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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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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旬月滴雨未下,地里干涸得出现细微的裂纹,交错延伸,像是疯狂旁逸斜出的枝丫,萧贞观站在裂纹交叉处,被伞下隔绝出的阴影笼罩着,仿佛自成一方,与外隔绝。

暑气蒸腾,从裂纹处弥漫上来,蒸得萧贞观双眼发昏,视线模糊。

字条上写了什么?怎么一点都看不清?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菡才觉察出萧贞观的异样,她轻声唤道,“陛下?”

萧贞观忍不住揉了揉双目,再次低头看去,手中字条上的字依旧模糊,她不得不递给青菡,“上头写了什么?”

青菡接过字条的手轻微地颤抖,萧贞观狐疑地看过去,“你抖什么?只是让你念个消息而已。”

一旁的岑副监顿时紧张起来。

青菡稳住心神,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念道,“主簿坠江,仇遣人入京报丧。”

岑副监心神大震,蓦地抬头望向萧贞观,连不可直视君上的礼节都被他全然抛在了脑后。

“哦?坠江?”萧贞观好似听到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面上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喃喃重复道,“坠江,坠江了啊?”

随着最后一声呢喃落下,空中飘起了雨滴,雨滴越落越急,越来越大,不多时,苍穹之上,乌云从天边翻涌而来,遮住了头顶最后一丝日光。

“陛下,落雨了。”青菡担忧地提醒道。

萧贞观不为所动,入定一般驻足在田垄之上,目光不知瞧向何方。

霎时,天际雷光四闪,“轰隆”一声起了头,雷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青菡急忙推了推萧贞观,“陛下!快回宫吧,打雷了!”

萧贞观如梦初中,懵懂地抬头,“打雷了,回宫吧。”

“吴大监,快些出去通报,陛下要回宫,让车架驱使到园门前!”

吴大监忙不迭出去唤人。岑副监见萧贞观面上淡淡的,对姜见黎的死讯表现得极为平静,心中忍不住欷歔,果真无情最是帝王家,二人便不是亲姊妹,亦为同姊,陛下这般反应,便是对主簿的死讯毫不在意了,对待主簿尚且如此,不知主簿不在了,万作园日后又会何去何从?罢了,他只是一介毫末之臣,就算有心,也断不可能左右君上的心思,且做好分内之事吧。

“臣恭送陛下。”岑副监就地跪下,对萧贞观行以大礼,“主簿英年早逝,为国捐躯,还亡陛下节哀。”

萧贞观本已在青菡的引导下转过身去,闻言脚下一顿,又回过身看向了岑副监,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姜主簿虽身死魂消,然她在万作园之上耗费的心血却不可白费,岑副监,便由你暂代万作园监一职,好生按照姜主簿生前遗愿,打理万作园吧。”

岑副监郑重地叩首,“臣遵旨。”

上了马车,萧贞观靠在车壁上,狂风卷起车帘,拍打在身上,啪啪作响,不一会儿,她搭在膝上的手背就红了一片,但是萧贞观感受不到,在青菡想要束住车帘的时候出言阻止,“不必,就如此吧。”

“是。”青菡屈身退至一旁,暗中瞧了萧贞观一眼,冷静不似作假,眸中浓重的逃避之色也不似作假。

车帘起伏,遮住了萧贞观的双目。

太极宫勤政殿里,出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萧贞观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儿给阿耶请安。”

太上皇负手转过身来,打量着萧贞观面上的神色。

殿外雷声交加,萧贞观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阿耶怎么过来了?若有事,派人唤儿去太康宫便是,外头下了雨。”

自从萧贞观登基后,太上皇极少来太极宫,今日冒着雨也要过来,为的是什么,萧贞观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阿瑜去了荥阳,她身边跟去江南的暗卫将传书传到孤这边来了,江南的传书,吾儿已经收到了?”

萧贞观点头道,“收到了。”

太上皇一挥手,青菡领着殿中宫人尽数退下,殿中只余父女二人。二人谁也不开口,就这么对望着。

殿外雷声穿过四壁,在宽阔的殿中回荡。

萧贞观的眸子同殿内的光线一般昏暗,面色却比太上皇所预料得要平静。

乌云遮住了日光,期望遮盖住欲望。

“吾儿对姜见黎之死,可有什么想法?”太上皇问。

萧贞观没有想法,从听到死讯的那一刻起,她就什么都想不到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人君,该是什么反应。

“儿想不通。”

太上皇注视了萧贞观片刻,才读出她所言之中的真假,看来她尚且还不明白,那便好办了。

“赈灾的主使在江南骤然身亡,无论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都该遣人前去调查一番,同时指派新的赈灾主使前往江南道,继续开展水灾善后之事。”

“嗯,”萧贞观应下来,又问,“阿姊那边呢?阿姊尚且,还不知此事。”

“阿瑜那边,自有孤会告诉她,”太上皇缓缓走进萧贞观,拍了拍她的肩,“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吾儿就算担心太仓令的安危,也不能如眼下这般魂不守舍。”

魂不守舍?阿耶是在说她吗?

萧贞观摸了摸自己的脸,“阿耶,儿有魂不守舍吗?”

“你说呢?”太上皇慈爱地望着萧贞观,“阿耶知道你担心傅缙,担心姜见黎的骤然身亡后太仓令在江南道的处境,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太仓令本就是江南道人士,傅氏在浙安郡也算大族,在江宁郡也有门生故旧,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江南道不会与他诸多为难,吾儿尽快派遣三司前往,通知调司农寺少卿夏侯汾一道前去,接替姜见黎主使之职,稳住江南形势,太仓令自然安然无恙。”

太上皇的话让萧贞观渐渐为自己异样寻到了一个出处。是了,她定是担忧傅缙担忧得过甚,才会不知所措,眼下她该做的,就是尽快调派人手前往江南道稳住局势,那样才能让傅缙平安归来。

“明白了?魂终于归位了?”太上皇笑道,“都当了这么久地皇帝,一遇上事儿还是像孩童一般,日后可不能再如此了,你若六神无主,让底下的人见着了,也会跟着慌乱,于人心安定无益。”

萧贞观垂眸,“是,阿耶的话,儿必定牢记在心。”

“不过吾儿也无需自责,心生忧,意生乱,那是遇上了自己所在意之人,之事,是人之常情,天子亦是人。”

萧贞观定定地望着太上皇笃定的目光,恍惚道,“是,阿耶说的是。”

日高云淡,从浙安通往江宁的官道上,涌现出了一大批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人人眼中充斥着绝望。

他们离开了被洪水淹没的家园,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却只能继续往前,前路未知,或许仍是死路,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谁都不愿背井离乡,但若回头,就只有死路。

这伙人从浙安出来时,不多大几十,一路上加入的流民越来越多,等接近江宁时,已达千数。

为何选择江宁?一则是因为江宁紧挨着浙安,离得近,且江宁楚州为留都,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州是遭了灾,但是他们听说了,从京城过来的赈灾队伍头一个就进了楚州,楚州又有江南最大的转运仓隆化仓,隆化仓里头的粮食有多少,无人得知确切之数,但据私下传闻,那里的粮食能供三郡百姓吃上整整一年,他们若是能入楚州,必然能够得救的。

靠着这点微末的盼头,他们越来越接近江宁。

说来也是幸运,江南道各郡都遭了灾,各地忙着安内,一路上倒是不曾有人驱赶他们,这才能够一路畅通地抵达江宁郡的地界。

流民入境江宁时,仇良弼正同臣下商议何时对外公布林沽的死因。

林沽死的蹊跷,查来查去什么都查不出来,于是仇良弼格外肯定是那伙人妄图将楚州的水搅浑,祸水东引才下的死手。

反正姜见黎都死了,查不查的明白都妨碍不了大局,但是总得给出一个交代。

贺准出了个主意,让林沽死于内宅争斗。

“林沽违反大晋律法,私下纳歌姬为妾,那歌姬与正室娘子素来不和,二人争斗数年,歌姬本意欲毒死正室娘子,谁知却毒死了林沽,事后歌姬担心东窗事发,这才造出林沽被仇家暗杀的假象。”

仇良弼听罢反问了一句,“贺刺史当江南道大小官吏都是傻子?”

贺准却辩解说,“不傻也得装傻不是,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是因着这点小事就计较,船翻了,谁都要沾上一身湿呀。”

仇良弼沉吟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办吧,林沽死因事小,姜见黎死在江南道才是眼下最棘手的事,虽然请罪的折子已经快马加鞭送去长安,但是摄政王殿下必不会善罢甘休,三司的人马即便不是全部,也至少会来大理寺一方。”

“此事棘手,却也并非全无转圜之道。”

贺准一改之前惶然无措之状,仇良弼见了不免诧异,“你想到了法子?”

“不瞒总管,昨日下官前往官驿抚恤赈灾使团时,发现了一事,”贺准压低了声音道,“下官在太仓令身边见到了乔装的暗卫。”

仇良弼一惊,“你见过皇家的暗卫?”

“倒也不是,”贺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太仓令同那人说话时,恰好被下官听到了。总管您说,区区一个太仓令的身边,怎么会有陛下的暗卫呢?”

仇良弼压下心中惊骇,冷静地问,“贺刺史以为呢?”

“之前就听闻这位太仓令,颇受陛下器重,”贺准笑了两声,“京中又有陛下即将择婿的传闻,传闻刚出来,这位探花郎就封诏来了江南赈灾,陛下的心思,难道总管还猜不出来?”

仇良弼不语,贺准便继续道,“依下官看,姜主簿就是个给太仓令垫脚的,毕竟摄政王殿下再位高权重,这江山也是陛下的,是与不是?咱为人臣,合该忧君之忧,陛下年少,摄政王殿下佐政,这位殿下为太上皇与太后长女,从前代帝巡边,连熹王在位之时都得礼让三分,何况陛下乃幺女,若是二人之间……”

仇良弼点了点贺准,“你此言若是被旁人听见,该被治一个大逆不道,离间皇室之罪了。”

“可总管您又不是旁人,”贺准讨好道。

“照你所言,如今的一线生机,在那个初出茅庐的太仓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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