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摄影球。”
“干什么的？”
“直播。”
“你是主播？！！”
原谅比格努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他当然知道主播，就算低等星的虫几乎都被排挤在新事物之外，当然是指正向的。
但他怎么说也是通网的，自然也看过一些直播。
回想起那些直播间里炸耳的声响，十二指肠一样婉转的语调，浮夸的词藻……
再看着面无表情的戚宴，神色中多了几分期待。
戚宴并不想理会旁边那道灼热的目光，他现在并不想试图去了解虫族的脑洞，除非他想失去好心情。
他下载了星娱对家公司碧莱的直播app，准备重新开个号再就业。
原因有二，一是他快没钱了，最直观也最重要的原因；二是……
“比格努！你看我堆的机甲！”雄虫幼崽挥舞着冻红的双手，鼻尖也被冻得通红，笑得却格外灿烂。
“叫雌父！还有蠢货，机甲不长那样。”
“我又没有见过机甲，你见过吗？”
“……没有，但我看过图片。”
“那就别教训我！”
找了棵树倚着，惬意看着父子两打闹，找好摄影球的角度，点击开播。
/旅游/风景/
标题：【震惊！斯塔星最后的雪景……】
主播：Qy
简介：主播因意外降落斯塔星，被称作“垃圾星”的斯塔星居然有这样的美景，带大家沉浸式体验……
摄影球位于高空，将一片雪景设置成封面，矮矮的混凝土建筑屋顶积了厚厚的雪，白雪飘扬，街道上零星几只虫也都在快步前行。
远处高山耸立，黑土和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又相互融合，黑白错落，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这两个颜色。
他上辈子是个南方人，工作也是在南方，除了几次出差都没有见过雪，细数下来，认真赏雪还是第一次。
［我没看错的话？斯塔星？今天那边不是1月11日，正打仗吗？］
［6,近期是第几个模仿阿斯标题的了］
［阿斯：哥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哥的传说］
［楼上，两大军团战争延期了］
［斯塔星走了狗屎运，军团战延期，百年难得一遇啊］
［难说，听说是有位大虫物在斯塔星，等大虫物走了还不照样打］
［等这次战争打完，斯塔星估计就要从低等居住星的行列里移除了］
［主播没见过雪吧？这雪景也就一般，还美景，低等星的虫就是目光短浅］
［听说斯塔星以星空闻名，周围有上亿颗恒星，主播不如晚上播一下星空］
［上面的怕不是还活在梦里，斯塔星第一次作战地星，环境污染都快赶得上那些资源耗尽的废星了，还看星空，再过两年，说不定真成垃圾星了］
［斯塔星也挺可惜的，原本算是低等星拔尖，也挺宜居，挺有升中等星的希望，可惜］
［可笑，近百年来有哪个星球真正升星过，上面那群虫会同意？］
［话题逐渐不能说起来……］
……
［不懂为什么会有虫搞旅游直播，你直接直播军团战，我给你刷战舰］
［我给你刷宇宙飞船］
［想看那些低等虫炸开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废土上的悲吟，我开始期待了］
［哪里的野狗军雌跑出来了，粗俗不堪，难怪不招阁下喜欢，活该精神海暴乱］
［人家打了旅游tag就别bb］
［说老子们不招阁下喜欢的那个，有种爆你ip］
［野狗就是野狗，怎么还想顺着网线来打我？军协都养了群什么玩意］
［****，你**有种***，只会***］
［电报野狗，接着吠啊］
……
因为标题有斯塔星的缘故，直播虫气并不低，但大部分讨论的都和军团战争相关。
一些无谓的争吵弹幕快速滚动，给他带来了一波虫气增长，但看得他犯恶心，调出超管AI，设置完一系列屏蔽词、黑名单，直播间瞬间安静下来。
可惜不能关闭弹幕。
不过刚刚弹幕中倒是有几句话值得深思。
操作着顺道在智脑上设置面容屏蔽，将摄影球转到比格努父子跟前，两只虫呈现出的脸变成了卡通的样子。
比格努正在教卡奇尔堆“雪机甲”，机甲的形状没出来一点，奇形怪状得甚至无法联想到任何东西。
“呵，这就是你说的看过照片？”
“哼，我只需要再修饰修饰就能成型了。”
“……雌父，你变了，变得更不要脸了。”
“逆子，回去我抽查你的草药知识。”
“***，你以大欺小！”
被和谐的是比格努的名字，戚宴将他们的名字都设置成了敏感词。
［这父子俩是谁］
［他们居然依旧这么欢乐］
［想火别打战地星旗号，虫血馒头并不好吃］
［别那么应激，难保只是路人］
［谁叫主播不露脸］
［他们在堆什么虫屎，低等星的虫都这么抽象的吗］
［我无法想象军团战开打，将会有多少这样的家庭毁灭］
［所以我真的无法理解军团内战］
［或许这将是斯塔星最后留给星际的记忆了］
［无数星球悄无声息的湮灭星际，甚至没有存在过的证明，主播多播些斯塔星吧］
［话说斯塔星机场被炸，或许这也是主播留下的遗言］
［哎……］
［虫母会庇佑每一只虫，你会在星空中闪耀的，Qy］
［我们，至少我，会记住你的，Qy］
……
戚宴看得眼皮直跳，非常想发一句“别咒我”，又遏制住躁动的心思，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看着两虫玩得起劲，心也有些痒。
父子二虫玩够了，转身看见戚宴蹲着堆了一个垒起来的两个球，然后给球戳上眼睛，画上笑脸，又捡了一条树枝掰成两段插在球的两侧。
动作又轻又静，倒无端透出几分虔诚来。
比格努放缓了声音：“这是什么？”
“雪人。”
比格努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汇，并不能理解，卡奇尔也是瞪着双眼疑惑地望着。
“你可以叫它雪孩子。”戚宴没有回头，将脖子上的围巾套在了雪人肥嘟嘟的脖子上。
然后缓缓站起来搓着手吹气。
比格努嘴唇翕动，张开又合上，最终还是开口：“有什么故事吗？”
“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戚宴又回到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金眸中的戏谑又激得比格努炸毛。
卡奇尔对互怼的二虫摇头，一副深沉小大人的模样。
雪花落在鼻尖，惹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抬头看见二虫走远又赶紧快跑跟上。
直播间最后的画面就停留在戚宴堆的雪孩子和父子俩堆的不知名物体上。
……
黑土区乃至整个斯塔星几乎都陷入混乱，除了个别富虫区尚存治安。
延期的军团战不知何时到来，所有虫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绝望悲寂地等死，另一派享受着最后的狂欢，宣泄着自己所有的欲望。
黑土区现在尚有治安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以区政府为中心的行政区，一处是恩纳家族的产业园，这个斯塔星唯一拥有姓氏的家族，把控着整个斯塔星的餐饮娱乐行业。
军团战预热没有褪去产业园的哪怕一点繁荣，内外都有家族护卫兵把守。
戚宴差不多笃定这个园区将会开设到两大军团决出胜负，最终随着军团离开。
就好像是为两军士兵开设的红灯区，供其娱乐消遣，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再，彼时只有哥俩好。
恩纳餐厅是他们的著名的连锁产业，地方不大，却富丽堂皇，入场费每只虫1000派克。
比格努进去的腿都有些软，他这辈子没见过一次性这么多的钱，也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
戚宴被全场暴发户样式的装修晃得眼睛疼，选了二楼靠大厅栏杆的桌椅，悠哉地点着菜。
*
“诺斯，老板，上司，哥，你走慢点！上面压得那么狠，我们不去找人去干嘛呀？不是刚有消息说那位出现在区政大楼广场？”
“去恩纳餐厅。”
迪斯佩尔顿住脚步，匪夷所思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军雌：“你终于被逼疯了？”
回应迪斯佩尔的是黑发军雌冰冷的血眸。
迪斯佩尔打了个寒颤，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
因费尔诺斯走在前面，冷淡开口：“听了那个传闻没有？”
迪斯佩尔思索片刻，瞪大双眼：“你是说那个中等星阁下看上寡雌这个传闻是为了钓鱼？还和那位有关？”
因费尔诺斯没再多说，径直往前走。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尤其是在他知道那位的传闻的前提下。
*
没一会菜已经上齐，琳琅满目一大桌子菜看得比格努父子目瞪口呆。
比格努狠狠掐了一把卡奇尔的小胳膊，收获了一声惨叫和虫崽怨念的眼神才回到现实。
“我的虫母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吃到这么丰盛的午餐。”
“卡尔勒姆，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但凡有用得到我比格努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说着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卡奇尔也有样学样，仰起小脸脆生生喊了句：“好叔叔。”
戚宴叉菜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盯着比格努：“那把饭钱结了，我相信大名鼎鼎的棕熊区医师不会介意请好兄弟吃顿饭吧。”
比格努立刻噤了声，目光乱飘，咳嗽几声，赶紧招呼起卡奇尔开始进食。
赶紧塞了一大块肉进嘴里，比格努含糊说道：“话说他真的会来吗？”
“如果你的情报没有误的话，就算他今天不来，明天后天，总会出现的。”
放下刀叉，比格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但他不是在躲避军团吗？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明显的……”
他话没说完，眼神乱瞟起来。
戚宴放下刀叉，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比格努：“你在想什么？不说他在区政大楼见你那次，他来斯塔星的动机完全是因为你。”
比格努不敢看戚宴的目光，端起水杯咬着杯沿。
戚宴沉默一瞬：“你害怕见他。”
谁料蓝发雌虫听完直接咬裂杯璧，瞬间炸毛，按住桌子想起身又坐下，瞪大双眼：“怎么可能？我会怕他？他怕我还来不及，我见到他一定会把他打得满地找壳，让他雌父再好好看看自己生了个什么东西，我打得他直接分不清自己物种……”
戚宴过滤他的胡言乱语，看着碎了的杯子走神，感慨雌虫的咬合力。
“你别搞笑了，那种虚情假意，玩弄人心的渣虫，他凭什么！”
比格努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吸引了不少视线。
戚宴回神赶紧按住他的攥成拳的手，却发现他在不住地发抖，眼尾也开始红起来。
但好在闭上嘴，垂下头安静下来。
戚宴轻叹一口气：“对不起。”
不只是因为刚才的话。
比格努摇头，别过脸：“不关你的事，我最近精神海不稳定，你多见谅。”
摩挲着手指，戚宴嘴唇翕动，还是止住了即将脱口的话语。
三只虫都沉默下来，略显压抑的氛围中只剩下饭菜咀嚼的声音。
戚宴喝了口水正欲开口，余光瞥见进门一道身着军部制服的身影，瞳孔骤然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