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生活总是充实、单调而疲惫,但生性热烈的少年们在一块儿,每一天却又有那么一两件值得去记住和开心的小插曲。
原本木斯年她们也是这样,但这些天却并非如此。
莫小鱼有天下晚自习回家,突然顿住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
然后挠了挠脑袋。
愣了一下,声音很轻,有些茫然。
他问木斯年。
“仙女……她是不是不和我们一块儿玩了?”
木斯年垂眸,没回答他。
李潇潇瞅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张胡宇的腿脚已经很利索了,一两步走到莫小鱼身边,伸胳膊揽住他。
“没有的事儿,你别想太多。”
莫小鱼没笑,他身体一闪,把张胡宇的胳膊甩下来。
“我都感觉到了,你们也别跟我装傻了。”
“啊……可能只是仙女最近事情太多了……”
李潇潇尝试缓和气氛。
莫小鱼表情很严肃,他看了看张胡宇,又看了看李潇潇,最后视线定在木斯年身上。
木斯年也看着他。
原本想说的话,在莫小鱼看清木斯年的眼神时,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方晴雨几乎是脱离了五人组。
一开始,她还只是不再主动和木斯年她们一块,后来,木斯年说话,她也不怎么接话茬,再后来,连同桌李潇潇也和她说不了几句。
最后,她彻底不和她们一块行动了。
木斯年找过方晴雨。
那天很巧,方晴雨生理期没下去跑操,而木斯年也恰好去开了会,她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有方晴雨在教室里写东西。
桌角被人敲了两下。
方晴雨抬头,看见了木斯年。
本来木斯年没那么生气,但看到方晴雨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时,她火气就上来了。
于是,很冲动地。
她说。
“不理我们了,是吗?”
“嗯。”
木斯年发现方晴雨真的很冷静。
甚至,她竟然觉得方晴雨有些陌生。
“我不害怕的,你别这样。”
这次方晴雨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了几秒,说。
“你没理由,也不能不害怕。”
你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你没有理由不顾这些来站在我这边,也不能不害怕和我一块的后果。
木斯年张了张嘴。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看不懂氛围的莫小鱼一把拍在木斯年背上。
“嗨呀,木斯年,你倒是走运啊。”
木斯年看着方晴雨低下头,事不关己地继续写题。
莫小鱼还没发现气氛的诡异,熟稔地去看方晴雨在写什么,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那儿之后,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木斯年没能有单独和方晴雨说话的机会。
手机上给方晴雨发的消息,她回复得总是挑轻拨重。
想打个电话去问问,但想到对面回消息的态度和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木斯年还是没能拨过去。
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的。
木斯年总算是意识到了这点。
连迟钝如莫小鱼都发现了不对劲,木斯年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到放学时候的事,又觉得有些悲哀的可笑。
之前玩得多好啊,凭什么因为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就要这样呢。
凭什么有的人伤害别人都可以不付出代价呢。
正当木斯年独自想东想西时,房间门被木瑶敲响了。
木瑶见女儿眼底青黑色严重,便去药店买了支叶黄素眼膏,回来的时候又发现零食店还没关门,便凭着记忆和感觉,买了些木斯年应该爱吃的零食回家。
她热了牛奶,切了水果,兜里揣着药膏,给女儿送去。
“心情不好?”
木瑶问。
说实话,木斯年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很长时间木瑶都没主动和她说除了学习之外的事儿,除非无可避免。
虽说木瑶在有意识地修补和她的关系。
但是她确实还不太习惯。
木瑶自己问完也有些尴尬。
但看到女儿闪烁的眼神,又有些不是滋味。
木斯年和方晴雨没能聊得起来,和张胡宇又没什么好聊,而李潇潇和莫小鱼既然不知道便没必要告知。
木瑶反倒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毕竟,她有更多的阅历并且绝对值得信任。
木斯年挑着话跟木瑶说了。
木瑶神色有几分凝重。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会。
木斯年听见木瑶说。
“这事你以后不要再管了。”
木斯年不意外木瑶的发言。
只是觉得冷。
天气似乎确实在逐渐转凉。
“你之前几天都早出晚归,就是因为她吧。”
木瑶淡淡道。
木斯年没说话。
木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她休息。
在关上门之前,木瑶回头,说。
“这事儿,我们管不了的,你要好好学习。”
木斯年抹了药膏往眼底搽。
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反正没应声。
木瑶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有一盏孤苦伶仃的台灯在发光发热。
木斯年想起她小时候遇到一只小野猫,很小很小,就只有爸爸的手掌那么大,却身上长满了颗粒状的长疙瘩,眼睛还瞎了一个。
木斯年想去抱它,却被木瑶喝止。
这时,他笑了笑,上前蹲下,用纸巾把小猫包起来,小心地放在木斯年的双手上。
木斯年不记得当时木瑶的神情。
只听到他说。
“月月,它生的病很重,我们可能救不了它,但我们可以尽力让它不那么孤单。”
小猫的呼吸很微弱,但木斯年记得它呼吸时身体一起一伏的。
那一刻。
木斯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拼尽全力。
她很小很无知,但她就是知道,手心里的小猫,它在用尽全力地喘息,它在竭尽所能地活着。
木斯年哇的一声,哭了。
他温柔地抱起女儿。
“我……我们给它治病……救……救救它,好不好?”
他说好。
小猫也很争气,到了医院,尽管呼吸微不可见,但到底还活着。
可是,所有人都努力了。
小猫还是走了。
木斯年哭到几近昏厥,后来是他抱着回家的。
在迷迷糊糊中。
她似乎听见她和他在说话。
“……我们管不了的……为什么……死亡……”
“月月……坚强……”
后来木斯年狠狠地发了次烧。
直到她醒来,看见眼底青黑的爸爸妈妈,又哇啦一声哭了。
很伤心很委屈。
不为自己,为小猫。
哭完后,木瑶给她擦了眼泪,又给她拿了盒牛奶,插上吸管,给她拿着喝。
她记得木瑶说。
“不哭了,至少有你陪着它,它也不算孤单,我们确实管不了这事。”
后来木斯年意外得知,在她发烧昏睡的时候,木瑶狠狠地制裁了他,甚至他还向木斯年求情,让木斯年去让她妈妈消气。
方晴雨和方雨晴就像两只小猫。
她们的爸爸妈妈不保护她们,让她们自己淋雨吹风,她们只能互相取暖。
而幕后黑手还要让她们孤立无援。
木斯年心里沉甸甸的。
她好像确实没有力量像捧起小猫一样捧起方晴雨姐妹,她甚至无法像陪着小猫一样陪着她们。
木斯年睁着眼,仰躺在床上。
思绪杂乱。
她曾刻意不去回忆有关他的一切,可如今,自然而然地回忆着他,却发现,在回忆中,他还是那么温柔可亲。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一定不好吧……是我让你离开了你最爱的人,也是我让你最爱的人伤心。
对不起,爸爸。
思绪沉浮间,木斯年眼角溢出一滴泪,悄然滑入她的发间。
消失无痕。
这天晚上,木斯年梦见了那只小猫。