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
汤梨放好蜂蜜水和过敏药,悄悄关上门逃开案发现场。
一看见这沙发,昨晚林林总总都在眼皮底下跳动,以至于她脑袋一热,撞开逃生通道,走楼梯下楼。
一路上,不知道被什么附体了。斜着走,竖着走,跳下去,汤梨抬手,在投进来的光束中抬手,看见无名指上亮晶晶的戒指,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
很快到了一楼,汤梨从楼梯间开门出去,碰见个抱着个大快递盒按电梯困难的大叔。
没任何思考,汤梨上前一步帮他按了上楼按键,没等人家道谢,又迈着轻快的步伐,留下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背影离去了。
即便是毫无计划的一天,汤梨也导航了附近一家有着大片玻璃,阳光可以照进来的咖啡馆,紧接着打开电脑,赶在四月底前把李川的婚礼剪辑视频发过去。
李川回复得倒是很快。
汤梨笑他,“现在不用上课了?”
李川发来个皱着眉头的小老鼠,说,“汤梨,你现在怎么说话语气和陆某人一模一样,真是!”
汤梨不自觉勾唇笑着,想了想刚才自己什么语气,不服气地回了句,“谁说了?”
李川发来一串“。。。。。。”
明明,谁说了,这三个字就是陆扬的口头禅。
“不说这个,你这个风险投资人,到底在国外打几份工啊?连剪辑都这么牛?”
汤梨手指迅速打字,“你觉得还不错就行,我就业余学了点,想着万一能用上。”
汤梨没说实话,在最后一句上删删改改,最后发出了第二版。
国外留学期间,除了剪辑,汤梨还学会了插画,排版,ps,奖学金用来抵扣学费,平时挣点外快当零用钱,过年也给陈霞汤杰各发了红包。
李川说,“下周我婚礼,给你俩准备了绣球啊,你好让你家那位准备准备。”
汤梨笑着应下,“不用,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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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
陆扬总算出门了。
看见对门邻居门开着,探了个脑袋过去,笑嘻嘻地喊了句,“刘姨~垃圾我顺手给您带下去啦!”
说着,陆扬熟练地提起垃圾袋,在手上转了三个圈,吹着欢快的曲子留下了个英俊潇洒的活雷锋背影。
刘姨追出来,看着这孩子丢个垃圾给开心成那样,摇摇头,“现在年轻人还是压力太大……”
于是,陆扬不正常了一早上,满脸笑意藏也藏不住。
两个实习生见他如沐春风,立马把论文拿上去问,于是就看见陆扬指着平时铁定要心梗三秒的错误,笑着拿笔敲了敲桌面,道,“没事,没事啊,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儿?这里过不去绕一圈嘛!慢慢来啊!”
实习生妹妹嘴角抽动,干笑着。
忽然听见陆扬啪一声把电脑关上了,递出去,“我的意思是,从头改!把我当傻子啊?题设都是错的,要我怎么看?”
一秒变脸。
两个实习生狠狠抽了口凉气,拿走笔记本僵硬地出门。
陆扬往靠椅一靠,提醒了句,“关门啊。”紧接着从口袋里抽出手机,迅速打字发出去消息。
“在干嘛?”
没回。
“你什么时候走的?”
没回。
陆扬换了个姿势等消息,最后想了想,敲字,
“不想吃药。”
紧接着附上那盒药的美照一张。
三分钟后,汤梨发来个提着八米长刀的表情包。
陆扬抿了抿唇,心虚地挠了挠头,打了半天字,还是按下了语音条,“其实,我吃了。蜂蜜水,很甜。”
一分钟后。
汤梨回了个点赞,后头带着个名为【害羞】的表情包。
“害羞?”
“害羞。”
陆扬重复了两句,长腿一撑,转椅转了起来,面向大面干净的玻璃窗,窗外是一大片盎然的绿意。
由于前段时间把夜班都值完了,陆扬获得了提前下班券,而恰好,李川又约了他打球。
北川一中的篮球场上,两个加起来有五十岁的人混在一群学生中间,传球,截球,拦球,投球,动作不比当年逊色。
几个正值年纪的男生自觉打不过,气势弱了半截,讪讪地逃走了。
陆扬笑得灿烂,还挥挥手顺口安慰了句,“还不错嘛,再练了几年就能赶上我们了。”
李川听得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推了下陆扬,笑他,“你人还怪好的”。
陆扬眉眼弯弯,扬了扬下巴默认了,随手捞起一瓶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矿泉水,抬头灌了口,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进领口。
李川拿手肘戳了戳他,笑,“你记不记得,当初就因为这颗球,和汤梨结了不少梁子。”
陆扬百无聊赖地丢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在记忆深处再次翻找出,依然很清晰。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图书馆那面依旧干净明亮的玻璃,轻轻氤氲出温柔的笑意。
曾经无数次从球场往里望见的,那个很喜欢阳光的女孩总是在午后傍晚捧着一本书看得不亦乐乎,她单薄干净,像朵干净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永远干净坚定地在风中微微摇荡。
忽然,陆扬起身,将球还给李川。
“这就回去啦?”
陆扬点头,笑,“当然了,家里有人等我呢。”
李川无可奈何地笑了下,挥手腾空踹了脚陆扬,道,“赶紧滚蛋!”
陆扬假意躲了下,随手将脱下的外套抛在肩头,更加坦然坚定地迈着大步离开这个承载整个青春的旧球场。
阳光依旧会洒满整个球场,明天那扇大玻璃窗前依旧会有人光临。
也许球场打球的少年还是那么爱笑,也许窗前的少女也是安静温柔喜欢阳光。
也许……不会再有也许了。
因为故事也许会重演,而他们只是他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