚才那下我吓死了，幸好陈栩阳把球传给你了。”张正齐回忆长舒一口气道。
陈栩阳。
又是这个名字。
仲彦行莫名有些烦躁：“那我还得谢谢他了。”
夏织禾几乎每天都和他一起上下学，都不知道夏织禾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人。还是他隔壁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栩阳。
“你今天怎么了？”张正齐听着他一副酸溜溜的样子。莫名其妙道：“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
“没怎么。”仲彦行漫不经心道。
想起两人熟稔交谈的样子，仲彦行悠悠道：“你没发现吗？”
他字句停顿了片刻，似乎斟酌着怎样描述。
—— “那人想泡我妹。”
……
夏织禾下场后看了看时间后离开了。一方面是王芳再三叮嘱她不要逗留太久。
另一方面。
和仲彦行对视的一刹那。
夏织禾莫名有种不知所措，下场后仲彦行肯定会问她和陈栩阳的事。
夏织禾思绪有些乱。手机消息提示音振动，她划开手机屏幕看了两眼。
是仲彦行十分钟前发的消息。似乎是没等到回音，紧接着刚才又发了一条。
zyx：“散场了，你人在哪？”
十分钟后。
zyx：“到教室了吗？”
夏织禾低头，望着聊天界面消息删删减减。最终长吁一口气。回复道：“我刚没看消息。”
“到了。”
两人隔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仲彦行发了个表情包。
这节课是自习。班长站在讲台坐班。抬眼只见齐刷刷地笔头奋进。笔尖摩擦纸面窸窸窣窣细微的声响。
夏织禾望着手机聊天记录发呆。
仲彦行刚才和她对视的一刹那，夏织禾恍神了片刻。只觉得气温迅速攀升。混迹在人群里，她红温着脸低下头。
不敢看他。
莫名其妙冲她笑什么啊。
笔尖在纸上杂乱无章地划着，夏织禾低头把手机收回去。漫不经心盯着桌面上摊开的阅读理解。
静谧窸窸窣窣的教室里。午后的阳光洒满窗台。黑板报播报着高考倒计时。风拉动橘黄色倒影窗帘的影子。
夏织禾脑海有点乱。思绪也在闷热的蝉鸣里有点不集中。
宋雨萱把上午发来的试卷改完错题本，开始和夏织禾传小纸条。
——“怎么样？怎么样？战况如何？”
夏织禾垂眸看了眼，慢悠悠回复：“仲彦行最后一分钟投了个三分球拉回来了。”
“我就说了你哥其实挺厉害的。他小时候跟胖虎打球我早已洞悉一切。
”
宋雨萱一副深谙了然的眼神。
夏织禾不可置否地把小纸条收起来。笔尖勾着翻了页的英语阅读理解上勾了个c。
今天是她第一次看见仲彦行打篮球的样子。
和他平日里散漫郎当的样子几乎截然不同。
球场上的仲彦行认真，张扬。光鲜亮丽。
夏织禾有点理解身边那群女生狂摇呐喊的浪潮了。有那么一瞬间，夏织禾觉得自己竟然不够真正了解他。
人生每一次重大的成长，似乎都缺少了她的出席。
因为远远在观众席下看他。夏织禾竟然有种错觉。像是一座高耸入墙的分割线讲仲彦行和她遥遥割裂成两个世界。
虽然定格在同一画面。但在对视的刹那像是凝固了掉帧的相纸。漩涡似的把人吸进回忆的浪潮。
悸动的心脏在荒芜的平原开满春日的含苞。青春期情愫的空白页开始慢慢浮现生机。
相册翻转多年后，夏织禾可能也不知道。可能在很早之前。她已经不动声色喜欢他很多年。
只不过。
那一次心跳的鼓点尤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